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寿十一年上元节,举国同庆,作为京都的长安城更是热闹非凡。家家张灯结彩,街道灯火通明,亮如白昼,长安城偌大的京城万人空巷,西市最为热闹壮观。
茶叶蛋一般是早市才卖,但沈复为了能多赚些几文钱,即使逢年过节,在这天也依旧摆了摊子。他头脑灵活,不只是简单单的只卖普通的茶叶蛋。而是在蛋壳上刻“上元安康”的字样引人注胜。大家图个稀奇,也为讨个好彩头,纷纷前来购买。再加上沈复一张讨人喜的俊脸。不多时,茶叶蛋便被抢购一空。
沈复赚的盆满钵满,心里美滋滋。三下五除二收拾完家当,就吹着口哨到处溜达。可他逛着逛着,心情却慢慢沉了下来。
月上柳梢头。他想起往年他这时总在蜀楼喝酒,他酒品不好,每每不小心喝大总被养父提溜着往回走。喝高不觉丢人,次日清醒才躲被窝不愿出来,嫌臊的慌。
他不自觉走到一家酒铺,囊中羞涩他买不起好酒,就买了一壶浊酒。喝起来辛辣呛人难以入口,沈复也不嫌,还是一口一口慢慢地往下吞咽。
好酒与劣酒的区别不止在于口感,还在于可被人的接纳程度。酒会醉人,好酒却更温和,让人觉得身置云间。而劣酒让人如置身280码,左右突突的快车。横冲直撞,令人天旋地转。
沈复不耐受体已经着了道。身形不稳,晃悠着来到一湾溪流边,这里地处偏僻没有什么人来。四周宁静,略显冷清。月光撒下来,异常孤寂。
沈复头晕脑胀,只觉胃里翻天倒海。终于没忍住扶着一旁柳树,哇的吐了。
突然,不远处有模糊声音传来:“哇!好喜欢这样有故事儿的男人!”紧接着就是一阵鸡飞狗跳,有一个圆滚滚的白玉丸子似的小姑娘跑到他面前,映着盈盈月光,他看见眼前这个小胖姑娘,只见她微微喘着气,一双杏眼萌放着逸彩。她从怀中掏出一只帕子:
“哥哥别难过,能和我一起放花灯吗?”
……
沈复是个爱面子的人,他一向不愿承认自己“酒量不行,酒品也不行”双不行的不争事实。总是吹牛皮对别人夸海口说自己千杯不倒。
大马路边儿狂吐不止这样打脸又尴尬的一面被人看到,沈复脸色刷的变成黑色,酒也醒了大半。不接向自己递来的帕子,面无表情地转身就走。
“哥哥……”
“不要随便认亲戚。”沈复冷冷开口,停顿一下又道:“也不要再跟着我。”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的背影果断又决绝,姑娘约莫从小娇生惯养,没被这样冷言冷语对待过,满脸的不可置信,接着是铺天盖地的一阵委屈,颤抖着就要哭出来。
然而她还是忍住没哭,可也并没有听沈复得话,就这样离开。远远的在他的后面,亦步亦趋的跟着他。有侍从想前来劝阻,被她用凌厉眼神逼退。
她就这样跟着他,远远的距离,却穷追不舍,让沈复没了脾气。他绕着西市七转八转的走了一圈又一圈,她也在他身后不声不响的追了一圈又一圈。
这孩子莫不是脑子有问题?沈复心中狐疑。
他终于忍不住回头,想看看这个奇怪的家伙。却在转身一刻看但一柄明晃晃的剑向姑娘刺来。
姑娘察觉一丝的凉意,转头便看见有剑凌厉直指自己的双眼,惊的大叫。
人头攒动的闹市像是才反应过来,顿时一阵惊慌乱动,原本拥挤不堪的人潮更是乱成一团。沈复被人推搡到边角,顺势拿起一旁摊位上的首饰簪子向刺客袭去。
簪子比直刺入刺客的手腕,刺客吃痛,离姑娘只剩一寸的剑锋被打偏。却不待人喘气,将剑转手,又朝姑娘的天灵盖劈来。
小姑娘吓的面无人色,连躲也忘了,愣愣看着剑。沈复气的骂娘,连忙飞身上前,踢飞剑柄与刺客缠斗起来。
刺客身手不凡,一招一式阴狠毒辣,好在手有受伤,沈复应对还算自如。期间他甚至分神去看那个遇刺的姑娘,竟发现她还瘫在原地一脸傻子相的看着自己。
!!!
自己这个无辜受害者在这儿奋不顾身替她挨刀子,当事人却完全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坐那发呆!
“去叫人啊!”
沈复几欲吐血,这都什么世道,什么事儿!喝个酒都喝不安生!心中憋屈愤懑,手下动作也更狠了些,一个使劲就将刺客手骨折断。抢过剑来毫不留情将人抹了脖子。
与此同时他却突然觉得一阵心悸,身后有威压将他压的喘不过气,那是属于强者的气息。
他回身想应战,却在刚转身就被来人一掌打在胸口。他被打飞出去,向后滑翔有数米之远,“哄”的一声摔倒在地,正巧摔在姑娘旁边,他忍着痛艰难出声:“你的援兵呢?”
姑娘赶紧蹲下扶起沈复,她脸色十分的难看:“援兵刚刚到了,只是都被那人打趴了。”
沈复随着她的目光望去,看到她所说的“那人”就是刚刚一掌将自己打飞的那个。
沈复:“……………”
姑娘小心翼翼问沈复:“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办?沈复一个气顺不过来,哇的喷了口鲜血。我一卖茶叶蛋的,还真把我当救世英雄了!
他直起身子,不露痕迹从怀中取出某样东西攥紧在手中,挑衅中又带着不屑地看着对面一袭黑衣的蒙面人,痞里痞气出声:“怎么办?”
话音刚落,他将手上东西朝蒙面人撒出,拉着姑娘就扒腿往人群中挤去,路遇面具摊还顺手拿了两个面具戴好:“废话,当然是跑啊!”
他们挤入人群深处便放慢了脚步,装作闲逛似的在来往人潮中游走。为了表现的更自然沈复还特意买了两盏花灯随人群到河边放。
将花灯点燃,放入河里,沈复低声道:“人没追上来,想必已经走了。”
小姑娘正小手推着水波,让花灯游的更远,兴奋的手舞足蹈,听完他的话无甚反应,好一会儿才牛头不对马嘴地问他:“哥哥你许了什么愿望?”
什么什么愿望?我们难道不是在逃命吗?放花灯难道不是做做样子?这人怎么一点儿都没有身为逃命者的自觉!
他转头无语看向姑娘,面具下看不见脸,只能看见她灯火星辰映衬的眸子像包揽了银河那样璀璨。
沈复愣了愣,没有说话。那姑娘却自顾自的说了起来:“我的愿望是希望我母后……后后,后母的病能早日好起来。”
沈复挑眉,身子不觉也放松了下来:“不是说愿望不能说出来吗?说出来就不灵了。”
姑娘反驳:“才不是呢。我爹爹说了,有愿望就要大声说出来。这样天神才能听的更清楚。”
沈复失笑:“你爹爹应该是个很好的爹爹吧。”
姑娘臭屁仰头:“那当然,我爹爹是世界上最好的爹爹。”
月色如水,风吹过也好温柔,湖面上点缀连片的花灯。波澜微漾,点点灯火也随着水花渐渐远游。
上元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