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也是了，他一个平民，没什么家世背景，成绩也在这三人中排最末。在朝中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定不会受道什么重视，而不在乎，想记住便很难了。
众人一堆猜测，然而当事人却有着完全不懂的感想。同承帝对视的沈复只觉得一股莫名其妙的体寒。皇帝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明明望的是自己，沈复却觉得他是再透过自己看另外一个人。承帝的表情略带僵硬，双目深沉如黑潭水，实在看不出喜怒。沈复心里竟然也打起了鼓。然而还是努力稳住自己，鞠躬俯身向承帝，不卑不亢道：
“微臣沈复。”
“好名字。”承帝点了点头，刚才怪异的表情神色已然消失不见，嘴角带着些笑，是公事公办的客气：“沈卿出身寒门仍刻苦求学，将来定能同秦卿一般造福众民。”大殿僵硬的氛围也回暖如初。
沈复内心嘘了口气，放松了些才道：“微臣定当竭尽所能。”
一旁的秦子清也一步踏出，俯身道：“皇上谬赞，微臣愧不敢当。微臣曾阅过沈大人的考卷，文章行云流水，沈博绝丽，不可赞一词。微臣也自愧不如。”
“哦？竟是让秦卿都觉得自愧不如，那朕可得好好瞧瞧了。”皇上与秦子清你一言我一语。而被狂夸一番的沈复略略觉得尴尬。
底下大臣一个个眉来眼去，都在思量揣度当前局势。一个个都摸不着头脑。右丞相秦大人平日虽然左右逢源，但从未听闻他揽什么门生，不栽培自己的势力。这次他朝堂上当众人面前向皇帝夸赞沈复，就相当于明晃晃的对百官的说：“这家伙是我的人，大家今后怎么着自己看着办。”这可实在稀奇。
沈复之前不知秦子清是个怎样的人，如今却也只觉得他奇怪的可怕。自己什么都没做就被他积极庇护。就像聪明的狐狸发现会鸡窝不会当即进去把鸡崽子吃掉，而是等鸡崽长大才吃。其间还充当起鸡爹的责任想尽办法给鸡找食。怎么看都不安好心！
打理完今年新晋官员的一番事宜，各官都无事可奏，这才下朝。已是午时。
沈复随官流出了宫门，和气婉拒了一系列跟他“相见恨晚”要同他联络感情的人。踌躇良久，仍是下定绝心去找秦子清，把事情两清。
秦子清的马车同他人一般永远是人群中最醒目的那个，秦子清公子无双，他的马车也是出尘且华贵。秦子清正随着小厮的搀扶上车，就要驾车离开。沈复赶忙上前去，叫住秦子清。
“丞相大人。”
秦子清回头，他正弯腰俯下身要进到马车里，此时的姿势想想便知并不好受。然而他还是停了下来。不等沈复表明来意，他慢吞吞道：
“沈大人不必着急拒绝我。也不要总想着同我撇清关系。目前的我并没有要求你一定要为我做什么，如今我为你做什么你不必放在心上。”
他说着说罢也不等沈复回答，拉开轿帘坐了进去。
然而沈复还是开口了，他没有再想尽办法拐着弯儿的拒绝，而是真实道：“虽然不知道您想做什么，但是今日在朝堂您为我美言，我理应道谢。”他俯身作揖，也不管秦子清这儿在马车里并不能看见。
秦子清没有再做回答，车夫伸手将缰绳一拉，马儿低鸣一声，缓缓前进，车伴随着马蹄声与车轴滚动声渐行渐远。
沈复摸了摸鼻子，转头寻自己回家的方向，却看到周围一堆官员都停着手里的动作，好奇的朝自己这边张望着，看那模样恨不得将耳朵也贴过来。此时与沈复的目光撞在一起，不经的心里一虚，讪讪别过头去，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沈复对这种好奇的眼光从来都是无所谓的态度，看了看方向便朝自己的小破屋走去。
他没什么任务，不必再急得如同被狗撵，于是走的甚是清闲，一路走马观花，悠哉悠哉仿如闲散道人。
此时是正午时分，还是有些热，但也能忍，周围摊贩一个个仍叫卖吆喝，不知疲倦。沈复街边买了杯荔枝水，一路边喝边往回走。本来也无事，只是眼睛忽的瞟见远处一抹红黑色。沈复顿时僵在原处。
不远处有头头上挂着绣球的黑驴子，正粗着鼻子伸长舌头舔一个小娃娃的糖葫芦。赫然就是今儿早他问对门借的那只！
那娃娃吓得嚎啕大哭，正巧大人不在，无人替他解围。沈复当即扔了荔枝水朝那边跑去，心里把那只又皮又懒的蠢驴骂了个狗血淋头。
驴子从前没吃过糖葫芦，这样一舔觉得好吃，张嘴就要把糖葫芦连葫芦带串儿的咬进嘴里。忽的听后边有什么声响，回头一看，只见沈复正极速朝他追来，脸上神情凶神恶煞如同鬼差。吓得它撒腿就跑，葫芦不葫芦的早就忘到九霄云外。然而还是晚了一步，此时的沈复已经伸手拽住了它脖子上的缰绳。力气之大，令驴觉得自己再动可能会死。
“能耐再跑？！”沈复好容易逮到这驴，势要报早上一摔之仇，伸手搁它头上一打，“多大了不要驴脸，抢人家娃娃糖葫芦吃！”说完又是一巴掌。
驴头次被人打了脸，觉得没面子，不甘心出声号了几下，沈复毫不客气又赏了一巴掌。它这才安生低垂下头，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见它不再作妖，沈复才回头，朝拿糖葫芦的小娃娃笑了笑，伸手从胸前掏出两文钱：“别哭了，小娃。哥哥给你钱从新买一只吧。”
小娃娃被沈复和驴只见一系列操作看愣，早都不哭了。见沈复给自己钱，却又开始小声啜泣起来：“我的糖葫芦，花了五文钱呢。”
说到最后，小娃娃许是又想起刚刚伤心的一幕，又没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
……
沈复伸手扶额，他上次吃糖葫芦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儿了，自然是记不得一串儿需要多钱：“别哭，哥哥再给你拿。糖葫芦定当赔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