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个多月我跟着楚国的商队进了咸阳城,泛黄的叶片萧索着整个咸阳城,黄叶是南方的楚国少见的,尤其是像爪子般的枫叶,那一张张的爪子正好落再一旁的队伍上,一爪爪的抓着一批繇役,他们拖着疲惫的身躯仍不断往前走,因为一停下冷酷的皮鞭便会在背上留下刺痛的痕迹,我坐在车上听着一声声的苦喊冷冽的就像是进入了冬季,残破的衣服映着这身士族之女服饰显得更加讽刺
家门早已残破我却仍乘坐着士族可乘坐的车辇,如此惭愧中的我竟不经意的说出「停车!」二字
「姑娘,现下已过未时若此时停下只怕耽误了时辰,到时若大人怪罪小的担当不起呀!」车夫问着
我隔着窗望瞭望外面一个个繇役受着痛苦而我却无能为力心中浮起一股酸涩,束手无策的将窗子关了起来
「走吧!」我皱了皱眉
随着马匹停驶,门外的管家恭敬的迎接着缓慢步下车的我,行了礼后说道
「大人已经等候多时,请姑娘随小人入内」
我回身给了车夫些许盘缠,便随着管家入了姜大人的府内,我低着头一步步的往前厅走去,许是心里仍是想着那日大火发生的种种,我的步伐走的十分缓慢,失神的走着想着一路上遇到的一切又想着过去。
穿着士族的常服在后院与苗儿嬉闹玩乐,每当爹爹接见完门客后总会回到后院与我下棋,母亲总是一边在旁砌着茶一边说着一个女人家净学着男人客套的工夫,也不知以后要用在哪,还不如多学点儿女红和刺绣来的实际……
「姑娘已经到了,大人已在厅内请姑娘入内」
一句话将我的思绪打回了现实,入了厅内向姜大人行礼
「民女房忆见过姜仲闵大人」姜仲闵大人见我行礼马上上前将我扶起
「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呀!姑娘!」语毕便请我入坐
「姑娘可是我楚国功臣申信侯之后怎可向一个背国客卿行礼呢?这可让我惶恐不安呀!」
「姜大人请别这样,家门既败民女便已无诸侯血脉还请姜仲闵大人接受民女的行礼吧!」
「可……」
不等姜大人接受我便马上向他行了大礼
「这……罢了,你爹就说你从小有着个拗脾气,今日还真是见识到了!其实今日会请姑娘过来是因为……」姜仲闵大人向窗外探了探头尔后望向我说道
「我楚国现下已是苟延残喘,秦国狡诈决不能成为一统天下的明主,因此我楚人必定要等待时机,若秦国一统天下如此一来六国之人必定互相结党反叛,只要我们能够煽动民心让秦王尽失民心,必能报你家门火海之仇」
我静静的看着充满悲愤的姜仲闵大人
「那么大人需要我如何…」
不待我话说完姜大人以在我面前跪了下来,姜大人可是爹爹的结拜兄弟,记得幼时爹爹出征的时候,姜大人总会替着爹爹照顾着我,对我来说他就是第二个爹……
我总是记得那年在我记忆中爹爹的第一个出征姜大人和阜哥哥在府内陪着我,姜大人教我与姜阜做纸鸢,跟姜阜在草原上跑着看谁的纸鸢高,那次之后我只叫姜大人姜叔,而姜阜便是阜哥哥……
「姜叔,您别这样,您这样让忆儿该如何是好?」
「唉……当时秦军为了攻入我楚国王城,秦军细作竟然暗中放火烧了房府,当我与阜儿到达房府时却只能将妳救出安置在城外,让申信侯就这样葬死在火窟中,我真是…」说道此处姜叔的眼角流出了泪水
我想上前安慰确不知该说什么只能一同跪下泪水不断涌出,只想到爹爹跟苗儿在我的面前倒下而后一切不可挽回…
爹爹曾在楚军对抗齐军时立下了大功先王一高兴便将爹爹封为诸侯,赐「房」姓,而姜叔与爹爹从小便相识结拜,姜叔也常常到家中与爹爹商议大事。
那日秦军久闻爹爹兵法出奇,视爹爹为眼中钉肉中刺,先让爹爹脚上中箭再让细作放火烧了房府,因家门瞬间衰败而新继位的楚王又听信谗言而将与爹爹有来往的门客驱离国都之后全部不留活口,要不是阜哥哥带着我逃至咸阳,或许我也像那些门客一般被新楚王杀害……
呵…若已现下楚国的情势或许…我真的只剩下复仇这条路可走了吧…
「姑娘…老夫只有个不情之请呀」姜叔擦了擦眼角无意留下的泪水说着
「家园残破只有姜叔收容忆儿,姜叔的要求忆儿不敢不答应」
「那如果我要……姑娘妳成为秦王的妃妾,迷惑秦王的心智使秦王尽失民心,如此一来就算秦王必定失天下人心,到时我楚国若出兵便可号召天下诸侯又可保万民百姓,我已经私下连络我楚众多诸侯到时只要发兵定可攻破咸阳城,只是……」
「只是?」
姜叔好似有话想多说,却又思索了一番后,向我问道
「不知姑娘可愿?」
「秦军对房家所做的我房忆自是不会忘记的,而若要让民女为了楚国为了家门入秦宫……」
「姑娘…我与你爹爹可是世交,我又怎愿你涉险呢?」姜叔我着我的手拍着我手背道
「姑娘……我姜仲闵真不知如何是好,我真的欠妳们房家太多太多了而现在又要将房家唯一的女儿送入火坑,实在是惭愧,惭愧呀!」
「姜叔你千万别这么说……」
毕竟我要复仇…若能够有办法进秦宫也是好事,何必去多想呢?
只是…我的心…
「忆儿愿意」我思索了一阵终于还是决定入宫…
正当我心轻轻抽疼时姜叔再次开口
「忆儿,姜叔还有一个请求…但…就怕太过勉强于你」
「姜叔请说?」我疑惑的询问着
「我想认你做义女,你可愿意?」
「忆儿早已将姜叔视为与爹爹一般亲的人,姜叔这请求并不是强人所难」我凝视着姜叔的双眼说道
「可忆儿…」
看见姜叔无奈的神情我又再次的像姜叔行了大礼
「忆儿在此拜见义父!」
这个礼就像是对着我的命运─「一个细作」
到了咸阳就像是把我的命运交给了楚国交给了姜家,而我是一个细作,安逸二字此后与我可就再无缘份了,只是我的心…或许那个人的身旁我本就不该多想吧…
这时义父并没有看见我嘴角的那丝苦涩,看着我行玩大礼后便立刻将我扶起,让我做到一旁的位子上
「忆儿…」义父看了看我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打住了,过了一会儿后说道「路途劳顿定是累了阜儿早就已经命人打点好你的住所,就让管家带你去吧!有什么话明日再说吧!」
「是的义父。」
随后管家命婢女带着我步入我的房间,似乎有人精心布置,房间里的每一个摆设都是我的喜好,就像是我本就住在这里一样,我低了低头想了想,虽说这也应当是当然的,只是姜大人也想的实在太周全…令我不禁……
摇了摇头,想这个有什么用?我现在除了他我似乎也没什么依靠了……
「姑娘,大人说了以后这后院的一切都是姑娘的,姑娘想抚琴跳舞时可到园中的空地里,大人知道姑娘喜欢抚琴因此命人寻了此琴放置房中」一旁的婢女用手指了指柜上一把上好的琴映入眼帘,我上前摸了摸,清透着一股紫檀的清香,甚是把好琴!
「义父有心了,帮我谢谢义父」我浅淡的说着谢
「奴婢叫芸儿,姑娘若有何吩咐尽管吩咐奴婢,奴婢以后就是姑娘的贴身丫鬟,亦会随姑娘入宫与姑娘同行」
她语落后我仔细的瞧了瞧她,果然是要与我一同进宫之人,姿色虽不算绝美却也有这一股清丽,一看便令人喜爱想与他多说说话…
今夜正逢十五月光照在大地是如此皎洁也该让我舞一曲,就算是为了月色吧!过了今夜只怕我再也不能如此毫无顾忌的在月光下独舞……
「你叫芸儿?」我对她微微一笑「屋内可有较素净的衣裳?」
「有的,公子为了姑娘一大早就命奴婢去打点了,我这就帮姑娘拿来」这芸儿不仅话语有条里做事更是不急不徐着实令人喜爱
「姑娘这件是否合适?」
芸儿拿着一件绣着粉色桃花以金丝为茎叶的大红彩衣,我看了眼不知该说什么问道「这…素净?」
「是阿姑娘妳看着粉色桃花多素多净」
我愣了愣神,看着她那理所当然的神情我只好自己挑选今夜的舞衣了
我换了身洁白素衣上面只用浅色丝线勾勒着芙蓉的轮廓,走进月光中深秋的夜晚没有梅花没有桃花,只有静静在两旁伫立的松柏,夜色的冷凝结了水气两旁的松柏透着晶莹的露珠,月光照着露珠泛着浅浅的光彩,这样的独舞或许也不孤单吧!
「夜里寒风刺骨仍能舞出如此美丽的舞步的除了忆儿还有谁呢?」
「阜哥哥!」
「忆儿的舞仍是如儿时所见如此清新曼妙」
「幼时只是随意一舞哪能清新曼妙」我笑着看着他
「现在会顶撞哥哥了?」他戏弄着弹着我的额头可脸色却沉了下来
「我爹…」他沉默了一会儿后问道「听说我爹已收你为义女?」
「是啊!你现在真成我哥哥了呢?」我对着他笑了笑
「你…真心的?」
「阜哥哥你知道我来咸阳为的是什么吗?」他点了点头并不做声,但却悲伤的望着我
「既然如此,那便无关真心与否对吗?」他又点了点头
「可是做秦王的妃妾……」
「如何不可?我既然已经到了咸阳也就只有这条路能走了」我苦涩的笑着看着他
「可我…」
「阜哥哥!妹妹听说阜哥哥擅吹竽不如今日在旁用竽吹奏也不让妹妹今日之舞如此孤独」
「如此甚好……」说完便让婢女取竽而来吹奏
随着竽声我慢慢的舞着,或许我想要留住唯一的美好,唯一属于童年的美好,所以我才会在阜哥哥正要说下去什么时硬生生的打断了他,毕竟我接下来的人生已经不再是为我自己而活。
毕竟…我将是一个细作…
他想说的我不是不知道,就因为知道因此才让话语停留在此,我们一直以来就只是兄妹…无论以后更只能是兄妹…
就让这个原本孤独的夜晚,点缀一点音色让我唯一能毫无顾忌的夜晚中除了有着松柏的露珠外还有一个从小陪伴着自己的知己,就像孩童时的欢笑吵闹,没有大火没有丧亲更没有复仇,一个宁静而单纯的夜晚…如此皎洁的月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