鱼腹书,篝狐鸣,垒石台,祭人头。九百右袒,斩木为兵,揭竿当旗。惊雷炸,剑光寒。伐无道,诛暴秦。死国,死国。
起大泽,攻蕲县,夺五城,据陈郡。风起云蒸,赢粮景从,将相无种。大楚兴,陈胜王。伐无道,诛暴秦。死国,死国。
遣雄师,分路击,围荥阳,取函谷。渑池溅血,城父遗恨,砀山雪仇。祭英雄,楚隐王。伐无道,诛暴秦。死国,死国。
楚考烈王20年(公元前242年),战国,楚,陈郡(现河南淮阳)阳城(现河南周口商水)
初夏的一个夜晚,天上惊雷阵阵,地下暴雨如梭,电光闪过,地上瞬间雪白一片。
乡下一间破房子里,房顶四处滴滴答答淌着水。
陈母鼓个大肚子一人躺在破床上,腹内一阵阵巨痛,满脸汗珠,双手揪着床单都快要把它撕裂了。她马上就要生产了,可是,她只能歪着头无助地看着那张关着的破门。心想,老头子都出去一个多时辰了,还没有回来,也不知道请到人没有?真是急死人了。看来,今天自己的命就要交给这下雨的老天爷了。
正在万分着急,只听门外,吧嗒、吧嗒!由远及近传来一阵急促的蹚水声。呀!门响了一声,开了。收生婆在陈父的陪同下终于进来了。
原来,是陈父费了十牛三虎之力,跑了好远到邻村的收生婆处,好话说尽才把收生婆给请了来的。
陈父顾不得处理浑身透湿的衣衫,赶紧过来安慰妻子。
收生婆赶忙打点,准备接生。
“哎、哎、哎!”陈母又一阵痛苦的呻吟声传出门外。
划!天上一道闪电,轰隆!接着一个炸雷,哗、哗、哗!空中一阵急雨。
“哇、哇、哇!”下面房中一阵响亮的啼哭,陈家新一代婴儿终于出生了。
借着惊雷闪电的一瞬,收生婆惊奇地发现,新生儿先出来的竟然是一只握着拳头的手,右手。
“哎呀,怪事!先出来的是右手,俺老婆子接生了一辈子,就从来没见过先出手的,怪事,只有难产先出脚的,怪事,怪事,太怪了!”收生婆吃惊地叫道。
收生婆将大声啼哭挥拳蹬脚的新生儿剪断脐带,擦洗干净裹上毯子,然后抱给陈父陈母。激动万分的陈父陈母一接过婴儿,闭着眼的婴儿立马停止了啼哭,握拳的右手也慢慢张了开来。
这时,天上是风停雨止,月明星繁;月光给地下铺上一片银白色,犬卧鸡偃。
陈父借着灶下的火光一看,王,啊王!儿子手心掌纹竟然突现着一个醒目的王字。陈父是大吃一惊,幸亏收生婆没有看到。陈父生怕外人知道传到楚王耳朵里,小孩性命不保,赶快拿出五个钱重谢收生婆。
陈父想,小时候听父亲讲,自己的祖先就是陈郡的国君,家世很显赫。
原来,陈姓先祖是冀州(现河北衡水)人虞舜,名重华,上古三皇五帝之一。周武王姬发灭掉商纣王,建立周朝后采纳周公姬旦的建议,兴灭国,继绝世,举逸民,以拱卫周的统治,封舜帝的后人妫满于宛丘(秦陈郡、现河南淮阳),并将自己的大公主元姬嫁给他,建立陈国,以奉祀舜帝。妫满尊位公爵,史称陈胡公。陈胡公死后,爵位封国代代相传,传到春秋末期的公元前479年陈闵公时,陈国终被楚国灭掉。散居陈地周围的陈国贵族于是就奉陈胡公为始祖,以国为姓,于是就有了陈姓。
陈姓传到陈父这一代,已到了楚国后期。
陈父想,这难道是上天要我们陈家重新来立国,我这个儿子会成为陈国国君的预示吗?那我们陈家要翻身了啊!给自己儿子起个什么名呢?哎,俗话说“胜者为王!”那就起个单名胜吧,以上应老天在儿子手心所现王字之义,可能将来我这个儿子会光宗耀祖的。自己涉水得儿,那字就叫涉吧。
过了好几天,婴儿陈胜手中的掌纹才渐渐隐去,陈父的心才重新归位。
到婴儿陈胜满月,陈父来给婴儿剃头,磨好刀子,缕开婴儿的头发。咦!怎么额头两边一边一个旋。好奇怪!赶快在头顶一拨,哎!顶心上还有一个。真是左旋天右旋地顶旋人。陈父心想,自己听方士说过,顶有三个旋,发起威来可以顶死牛,小鬼不敢惹,阎王也发愁。我这个儿子看来真不是一般的人。眼下这个头是不能随便剃的了。
转眼就是百日,婴儿陈胜头发长得有点长了,该梳头挽髻了。陈父和陈母商量着怎么给小儿梳头。他们先把他的头发从中间分开,再分别从左前和右前向后梳,到头顶再拢成一股,挽一个顶髻,把前额的两个旋妥妥的遮住,一个牛头髻。左右邻居都奇怪这个老陈怎么给儿子梳了这样一个头。不过,日子长了,大家也看顺眼习惯了,没人再去想了。
转眼,陈胜长到十二三岁,只见他生得高大壮实,比同龄小孩高出有半个头。他稳重无私公道,敢担当有决断,已然成了村里朱房、吕臣等一众伙伴的头,并且他已能干些粗活替父母分担忧愁了。
陈胜的伙伴中朱房稍大一点,家境较优一点,也就多读了几天书,见多识广,头脑机灵,能言善辩。陈胜读书较少,就经常向朱房请教。他们是当然的铁杆发小。也怪,朱房还特听陈胜的,陈胜要干啥,他都屁颠屁颠的跟着,其实他是被陈胜天生的不凡气质所折服。
到秦王政二十四年(公元前223年),陈胜十七、八岁年纪时,楚国被秦所灭。秦始皇二十六年(公元前221年)秦王嬴政统一天下称始皇帝。陈胜一家自然也就成为了秦的闾左黔首。
陈胜家和吕臣家是一个村子的乡亲。一次,大个子无赖牛铭见吕臣人小好欺负,抢去吕臣的头巾用来接尿。他是经常地变着花样欺负比他小的人,欺软怕硬。
“呜、呜!呜、呜!”吕臣是敢怒不敢言,只得哭哭啼啼地提着湿漉漉骚兮兮的头巾回家。
陈胜见小吕臣哭唏唏提着个湿头巾,一问,是大怒,拉上吕臣找到牛铭讲理。
陈胜愤愤地对牛铭说道:“你怎么用人家小孩子的头巾接尿,有这么欺负小孩的吗?”
牛铭见比自己个头小的家伙竟然敢来出头,轻蔑地说道:“咋了,就接了!老子接个尿算个球?屁大个事。信不信,肐老子哪天高兴了,还要用你的擦屁股,让你小子也好好享受享受。”
陈胜一听,火冒三丈,咬牙说道:“你来试试!”
“怎么着,不服气?”牛铭说着伸手就来抓陈胜的头巾。
陈胜见他伸手,中路空虚。砰!一个右手上勾拳猛地击中牛铭的左腮帮。
咚!牛铭是应声倒地。陈胜跟上去,嗵!一脚踢在他的肚皮上。
牛铭在地上是又捂嘴又抱肚皮。他流血的嘴里咕噜着:“哎哟,痛死了,打死人啦,哎哟,哎哟!”
陈胜把头巾取下来,一边擦着汗一边戏谑地说道:“你不是要俺的头巾擦你的屎屁股吗?来,拿去,给,给你!没关系,擦,拿去擦!”
“不、不、不!不敢,不敢了!”
陈胜翻脸警告道:“嗯,欺负小孩子算个球本事,今天老子就饶了你。看你那个松包样,也敢欺负人。下次再欺负吕臣,信不信,老子把你的两个卵子揪下来喂狗。”
如果是换了别人,牛铭早就会把胯一摆,一挺一挺地说道,你来揪啊?可今天真是被打怕了,躺在地上装死狗直哼哼。
陈胜说完丢下牛铭领着吕臣扬长而去。
以后牛铭见到陈胜是绕着道走。
一次,陈胜、朱房和吕臣几个把牛铭拦在了路口。
牛铭一见这派头,脸刷地一下白了,腿不由自主打着弯要跪下去。嘴里连连小声道:“陈哥,陈哥,我再没敢欺负小吕哥!”
他这么说,尽管他比陈胜哥几个谁都大。
陈胜道:“牛子,别怕!俺比你小,不要叫俺陈哥。俺知道你再没有欺负人了,以后见到俺们没必要绕着走。小吕兄弟说,你就孤孤单单一个人。俺们哥几个也不会再跟你计较,不会吃了你。”
“中,中!”牛铭一叠连声地答到,好像获得了赦命诏书一样,并不时地用眼看吕臣,心里对陈胜是异常佩服。
秦始皇三十年(公元前217年),陈胜被征服徭役。
秦朝徭役,分更卒、正卒、戍卒之役。更卒一般在本地每年服劳役一个月,正卒之役和戍卒之役各一年,一辈子服一次,是兵役。黔首到五十五年纪才免去徭役,可是,那时有多少人能活到这么长?可以说,那时的人基本要服役到死。
这次陈胜被征更卒之役,修驰道,从咸阳经临淄(现山东临淄)到成山角(现山东成山头)的东方大道,在定陶(现山东定陶)段干活。一同被征的还有吕臣的父亲吕青。
劳役近完。一天,他们搬运木头,半里远,每人三十根,每根一尺粗细,一丈来长。上午,已搬了十几根,极度疲劳了,可是还有十几根要完成。吕青年纪较大,只得咬牙拼命。在又搬一根木头时,木头一上肩,就感到像泰山压顶一般,腿一软,一个踉跄,大木头从肩上滑落下来,咚!就砸到了吕青的小腿上。人立马昏死了过去。大伙都围上去,赶紧把腿上的木头搬开。
监工一看黔首都不干活了,围在一起,立马赶过来。见一个半老儿躺在地上,叫道:“都散了,干活!”
陈胜道:“官爷,他腿被砸伤了,不能动了……”
监工道:“不行!伤了也得搬!”
“他不能动了!”近乎哀求。
“不行,不然今天的工完不了!”
“……”
“那,你们摊他的……哼!”
陈胜和牛铭、朱房等人默默地架着吕青到帐篷躺下,将带来的伤药用水调匀了给他在伤处涂上,找来两块木片把吕青的伤腿固定住。然后又来到工地扛木头。一天下来,天都黑了,哥几个才把吕青的活干完,浑身像散了架。
回到帐篷,吕青已苏醒。看着陈胜眼泪就流出来了。
陈胜安慰道“吕叔,安心养伤。活,大伙替你干。放心!”就这样坚持到更役完工。陈胜他们又了轮流背着吕青回到阳城。
吕青一家对陈胜兄弟几个是千恩万谢。陈胜摆摆手,然后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累得在床上躺了两天。
不久,陈父又接着去定陶服更卒之役。半个月后,从工地就传来噩耗,陈父死了。
“啊!”只一声,陈母一下就躺倒了。
陈胜是又急又恨,赶紧把自己家的实田抵押换钱请方士诊治。待母亲稍稍有点好转。
陈胜来到吕臣家,见到吕青。吕臣也在家。
陈胜开口道:“叔,俺父亲大人殁了,俺想去寻父,可是俺母亲病在床上,田抵押换钱给母亲治病,也用光了。俺想请婶去……”
吕青道:“好侄子,你放心去寻父,叔让你婶去照顾,看病的钱,叔再帮忙凑一凑。”
“太谢谢叔和婶了!”
“俺让臣儿陪你去,路上有个伴。”
“哎呀!怎么行?”
吕青拍拍自己的伤腿:“甚也别说了,就让臣儿去!”
吕臣在一旁道:“哥,我跟你去!”
一行人来到陈家,陈胜拜别了母亲,然后转身向着吕青夫妻跪了下去。吕青忙说道:“大侄子,快起来!”一把将陈胜拉了起来。
不几天,陈胜兄弟俩来到驰道工地,一看,干活的人跟自己当时一样,人人都要死不活无精打采。
陈胜一打听,自己的父亲是被叫李幸的县尉打死的,就因为太累了,干活动作慢了一点。人就埋在路边的乱岗子上了,那里还埋了好多个。陈胜恨得是内心喷血。
无奈,陈胜只得和吕臣来到乱坟岗。只见十几个坟包,乱七八糟,谁知是哪一个?
吕臣道:“哥,俺们挖吧!”
哥俩用臿把一个坟堆扒开,土盖得不厚。不是,赶紧又把土铲回去盖好。哥俩一连挖了五六个坟,好不容易找到陈父的尸体。肉已经烂了,面目全非,是凭着平时穿的烂衣裳才认出来的。
咚咚咚!陈胜跪在地上,头磕地出血,通红的眼没有一滴泪。
半晌,吕臣把陈胜拉了起来。
哥俩砍来树枝,编成抬耙,然后把陈父包妥。把抬耙的绳子挂在肩上,双手抓着抬耙的把手,把陈父要抬回家,那里去管尸体的恶臭。路上行人远远就避开了。就这样,一路晓行夜宿,不几天,终于回到了家。
病歪歪的陈母由吕婶扶着,一见到陈父的尸体,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猛的扑到抬耙上,呕!只一声,一命呜呼!
陈胜是欲哭无泪,跪着将陈母的尸身摆好,央求吕青等乡亲们将二老安葬毕。
这时,钱也光了,地也没了,只剩下陈胜光棍一个,只得去给财主打工扛活。陈胜对秦那是恨之入骨,对那个姓李的县尉更是恨之入骨,总想着有机会要扒他的皮抽他的筋,就是这样也不能解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