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公子,二公子,您不要把阿润赶出府,阿润自小就跟着您了,求您别不要阿润,二公子——”梨花带雨的柔弱男子趴在地上,被冷着脸的下人带走了。
“......”夏若勋喝着茶,不为所动。
武世侯皱着眉看他一眼,隐隐觉得,把自己的性命都能置之度外的人,对其他人又会带有多少温度呢?
“呵呵,你这动作不小,估计前院的那些人不会消停了。”青冥又拿起了一个苹果,似笑非笑地说道。
“本就是他们塞进来的,我只是帮他们养熟了还回去罢了。”
“那个阿润,跟了你多少年?”武世侯突然问道。
“十年,七岁进府,前院养了三年送到后院来的。”夏若勋淡淡道,“他们每个人,我都记得清清楚楚,叫什么,谁送来的,接近我的目的,每个人暗杀我的次数,我比他们自己还要清楚。”
暗杀?!
武世侯愣了一下。
夏若勋站起身拍了拍外袍:“看来这里没你们什么事儿了,青冥,你带他出府。”
“哦。”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武世侯的心里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说不上来是同情,还是无奈。
他不是不清楚大户人家中的勾心斗角。只是觉得,遭受到这样的事情还能拥有一双如此澄澈坚毅的眸子,这才是他们源源不断伤害他的理由吧。
常听人说,太师府的两位公子常年流连在外,明明拥有接近大法师的能力,这么多年来兄弟二人宁愿畅游山野也不愿继承这万人景仰的位置,可见地位越高,危险也就越大。
夏若勋的身世在烈夏城已经成为了众所周知的“秘密”,他是前任太师在诵缘寺拾得的弃婴,幼时展示出来的天赋从而入了夏家嫡亲家谱,赐名“若勋”,一直由前任太师抚养。直至十二岁的时候被广懿堂选中,成为其中的一员。从那时起他一直被各方人士密切关注,话题度甚至比进入了圣御的太师府大公子——夏若影的还要高。
不久后前任太师去世,现任太师夏弘安上任,太师府之间的内斗便上升至明争级别了。
而他从幼年开始,身边便围绕着各种各样的孩童,也造就了现在的男宠“后宫”。
当然也有人送了不少乖巧可人的女童,但不知为何送入后院的女童很快便没了消息,有人猜测是被他暗中处理掉了。
至于用了什么手法,谁也不知道。
但是对于一个十多岁还是个孩子的夏若勋来说,他的手段和贪恋男.色的猜测倒是不胫而走。
夏若勋对这一切只是冷眼旁观,他留在太师府只是遵照前任太师的遗愿罢了。
“二公子交代,各位公子从哪来回哪去,二公子破产了,养不起各位了,这点银两是看在各位陪伴了二公子这么长时间的份上借来的,不嫌弃的话就请拿走吧。”刚才被叫做“紫樱”的女子的声音,从一墙之隔传来。
庭院中很快传来低低的议论声,阿润跪在一边低声啜泣着,眼睛已经哭肿了。
“阿润公子,您陪二公子的时间最长,您带个头吧。”
“不、不......紫樱姑娘,我不能离开二公子啊,我跟了他十年啊!二公子不要我了我还能去哪呢?我只有二公子了啊!”
“所以二公子特意交代,要紫樱亲自将你送回前院。”
“不可以,不可以,我是二公子的人,我不能回前院......”呢喃了片刻,阿润眼睛红的如同泣血一般,站起身撞向了墙壁。
没有人阻拦,也没人上前医治,如同彼岸花般的血色铺了满地,将整洁的院子染得艳丽非常。
紫樱不带感情的声音继续:“看来这就是阿润公子的选择,你们呢?”
议论声早已停止,有人开始陆陆续续地拿着自己的包袱和银两离开了,离开之前还小心翼翼地看了眼紫樱的佩剑,然后逃命似地离开了。
至于阿润的尸体,紫樱看了一眼,暗自叹了口气,命下人安葬了。
“走吧。”青冥看了一眼神色不太好的武世侯,按照他们来时的路线出了府。
早些时候。
“我说,你别下棋了,陪我唠唠嗑啊,咱们多久没见了?”青冥怼了怼棋子,坐在幽碧的对面道。
“不下棋就走开。”幽碧拿着笔写写画画,不一会的功夫几页棋谱跃然纸上。
青冥趴在桌上指尖点了点茶水,在桌子上画着圈圈。
“你这点倒是和那个小子一样。”幽碧皱着眉放下笔,视线这才落到眼前这个寂寞的要死的人。
——“那个小子”指的是夏若影,这帮神兽都没有记人名的习惯。
“岁数大了总想找人唠唠嗑,不然会老年痴呆的。”青冥笑着坐到他旁边,“你知道吗?我在后院发现了好多男人,被叫做什么‘男宠’的。怪不得当时夏若勋那小子老惦记着我,他一定是看上我的美色了!”
男宠?幽碧挑了挑眉。
“幽碧你知道吗?你一这么笑得时候我就想这样——”
幽碧瞪大了眼睛,摸着刺痛的脸颊。
剑拔弩张了片刻,书房很快热闹了起来。
夏若影皱着眉看着满室狼藉,一手拎着猫一手拎着鸟来到后院,往夏若勋怀里一塞:“都是你的。”然后在他们的目送下离开了。
夏若勋把他们随手一扔,换了套破旧的衣服走了出去:“没关系,我这地儿大,你们继续,忙完给我恢复原样就行。”
两只神兽彻底抛开面子,你来我往地大肆干了一架。
“这么多年过去了,烈夏城也没太大的变化啊。”美名其曰“打探”的工作目前完全没有进行的打算,墨磬和银玄两人在街上溜达,不一会儿银玄的手中就多了几样美食。
“墨磬,你也尝尝。”
皱着眉看了一眼墨磬摇了摇头:“你吃吧,我又不饿。”
“零食又不是饿了才吃的,你尝尝,酸酸甜甜的,很好吃!”
都递到嘴边了,墨磬才张开嘴,眸中闪过一丝讶异。
“怎么样怎么样?”银玄期待地眨着眼,尾巴都快冒出来了。
“还不错。”
“嘿嘿,也不枉费小爷刚才排了那么久的队了。”银玄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不过得快点吃,这东西融化的快,化成水就不好吃了。”
墨磬这才接过一小盒,两人并肩边走边吃。
今天紫樱的心情很不美丽,除了要打扫院子还要把这些浪费钱财的人赶出去,忙得很。
“去去去,没见老娘忙着呢?”没好气儿的拿着算盘怼了怼站着不动的人。
大夏天的为什么要带面具,不怕捂出痱子吗?
“紫樱,你就不能温柔点?”翌摸了摸发疼的胳膊,看了她一眼。
紫樱没理他,去了账房。
“一点也不温柔,什么时候能嫁出去?”翌摇了摇头,捏紧了手中的令牌,召集人马去了。
傍晚。
“他怎么了?”上官容玥看着神游天外的武世侯低声问道。
“不知道。只知道他下午去了太师府,回来就没魂了。”柳梵音吃着饭,耸了耸肩。
林箜冉直接甩了一双筷子过去,颇具威力。
武世侯无意识地接过,看了眼碗里的白饭叨了两口才回过神来。
“哦,回神了回神了。”柳梵音笑道,伸出手夹了一块他面前的红烧肉,被他抢去了。
“你抢我肉做什么?”
“这块焦了。”武世侯吧唧着嘴,飞速地吃完,出去了。
“这人......”
“发生什么事了吗?”青冥终于被问到,把府中的事情和他们说了。
柳梵音笑出了声:“男宠?啊哈哈哈......”
“笑太过啦,不是说了吗不是那样的。”上官容玥无奈地捋着胡子,最近他发现这样往椅子上一瘫特别舒服。
“啊哈哈哈——”看到他这个样子柳梵音笑得更欢了。
林箜冉见状暗道不好,果然就看到她抱着肚子十分痛苦的样子,笑意还僵在脸上。
“呃,肚子痛,还想笑......好痛苦......”
“啊,果然成这样了。”
“不管吗?”
“我又不能一直陪着她,让她长长记性也好。”
于是在众人怪异的目光中柳梵音慢悠悠的扶着凳子站起身,揉了揉肚子。
“我的天,这是病吗?”柳梵音也开始怀疑自己了。
“笑点低也算病的话,那你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
“真是不留情啊。”柳梵音重新坐了下来,皱着眉看着她,“以前从来没这样过。”
上官容玥喝了口茶,那是因为以前没这么开心吧。
看了眼不断被投食的林箜冉,上官容玥笑笑,看来她才是这些快乐的源泉吧。
“不能再吃了......”
裴凝寒皱了皱眉,两碗米饭加上几口菜,饭量不多啊。
你眼中的饭量VS你对象眼中的饭量。
林箜冉叹了口气:“大晚上的吃那么多是想让我变成猪吗?”
“你太瘦了。”
“这是正常体重。”
“太瘦了。”裴凝寒摇摇头。
“我吃饱了。”筷子一扔,林箜冉往椅背上一靠,懒洋洋的不想动了。
几人吃完饭各自离开了。
回到房间,消失的尴尬感突然回来了,林箜冉自动忽略床铺不去想它,坐到窗边。
裴凝寒看着手中的信件,整理了一下有用的信息。
烈夏城的传统,每年的六月初六都要举办法师之间的聚会,五城之中唯有烈夏城是正宗的法术发源地,所以烈夏城也利用此次聚会来筛选谁具有大法师的资格。
目前来说,烈夏城的现任太师——夏弘安则是城中最厉害的大法师了。
虽然很多人都认为他的孙子——夏若影具有不输于他的力量,但是他从来没有参加过这类聚会,也没人见过他用过什么法术,因此有人也怀疑他根本不懂法术。
而夏若勋这个由前任太师亲自抚养的孩子也是,自从离开太师府到广懿堂之后便像外人眼中看到的一般,沉迷男色,不问世事,因此在法师当中他一直不被人看好,还一度成为法师中“不要向他学习”的典范。
这次夏若影之所以回到烈夏城,主要是因为他刚刚创建的组织遭到了黑手,有人不想让他的势力扩大;而易容成夏若影的人也是极有可能与他们是一伙的,若是阴谋得逞可谓是一举多得。
夏若勋一直没能在府中站稳脚跟,但是奈何他有广懿堂撑腰,也不是轻而易举就能撼动他的。但是无论是声誉还是各方面,夏若勋都不是一个能继续呆在府中的人,即便是有当初前太师的遗言。
于是很容易就能推断出是谁在暗中捣鬼,既然是针对他们两人的,那么耍这种小把戏的人肯定就是一直不希望他们任何一个继承大法师之位的夏咏和和夏咏烈——他们名义上的二叔和三叔了。
裴凝寒将书信放在桌上,这种家族斗争他本不想参与,可是师父下了命令,让他帮助他的小师叔——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事实就是事实。倒不是非得继承大法师之位,主要是因为如果广懿堂的一位师叔竟然被人陷害还无还手之力输得很惨很惨,那么广懿堂在江湖中就很没面子了。
所以说到底,一切都是为了面子。
这次的法师聚会,这俩人想不参加都不行。
更何况他们的内斗已经涉及圣御了,他也没有办法继续让林箜冉在那种成为战场的地方学习。
为了营造一个能让媳妇舒坦的学习环境,夏若影、夏若勋,你们加油。
“关上窗吧,要不一会儿屋里全是蚊子了。”走到窗边,裴凝寒将窗户关上,这才发现她已经趴在窗台上睡着了。
男人看着她轻笑了一下,将她抱起放到床上,盖好了被子。
然鹅......林箜冉并没有睡熟,夜风吹得很舒服,她只是刚闭上眼睛就听到他说话了,下意识地就开始装睡了。
男人的动作很轻,摸她额头的动作也很温柔,为了避免尴尬和她快跳出胸口的心脏着想,还是顺其自然继续闭着眼睛吧。
于是某个胸口乱撞的人在男人好闻的薄荷味中真的睡着了,连男人什么时候洗漱熄灯躺到身边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