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妃的死以怪病的名义被掩盖了,皇帝赏赐给郦妃娘家一大笔丧仪,没过多久宫里又有了新的宠妃,自古是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更何况这有着如云美人的深宫,不知多少人的青春美貌都被岁月无情的埋没在了这高高的宫墙内。
这些不是小樱儿能操心的事,她对黑猫最后说的话有了动摇,勾玉是娘亲的遗物,只有父亲,锦艺和司马依依知道,父亲已经去世,锦艺和司马依依更是不会告诉别人。她与黑猫也是初次相见,它如何能知道自己身上有勾玉,月圆之夜又是什么意思?她小小的脑袋接受的信息太多,已经来不及处理,黑猫会说话的事她也没有告诉第二人,说了别人也只会笑话她脑子坏了。
我是谁?这个问题时不时的在小樱儿脑海中冒出来,难道我不叫夏晚樱?这不可能,我的名字是娘亲取的,黑猫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她想去问锦艺,可是这个问题太难启齿了,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说出来简直要笑掉大牙。
还好武场紧张的训练没有让小樱儿有太多时间去胡思乱想,北齐霄新研制了一款兵甲,重点保护脖颈,手臂等要害处,防止在打斗中被鬼族撕咬吸血,唯一的缺点就是这套兵甲比一般的要重许多,为了尽快适应这套装备,大家每天都被折磨的筋疲力尽。
转眼又到了清明节,武场特许放假三日,让大家回家祭拜先祖,司马依依和小樱儿回到将军府。许久未见父亲和大哥,父亲似乎衰老了许多,金国近来边境战事吃紧,司马将军也是日夜操劳,让依依心疼不已,对父亲嘘寒问暖,这举动反而让司马将军倍感惊喜,司马依依素来是小孩脾气,被宠的无法无天,只顾自己快活,没想到在武场的生活让她改头换面,一下子变成了贴心小棉袄,司马将军本来还挺后悔送她去吃苦,现在看来是歪打正着成了一桩好事。
清明节当日,两个女孩像去年一样,一同去放河灯,小樱儿看着河中点点烛光,不禁回想起去年的这个时候,她与北齐霄在此偶遇,两人一同在屋檐下避雨的事。时间荏苒,这一年中发生了许多事,但只要想到与北齐霄相关的点点滴滴,不管是遇到日常相处还是濒临绝境,她都觉得是甜甜的味道,内心深处就会暖暖的,然后一个人傻呵呵的笑,不知被司马依依说过多少次老是一个人犯傻。
“小豆子,你又在发呆了,该回家了!”司马依依打断了她的思绪,两个女孩往已等候多时的马车走去。
就在距离两个女孩不远的地方,北齐霄和复容枫刚刚来到河边准备放河灯,北齐霄今晚看起来有点漫不经心,一直在东张西望的在找着什么,虽然他自认为掩饰的很好,但是他的一举一动都尽收复容枫的眼底。复容枫想起来去年也是这个时候,北齐霄和小樱儿在这里相遇,两人亲昵的一起躲雨,新仇旧恨从她的心底倾泻而出,嫉妒顺着血液流向她身体的各个角落,让她发狂,眼里冒着火光,复容枫在心里一遍遍的告诉自己,“夏晚樱,有我没你!”
清明节过后,弟子们又回到武场,这天轮到复容枫和李牧轮值收拾上课用的器具,往常不用复容枫动手,就有人主动为她代劳,今日竟一反常态自己动手了,李牧觉得奇怪,但也没有说什么,整理好自己负责的东西便走了。
不过李牧留了一个心眼,他假意离开,实际上悄悄溜到库房的后窗,只见复容枫拿着一件护甲不知道在干什么,捣鼓了好一阵才走。等她走后李牧又返回库房,当他看到护甲上的名字时脸上却露出复杂的表情。
第二日的训练是一对一实战,也是北齐霄最为看重的,因为在战场上真正遇到敌人时,能靠的只有自己,只有沉着冷静方可应对。初期训练时大家都是用的木剑,近来北齐霄已经允许弟子们用真兵器了,大家可以根据自己的特长选择趁手的武器,对战不看输赢,主要考察大家的反应力和平时上课的训练成果。
复容枫没有如往常那样选男弟子当对手,她一向不屑与司马依依和小樱儿对战的,因为她俩加起来都不是自己的对手。不知怎的,今天她偏偏指名要小樱儿与自己过招,小樱儿被她点名,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她有何打算,但是又不好拒绝,怕更加激怒她。
司马依依看出了她的为难,悄悄凑在小樱儿耳旁说:“小豆子,别怕她,不想跟她一组就拒绝,霄哥哥不会勉强你的。”
复容枫看出了小樱儿的为难,轻蔑的一笑:“怎么,难道你怕了我不成,还是觉得技不如人,还没比试就认输了?”
若是以前小樱儿肯定不会理会复容枫挑衅的言语,能躲就躲,但是武场的训练再加上这一段时间的各种历练把她的倔强意志激发磨练出来了,现在的她不想被北齐霄看到自己输不起的样子,哪怕自己会败于复容枫的手下,她也想让北齐霄看到自己的努力!
“我跟你比!”小樱儿目光坚定的看着复容枫,一脸坚毅。
“小豆子!”司马依依替她着急,之前跟复容枫对阵,小樱儿都吃过亏,这次可是真刀真枪,万一有个闪失,她不敢去想后果。
小樱儿冲着司马依依微微一笑,用眼神告诉她放心。可小樱儿还没完全回过头来,复容枫的剑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冲她来,小樱儿的余光看到了剑尖,一把推开司马依依,另一只手举起手中剑本能的防卫将复容枫的剑格挡开,两剑相碰发出了巨大的响声,小樱儿刚刚化险为夷,又一把剑跟着迎面而来,她灵巧的侧身躲过。
复容枫的特长是双剑,两把剑在她手里如灵蛇般轻巧,双剑并用进攻防御游刃有余,许多男弟子都难打赢她。小樱儿很少与她过招,一开始只有勉力招架闪躲的份,过了几招后,小樱儿眼明心细,慢慢摸清了她的套路,竟也抓住了她的一个破绽,剑尖在她的护甲上划出了一道痕迹,这下可彻底把复容枫激怒了,她更加发力,双剑的攻击性变得更强。
复容枫接下来招招都冲着小樱儿的心口而去,小樱儿明显感到只用一把剑应付复容枫的双剑十分吃力,手劲渐渐吃不住了,虎口也被一次次的剑锋相交震得生疼,撕裂渗出血丝,就在她稍微一晃神的瞬间,复容樱的剑尖划过了她心口上甲片的连接处,绳子随着剑尖所到之处一一断裂,护甲应声脱落,暴露出血肉之躯,并且护甲裂开的地方正对着她的心脏,小樱儿还来不及反应,复容枫的另一把剑已经紧紧跟上,朝她的心口狠狠刺来,小樱儿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周围的世界忽然变得好安静,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听不到了。
小樱儿没有感觉到疼,难道自己已经被一剑毙命,化为鬼魂了?她慢慢睁开眼睛,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宽大厚实的背膀,血正从那人被剑刺穿的后背上一点一点的滴下来,染红了她的护具,这个人小樱儿再熟悉不过了,正是北齐霄。
北齐霄硬生生用血肉之躯帮小樱儿挡下了复容枫这致命的一击,这一剑贯穿了他的左肩,若是再往下一点恐怕就是他被刺中心脏了。复容枫还保持着全力进攻的姿势,身体比大脑更先起做出反应,瞬间失去血色的嘴唇,双膝止不住的发抖,这是她想都不敢想的可怕一幕。等复容枫回过神,北齐霄的血已经顺着剑流到她的手上,温热粘稠的血,猩红的可怕,她吓得丢开剑柄,想要扑上去查看北齐霄的伤情,被他阻止了。
北齐武连忙上前搀扶住北齐霄,北齐霄低声跟他说了几句,北齐武赶忙招呼了几个弟子,将他送往琅坤阁休息,又指派了一个资深的弟子代为安抚大家的情绪,一切安排妥当后,北齐武才匆忙朝武场外跑去。
北齐霄知道今天这事可大可小,说大了复容枫是蓄意谋杀同门,说小了只是一时手误,但他不想将此事闹大,现在正是出发征讨鬼族前的关键时刻,若是传到皇帝耳中,复容家恐要遭到一顿斥责或者遭受更大的惩罚。因此派了北齐武去请自己相熟的郎中来处理伤口,幸好未伤及筋骨,修养一段时日即可,只要不影响出征就好,北齐霄对于受伤已经习以为常了,身上大大小小的伤早已数不胜数。
为了避免在准备出征鬼族的关键节骨眼上再生事端,武场上下严令禁止议论此事。可是北齐霄的心却久久不能平静,为何自己第一反应是用身体去帮她挡这一剑呢?按照他的身手,完全是可以拔剑抵挡的,但当自己反应过来时已经站在了复容枫的剑前,似乎一遇到她的事,大脑就停止了思考,所有的经验常理都不存在了,北齐霄拼命的否认她在自己心中是特殊的。
“师父,您还好吗?”门外传来了小樱儿急切的声音,敲门声也是一连串的震耳欲聋,看起来她已经在门外多时了,北齐霄走神颇深,没有听到响动。
北齐霄定了定神,“进来!”
门被推开了,小樱儿带着忧心忡忡的神情走进来,她以为北齐霄晕倒了,差点就要冲进来。北齐霄微微眯起英目,愣愣的看着眼前这个小姑娘,心又被紧揪,如果今天她中了剑,那么现在看到的就是…
“师父,你的伤势如何?伤口还疼吗?”小樱儿看到北齐霄的左肩上缠了大片的绷带,还有血从里面渗出,把绷带染红一片了,她走近北齐霄的身边,手轻轻的抚在他的肩膀上,一脸的心疼。
北齐霄被她这么一说,转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在郎中处理完伤口后忘了将衣服穿好。不过放在伤口处的手心传了阵阵温热,似乎让疼痛减轻了不少,这久违的热度感觉真好,真希望可以感受得更久一点!北齐霄的理智始终占了上风,下一秒就被这种想法震得虎躯一惊,立马转身想不着痕迹的摆脱那只手,那知一不小心用力过大,撕扯到了伤口,让他闷哼一声,疼得弓起背,痛感在全身传递着,瞬间不能动弹了。
小樱儿被他这么一叫给吓到了,以为北齐霄伤口恶化了,连忙蹲下去查看北齐霄的伤情,她仰面看向北齐霄,正好对着北齐霄低垂的头,脸与脸的鼻尖几乎相碰,时间在两人的身上凝固了,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回荡在耳边,此刻眼中只有彼此。
“哗啦”一声,从门外传来,是某样东西被狠狠的砸向了地面发出的,屋内的两人被拉回了现实,小樱儿尴尬不已,连忙从地上起身,将手中的药罐放在北齐霄面前的桌上,“这,这是依依家祖传的药膏,师父您试试,我,弟子不打扰师父休息,先告退了。”
说完,小樱儿飞快地夺门而出,她的脸又红又烫可以用来生火了。北齐霄来到门外,看到地上散落的陶瓷碎片,他认出来这是复容家的金创膏,北齐霄看着碎片久久没有出声,每次和小樱儿两个人离得越近,就越发觉自己…
复容枫这边已经陷入疯狂了,她回房后一通乱砸,目光所到之处的东西都没有逃过她的毒手。并且边砸边厉声高喊:“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有你没我,有我没你!”眼泪从她美丽的丹凤眼中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掉下来。
砸完所有东西,耗光体力的她双腿发软,不顾形象的瘫坐在地上,喃喃自语到:“老天爷为何如此待我不公,姐姐死了,他明明就应该是我的,为什么,为什么要让那个贱人冒出来!今天明明就应该是你的死期!为什么!!!”复容枫的房里传出阵阵尖叫声,可是没人敢去查看,大家都不敢惹这个大小姐,只有李牧从容淡定、十分享受的看着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