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钰就一直这样坐着,她听着金宅院子里的高声行酒令的声音,在这些嘈杂的声音中,陈来娒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刺耳,他似乎在歇斯底里的喊叫着。
陈来娒拿着酒壶挨个桌子敬酒,金老太爷众长辈的头桌人【注:娘家父母长辈、兄弟为大,称头桌。】还在的时候,他还比较克制,敬敬酒说说客套话。酒席吃到半夜,剩下的都是平辈兄弟朋友的时候,陈来娒完全放开了,开始放纵自己,借着酒劲大声嚷嚷:来,喝,不醉不归!他的脚底已经开始发飘。
阿钰靠在床头,耳边依稀听着隔壁院子里的声音,睡意渐渐爬上眼帘,她迷迷糊糊地倚靠着床头睡着了。
“咣当——咚”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显得分外地响,门被重重的撞开,阿钰一下子惊坐起来,她看见陈来娒跌跌撞撞的进屋,摇摇晃晃地直冲着床过来,她赶紧起身想扶住他,却被他一把推开趔趄了一下,她站在原地厌恶地看着眼前这个满身酒气的男人。脚下无根的陈来娒一下扑倒在床沿上,脑袋重重地磕在床帮上,这一下让他酒醒一半,扭脸对上阿钰冷冷的目光,他的戾气飙升,他噌地站起来冲到阿钰面前,毫无征兆地一把抓住阿钰的发髻,使劲往床上一甩,阿钰对突如其来的力量毫无反抗能力,重重地摔倒在床上,她来不及反应,陈来娒已经骑在她身上,巴掌已经左右开弓糊在脸上了,瞬间阿钰的脸上出现十个手指印,陈来娒还在继续打,嘴里含糊地:臭,臭女人,我,我让你看,看不起我,我,我打死你。
阿钰被压着喘不上气发不出声,钻心的疼痛渐渐麻木,脸上没有了痛感任由陈来娒发泄,眼神从惊恐变成愤怒变成冰冷,她冷冷地盯着眼前这个双眼通红喘着粗气野兽般的男人,她的脸上重叠的指印由红变紫,嘴角渗出血丝,但是她倔强地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兴许陈来娒是打累了,兴许是酒劲上来了,他从阿钰的身上滚落下来仰躺在床上,呼呼地喘着粗气,不一会儿睡了过去。
阿钰渐渐平复了呼吸,她费力地起身,腹部疼痛脸颊发烧,她弯腰捂着肚子走到梳妆台前坐下,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披头散发,微微发紫的脸肿的跟猪头一样,眼睛被挤成了一条线,已经看不出原来的容貌了。她看着看着流下两行清泪,也许这就是自己的命,她将面对这个男人一生,她不能再让自己陷入无尽的危险之中,她要活下去,而且要好好的活下去。她突然羡慕起阿姐,她可以撒手人寰不用在人间受苦。
阿钰不再理会那个躺在床上睡得跟死猪一样的男人,起身去厨房烧水煮鸡蛋化淤血。阿钰坐在厨房板凳上一夜没合眼,灶台上的碗里放着几个剥了壳的鸡蛋,脸上的肿块消去很多,但是淤青依然很明显。她看着炉灶上忽闪忽闪的火苗,心里想着如何编排脸上伤痕的说辞,她不想今天回门【注:结婚第二天回娘家的日子。】让阿妈担心让邻里看笑话。她正想着,锅里的水开了,她起身将淘好的米倒进锅里,用锅铲不停地搅和,她熟练地做着这些,一点儿没有娇生惯养的痕迹。
粥熬好了,她端着盛粥的大碗进屋放在桌上,摆上两副碗筷,她把盛着热水的脸盆放在门边的架上,刚刚起床的陈来娒伸着懒腰打着哈欠,懒散地踱步到脸盆架子边准备洗脸,突然他看着阿钰脸上的淤青很是奇怪,正想问她,看见阿钰只是在忙进忙出没有搭理他,他把问话生生地咽了回去。
阿钰将豆腐萝卜干紫菜虾皮一众小菜摆到桌上,然后坐下低眉喝粥,陈来娒洗漱完了在她对面坐下喝粥,整个屋子只听见喝粥的声音。
阿钰轻声地打破僵局:一会儿回门,就说你昨晚喝多了,我扶你进屋的时候我俩一起摔倒,你的额头和我的脸都磕在门槛上了。
陈来娒这时候已经完全清醒,也记起了昨天晚上的片段,但是阿钰为什么没有闹他不知道,现在她还要编排这些话来应付家里人,他一时感觉愧疚,仅仅只是一闪而过的愧疚,马上他的神情变成怨恨,该死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