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的兄妹两手拉手往后院走去。跨过那道门槛,他们来到后院天井,金李氏坐在院子一侧的水井边洗菜,她抬头看着进来的两兄妹。
金李氏:元宝,你又惹阿爷生气了?
金泽安敢怒不敢言轻声道:阿爷不讲理。
金李氏:你长大了,也该为你阿爸分担一些了,阿爷有阿爷的道理。
金泽安闷闷不乐地拉着阿钰走进二妹金翠莲的房间。房间光线有点暗,扑面而来的是药味尿骚味,虽然开着窗户,但是这些味道长年累月的积攒沉淀,都渗透到屋内的所有物品中,弥漫在空气中,压得人心头沉甸甸的。
照顾金翠莲的王妈正在收拾地上的尿戒子,抬头看见金泽安和三妹子进屋,高兴地说道:元宝回来了?
金泽安:回来了,王妈,翠莲还好吧?
王妈无奈地:还那样,这不刚收拾完。
金泽安:辛苦您了王妈。
王妈摸了摸阿钰的头,对金泽安说:你们陪陪翠莲吧,哎!
王妈是温城边缘山区人,当年逃荒来到温城,饿晕在金宅门口,被年轻时候的陈叔发现,给了她一碗饭吃,后来在金老太爷的阿爸撮合下,王妈嫁给了陈叔。后来王妈生了个儿子叫陈成,比金庭佑早一个月,金庭佑的阿妈在生他的时候难产大出血死了,金庭佑就由王妈奶大。陈成成了金庭佑伴读,两人亲如兄弟,长大后的陈成一直帮金庭佑打理金氏袜铺。后来金泽安出生后,一直是王妈带大,金泽安和王妈的感情深厚,就像祖孙一样,所以王妈对金泽安都是叫名字。
金泽安走到金翠莲的床前坐下,阿钰踮着脚尖趴在翠莲的床头,金泽安给翠莲掖了掖身上的薄被,摸了摸那张毫无血色的巴掌大的小脸,爱怜地说道:阿莲要快快好起来哦。
阿钰也懂事地说道:阿姐要快快好起来哦,阿哥和阿钰都等着和阿姐一起玩吶。
阿莲笑了:阿钰真乖,阿姐好想和阿钰一起玩。
阿钰突然想起什么来,把手伸进自己的罩衫口袋里,她掏出一颗高粱糖,小心翼翼地剥开糖纸,里面包着的糯米纸掉在了床上,她赶紧捡起来放进自己的嘴里,把高粱糖放到阿莲的嘴边。
三妹子阿钰把自己的嘴张得很大:阿姐,你吃糖,啊呜——张嘴哦。阿莲轻轻张开嘴,阿钰把糖放进她的嘴里,阿钰看着阿莲慢慢嚼着糖,舔了舔自己的嘴唇:阿姐,甜吗?我都没舍得吃哦,特意给阿姐留着。
阿莲:甜!
金泽安将两只手握紧拳头,他用手指轻轻扣了一下阿钰的脑袋。
金泽安:猜猜哪只手里有东西。
阿钰指了指右手,金泽安打开拳头,空空如也,阿钰表情失望。金泽安变戏法一样用左手在阿钰的后脑勺摸了一把,两个手指捏着一样东西放在阿钰的眼前。
阿钰:哇——高粱糖——
她高兴地伸手去拿,金泽安故意逗她,高高举起手,阿钰一蹦一蹦地跳脚。
阿钰:给我——给我——阿哥坏——
拿不到糖的阿钰噘着嘴,眼看就要哭出来了,金泽安慌忙把糖递给阿钰,阿钰连忙抢了过来,小脸跟变脸一样,笑靥如花,“咯咯咯——”笑得浑身颤抖。金翠莲看着阿钰天真无邪的脸,快乐健康无拘无束,又想到自己从出生起就注定躺在床上,吃喝拉撒都要别人伺候,毫无尊严,更别说快乐了,她的眼底飘过一丝忧伤,但此刻她似乎更愿意被阿钰的笑声感染,她无声地笑了起来,苍白的脸上也有了一丝红润,仿佛忘记了病痛。
金泽安假装要敲阿钰的脑袋:你个小坏蛋,敢骗我?
阿钰也假装吓得只往金翠莲的床头躲,嘴里含糊地:阿姐阿姐,快救我!
阿莲抬起像鸡爪一样瘦弱的手护着阿钰:阿哥——不许——打阿钰。
金李氏手里摘着豆角,和王妈站在门边看着屋里三兄妹玩闹着,她眼里一层雾气升起:王妈,阿莲好久没有这样高兴了。
王妈:是啊,阿莲这孩子可怜呐。
金李氏:都是我造的孽,让孩子受苦了。
王妈:少奶奶可别这么说,这又不是您的错,只能怪老天不长眼。
王妈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赶紧往地上“呸呸”两声,然后说道:老天还是长眼的,给了我们阿钰这个开心果,多聪明多好的孩子。
金李氏也转忧为笑,宠溺地看着阿钰:是啊,阿钰这孩子贴心啊。
王妈:少奶奶以后可有福享了。
金李氏:不一定啊,必定是要嫁人的,希望她能嫁个好人家。
屋子里三个孩子打打闹闹,不亦乐乎。屋外两个女人拉拉家常,手脚不停。金宅后院的傍晚其乐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