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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苍梧风月(7)

天灰蒙蒙的,像是没洗干净的脸,满面尘土,尚有纵横不能愈合的旧伤,越发让那张脸难看而狰狞。瞧着这样不讲究的天空,青青打了个呵欠。

面前那只陶鬲像只打鼾的猫,安静地蹲在火上,口沿有厚重的药味儿溢出来,熏得人昏昏欲睡。为了抗拒困意,青青开始胡思乱想,在鬲上加一个甑就成了甗,用来煮饭绝好,她这才发觉自己饿了。

真饿,她想吃妈妈烤的鱼片,老狐独门秘制的薯蓣糖,她要一个人独占,当然可以施舍给张弘一点儿,不过也得看他会不会说好话。她想得狠了,竟然真的有人给她送来一串烤鱼,香喷喷,美滋滋,惹得青春肚里的馋虫都昂起了头,她欢喜地抢过来,抬头却看见启那张脸,气得她骂了一声晦气。

“跟谁怄气呢?”有个声音嬉笑道。

青青想这人真过分,竟敢平白地取笑她!她用力一个踢腿,倒把自己踢醒了,才明白刚刚是做了一场梦,她太困了,一不小心就进了梦乡。

张弘笑嘻嘻地凑过脸来:“大医师,日日勤于妙手回春,看把你困成什么猴样儿?”

青青瞪他一眼,道:“滚!”

“你做梦也在骂启,好歹是大禹的儿子,你也留存点体面。”

“关你屁事!”青青叱道。这一声略高了,她不由得朝里边悄悄打量一眼,发现舜躺在草甸上,睡得正沉,于是又压了声音说:“有吃的吗?我饿得快死了。”

张弘摸出一把薯蓣糖,一面看青青狼吞虎咽,一面笑道:“你现在出名了知道不,简直是声名赫赫,为共主看病的名医青青,啧啧,你这是要发达了,且给我画两个圈,我拿去卖,也跟着沾沾光。”

青青进行辕为共主治病一事,没过多久便传遍方国使团,先是行辕派出使者向青丘族长说明情况,自然不能明说共主重病,只说是偶感风寒,请青青姑娘去会诊,不过几日,当能返回。

族长一听“请”字,真个是喜得屁滚尿流,抹着鼻涕眼泪,直说“没关系”,尽管“请”去,别说是几日,便是几年也不打紧。

族长知道了,青丘使团自然也知道了,随后,整个方国使团都知道了。嘴巴多,声音杂,不免闲话纷呈,青青一个微末出身的小女孩儿,凭什么被“请”去行辕,会诊一说俨然是掩人耳目的说辞,莫不是有什么隐情?也许是共主看上她了,要纳她做第三个妃子,与娥皇女英并驾齐驱,那还真是不折不扣的老牛吃嫩草,可想想舜着实不好这口,那便一定是商均了。

想商均乃玉树临风、绝代风华的帝二代,竟被一只小白狐拿下!这小白狐没身材没样貌没家世,凭哪一点让商均惦记,难道是豁得出去?这年头,撕下脸皮灭了心肝,方能赚来人上人的地位,还被称作真性情。

这些闲话别人信也罢了,青丘氏却信了一半,听了回来就和萱萱唠叨青青心机深。萱萱不相信,青丘氏却说老娘早就看出来了,还要跟她赌半根萝卜。

青青其实也困惑,凭她区区上不得台面的医术,不过当时救急一用,竟被留在行辕一去不返。实际上,日常里诊治自有帝丘巫医,她的所谓“会诊”只是人家看病,她躲在角落里傻笑,偶尔插一句这个药她也认得,当然也不好意思总吃闲饭,于是便去煎药,倒变成了使唤丫头。

成日被拘在行辕,青青闷得发霉,倒是张弘搭着她的便利也在行辕厮混,又不知对启谄媚了多少好话,得了特许,能进出无碍,嫌行辕规矩多,便跑出去游荡,把外边的糖果糕饼偷进来带给青青,一并也把闲话带进来,其中不堪入耳的抹去了大半,大多为赞誉之词。

这当口又听张弘阿谀奉承,青青翻了个白眼,道:“我算哪门子名人,你少糟践我!”

张弘嘿嘿笑,怂恿道:“有好耍子,要不要去?”

“没看我熬药嘛,没空!”

张弘的坏主意忽地冒出来:“陛下在睡觉,一时半会儿醒不了,你让人帮你守一守,去不了多久。”

青青乜着眼睛,问道:“什么耍子?”

“你去了自然知道,保管你不后悔!”

青青想了想,到底是小孩儿心性,爱玩,哪里禁得住撺掇,于是唤里边候着的侍女暂时看一看药,她去去就回。

张弘领着青青,绕到共主行帐背后,因行辕诸人都知道青青,所以没人阻拦他们。两人一径往前走,直走到一座窝棚前。窝棚被黑色的幕布遮得严严实实,也不知里边藏着什么玄机。

“到底是什么?”

“你进去就知道了。”张弘越发卖起关子。

恰里边一个声音说:“你们看看就走,我这可是担着风险的。”

青青听见这个声音,抬腿就要走,张弘却用一双手押着她的后背,将她推了进去。她打着踉跄撞入,差点摔个马趴,本来想骂张弘“你个王八蛋”,却被一道白亮的强光夺住视线,慑得声线全无。

眼前一件庞然大物拔地而起,那是一面巨大无比的鼓,青青在心底稍稍丈量了一番,直径约有一丈,蒙着青得发亮的鼓皮,像一张肃穆森严的脸,顶上开了天窗,恰有刚出岫的月光流泻而下,滑落在那硕大的鼓面上,现出隐隐起伏的纹路,血线一般缓缓蜿蜒,在明亮处微微颤抖,又沉默着没入黑暗,仿佛一条盘曲酣睡的龙。

因太大,搁置鼓的木架也很惊人,约有两层楼高,架脚稳稳地撑起巨人般的骨骼,架顶挂着两根粗大的木柱,像百年老槐树的虬干,仔细辨识,原来是鼓槌。

那鼓便安静而庄重地沉睡着,如同背负千秋岁月,看惯兴衰荣辱,偌长的一生只是它面前不足道的一粒尘埃。

青青被骇得惶恐起来,像是面对着至尊至贵的上古圣器,不敢有丝毫亵渎之情,她毕恭毕敬地问道:“这是什么?”

“夔鼓。”

青青想起来了,那日在迎候共主时,她听见过夔鼓的声音,当时山川震颤,昊天敬畏,天地之间所有的声响都被鼓声沉压下去,仿佛是自太古之时传来的天帝敕令,一万年时间过去了,那声音仍然没有消解一分一毫。

张弘跳了过去。他在鼓下走来走去,仿佛怎么看也看不够。他对青青晃晃脑袋,道:“如何,我告诉过你,来了不后悔。”

青青知道寻常鼓一般蒙以牛皮,珍贵一些的是犀牛皮,可这鼓面怎么看也辨不出所用何物,只觉得珍贵异常,便问:“这是用什么材质蒙的鼓面?”

“龙呗。”张弘自豪地说,那神情仿佛这鼓是他家的祖传圣物。

青青以为他在胡诌:“扯吧,龙早就绝迹了。”

“确实是龙。”说话的是启,“这是用的夔龙皮。”

青青早忘记要和启怄气,半信半疑地问:“龙不是绝迹了吗?”

“这鼓不是现在所制,最早可追溯到黄帝时。”

张弘跳跳蹦蹦地说:“我知道我知道,黄帝当日战蚩尤,制十二面夔鼓,鼓声一敲,狂风暴雨,电闪雷鸣,天崩地裂,鬼哭狼嚎,蚩尤不敌,败下阵来,黄帝乘胜追击,将蚩尤斩杀在涿鹿之野。”

青青将张弘的话打个五折。她盯着那大鼓,眼睛竟似瞧不到边,多看些时候,便觉有无形之力沉沉垂压下来,仿佛帝王那凛然威慑的目光。

“这鼓是从黄帝时传下来的,不是有十二面吗?其他十一面呢?”

启说道:“除了这一面,还有两面在帝丘,其余的已遗失不见了。”

张弘又咋呼起来:“我还听说,若是找齐十二面鼓,能召唤出夔龙,这鼓里封印着龙魂。”

别说青青羞他,启也忍不住笑起来:“那只是传说,如今余下的三面夔鼓已传千年,从没现过龙魂之象,不过说来,制鼓时确曾注入龙血。”

青青忽然明白了适才在鼓面看见的血线,原来竟是龙血,她不禁打个寒战,道:“这得杀掉多少龙,才制得出十二面大鼓!”

“你太小瞧龙了,你知道龙有多大吗?”张弘对青青匮乏的历史常识嗤之以鼻。

“你又知道?龙是你家亲戚?”

张弘偏被问着了,满满的自豪感,道:“我还就是知道!黄帝时,天下有四龙,分别是东方夔龙,南方应龙,西方烛龙,北方勾龙,这四龙镇守四方,帮助黄帝战胜蚩尤,一定天下,后来颛顼大帝见天下人戾气太重,杀伐太多,不得已绝地天通,将天地间的神力一起收归,龙便潜入地下,再也没有出来过。”

张弘果然是懂龙的行家,这一番如数家珍的讲述,头发丝也兴奋得颤抖。

青青撇撇嘴,道:“你懂得还真多,就不知道真的假的。”

启笑道:“张弘真不愧是行家,我也佩服得很!”

张弘越发了不得,浑身的劲头都使上了,一时手舞足蹈,道:“在龙的神迹里,最可向往的是龙行千里,一昼夜间能从南极到北极,自龙绝迹后,行走天下就难多了。”

这话打中了青青的软肋:“那不是飞得比羽民还快?”

“羽民算什么,哪儿能和龙比!一昼夜百里就算是羽民中最强者了。”

“我上次在集市瞧中羽民卖的一对翅膀,说能飞千里,可惜没钱,不然一准儿买回来试试。”提起这话,青青懊恼得很。

张弘压根儿就不相信生意人的说辞:“那又是卖假货的忽悠人,除了龙,没谁能飞千里!”

青青要撑面子,道:“你又没验过,咋知道人家卖假货,我瞧着挺好的,八成能飞千里。”

“用脚指头也能想得出来!”张弘自信满满地说。他也不顾青青如何恨他,接着大侃他的龙经:“还有呢,这四条龙里,烛龙是首领,眼睛一睁,天亮了,眼睛一闭,天黑了,我听人说过,如果哪一日烛龙现身,天下必有一战。”

青青哆嗦了一下:“那还是不要现身吧。”

“去!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见到龙,如果能摸一把龙鳞,即刻死了也是甘愿的。”张弘满怀憧憬地说。

外边忽有一个声音说道:“你若是摸龙鳞,即刻死掉的愿望也能一并达成。”

三人正说在兴头上,不提防暗中有人发声,都是一惊,却见门帷一掀,有人低头走了进来,恰站在一片半明半昧的影子里,口里喝道:“好大胆子,敢私窥夔鼓,尔等不知此乃禁地吗?倘或出了什么差池,你便是有一百颗脑袋也不够砍。”

启无奈地说:“老师,你险些吓煞我了。”

竖亥在光影里笑起来,道:“你也知道害怕吗?竟然有胆子带外人来偷窥夔鼓,这是能随便进来的地方么?”

张弘忙说:“是我逼启的,砍脑袋就砍我的!”

竖亥指着他笑骂:“收起你的狗屁义气,真出了事,两个一起砍。”他挥挥手,道:“行了,都给我滚,不然,我就去告发你们。”

张弘不愿意走,依依不舍地看着夔鼓,恨不能化作那鼓面的一缕血线,直到被竖亥一脚踹了出去。

张弘出来就急不可耐地问:“竖亥老师,你见过龙吗?”

竖亥敲了一下他的头:“废话!我去哪里见?”

“你不是玄宫大巫吗?掌管天地神力,自然有无数机会和龙接触。”

青青和张弘直到进入行辕,才知道竖亥是帝丘玄宫大巫,他们万万想不到,这个跅弛不羁、素爱游山玩水的中年男子,竟然是执掌天下神术的巫觋首领,颛顼大帝高阳氏的直系后裔。

自颛顼大帝绝地天通,龙隐江湖,昆仑缄默,神权全归于巫,民间通神力者越来越少,原先天下尚有几座登天的神山,也被封了,有人冒死登顶,却只是荒草废丘,别说见着呼风唤雨的神兽,便是两三只五彩瑞鸟也不见踪影。

因此,大巫拥有很大的权力,上通达天事,下掌控人事,譬如共主继任人选,除了方国朝会举荐,还要大巫首肯,当年丹朱在方国朝会上获得多数保举,皆因大巫否决,他才被生生褫夺了嗣君名分,而得到大巫力荐的舜倒登上了共主之位。

如今这位叱咤风云的大巫竖亥全无半分位高权重者的气势,扬起眉毛笑道:“龙已绝迹千年,我去哪里接触,你想龙想疯魔了。”

张弘遗憾至极,他好传奇、爱神话,天生有英雄情结,之如他崇敬大禹,是因为大禹是他心里顶天立地的英雄,之如他眷恋龙,是因为龙乘风云驾雷霆,无所不能。天下有大禹,可天下没有龙,怎么才能两全其美?他颇伤脑筋。

“也别惦记龙了,”竖亥拍拍他,“我这里也有一段关于龙的传闻,只怕让你伤心。”

“啊?”

“话说龙深潜地下,是因为,”竖亥眨巴眼睛,说得慢条斯理,“妄图反叛,被颛顼大帝砍了脑袋。”

不待张弘反驳,竖亥便推了他一把,长笑而去。

张弘又是跺足又是捶胸,怎么能诋毁他心目中的神龙!龙居然要造反!这种滑天下之大稽的传闻,亏竖亥说得出口,若不是碍于竖亥是大巫,只怕有些想不到的狠毒手段,他今晚一定和竖亥约战,战他三百回合也不罢手。

张弘兀自辩驳,青青却惦记着那鬲里煎的药,匆匆往共主营帐赶,待她返回时,舜已经醒了,那鬲里的药也早就滚了五六滚,代替她的侍女正在打瞌睡。她蹑手蹑脚地端下鬲,本来该是这位侍女侍奉共主用药,可她是厚道人,不愿意搅人家的好梦,便索性代劳,将药盛在陶碗里捧去里帐。

才踏进去,只见商均正跪在舜的塌前,眼睛红红的,两行未干的泪吻着他秀逸的脸,他便是伤心,也美得惊心动魄,这一幕若被外边女子看见,不知痛断多少肝肠。

自舜病重以来,商均每日都来,每次都会哭一场,因父子常常是密谈,青青也只是断断续续听过他们的谈话。商均有时问病情,有时回忆往事,说得最多的是劝舜回帝丘,左一句帝丘有好药可用,右一句帝丘有细心人照顾,最后是母亲们翘首以盼。舜每次都没答应他,不免让他又伤心落泪。

耳听得舜说道:“你既如此念家,可以先回去,也免得母亲惦念。”

“我要和父亲一起回去。”商均耍赖似的说。

青青知道这又是在劝舜回帝丘。她不明白了,好歹是亲爹,病成这般模样,床都下不了,吃药尚要人喂,如何能受那千里颠簸之苦,半道里出了闪失,这亲儿子忍心吗?

“陛下用药。”青青上前说。

舜微微偏过头。他在青青手里喝完那碗药,回头见商均还跪得跟仙人球似的,说道:“你先退下吧,回帝丘之事再议。”

商均不甘愿地行个礼,满腹的话压得他格外难受,可此时也不便说出口,只好老实离开了。

青青盯着商均的背影,英姿挺拔,岳峙渊渟,她成日和商均打照面,也有几次心旌荡漾的瞬间,怨不得旁的女人如痴如醉,只是这样美好的外貌,是否也具有一样美好的心肠呢?

“你看什么?”舜那嘶哑衰弱的声音响起,惊得青青手里的药碗险些掉了。

“我,我没看什么。”青青心虚地说。

舜叹气道:“不值当看。”

青青不懂什么不值当看。她正在绞尽脑汁琢磨,舜又问道:“你喜欢商均吗?”

这次药碗真的翻落了,摔得四分五裂,把外间偷懒睡觉的侍女也吵醒了。青青手忙脚乱地收拾残局,口里慌乱地辩解:“没有没有,我不喜欢,我怎么会喜欢商均,陛下……陛下,你吓死我了!”

青青这样手足无措,舜也以为自己多心,便宽慰道:“我不过随口一问,倒吓坏了你,可怜见的。”

青青将碎陶片撵去一边,悄悄嘀咕着:“又不是天下女子都得去喜欢商均!”

舜虽病重,耳朵却尖,接着她的话说:“你这话说得仿佛眷顾商均者很多。”

青青不敢说小话了,诚实地说:“陛下难道不知道吗?很多女人为他痴狂,就说上次那场宴会,为争得赴宴名额,各家使团都疯魔了。”

舜静默了一会儿,问:“这个事,你怎么想?”

青青试探地说:“我能说实话吗?”

“你说,我就要听实话。”

得到舜的首肯,青青大起胆子,道:“我不喜欢这样,我也说不好,总觉得弄出这样大的阵仗,挺坑害人的。”

舜沉默了。青青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担忧地说:“陛下,我是乱说的,你别往心里去,就当我说错了。”

“不,你这是实话。”舜沉声道,“空讲排场,惊扰黎庶,徒空谈而无实用,有百弊而无一利。”

不知道商均听见父亲如此尖刻的评价会作何感想,青青想,大概他又要哭一场,继续求父亲回帝丘。

“你是叫青青,属青丘国?”舜的问话打破青青的思绪。她点了点头。她虽人在行辕,但一直在外间煎药,这还是第一次和共主面对面说话。

舜不禁感叹:“青丘山风光绮丽,人物明秀,难得。”

青青好奇问道:“陛下也去过吗?”

“去过一次,”舜回忆着,目光洗练,“三十多年了。”他束住那抹要四散逃开的伤感情绪,微笑道:“我记得青丘狐以尾数定修为高低,你是几尾?”

“一尾。”青青遗憾地说,“离九尾差得远呢,也不知哪一日能达成。”

“你那么想当九尾狐?”

“是啊,我最向往的事就是成为九尾狐。”青青欢悦地说。

“为什么想成为九尾狐?”

青青激动地说:“做九尾狐好嘛,和凤凰神龙一样尊贵的上古神瑞,身具天地间最强神力,能自由自在地翱翔天下,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多神气,不是吗?”

舜笑着摇了头,道:“到底是小女孩儿,总想得太美好,你知道九尾狐的神力是用来做什么的吗?能力越大,束缚便越大,哪儿能随心所欲!”

青青不理解:“什么意思?”

舜不答,却显出一些郁郁之色:“过去我认识一个九尾狐,她并不快乐。”

“你认识九尾狐?”青青惊奇道,以为自己捡到了宝,“青丘山很久没有出现过九尾狐了,你给我讲讲她的故事吧!”

舜怅然道:“其实我也不是很了解她,有一个人……”他像是自知失言,住了口。

青青还待问,舜及时岔开话题,温和地问道:“你在这行辕里待得日子不少了,使团内可有思念之人,要不要去看看,或者接来见面。”

这是给了莫大的恩典。青青很是感激,忙收住那浮动不定的心思,答道:“也没什么人,只有一个好友,唤作萱萱。”

“萱萱……”舜思索着,“是那日赴宴的青丘国女子?”

没想到身在事外的舜竟对周遭的状况一清二楚,所谓帝王耳目如蛛网遍地,青青此刻全然体会了,她一面不寒而栗,一面肃然敬畏,怯怯道:“她是赴宴了,闹了些不开心,陛下不会怪她吧?”

舜大度地说:“我怪她做什么,区区小事。”他起了一个不可说的念头,问道:“这个女孩子怎么样?”

青青虽然猜不透舜为什么要问萱萱,可既是介绍好朋友,她自然不遗余力地褒奖道:“挺好的,是青丘山最美的女孩,知书达理,特别善解人意,我可喜欢她了。”

“家世呢?”

“家世……”青青蹙额,“寻常人家吧,但是家里吃穿不愁。”

舜倒露出满意的笑,道:“寻常人家好,可保平安,过日子而已。”

青青更不懂了,舜那微笑里像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意思,一会儿有侍女来伺候舜用餐,舜说了半日话,也疲乏得很,青青知趣,闪去一旁,悄悄打量这位倦怠困乏的共主,才病几日,老得更多了,苍苍白发仿佛冬日岸边枯了的灰芦苇,发髻也绾不起了,只得耷拉在肩上,脸上的皱纹如尖刀凌迟过,一道道伤口往下不留情面地拖拽,直拽到穷途末路。想想商均每日来哭一场,仿佛是在哭走父亲的命,有这么个不省心的儿子,真是不幸。

她走出去,已是夜深时分,月满山川,星斗移转,天地几番变迁,人事几番轮回,与那浩渺宇宙相比,人又算得了什么,不过粉尘一般,一瞬便灰飞烟灭。

是谁在远处吟曲儿,粗粝率性,天不拘地不管地随唱随哼,并无精致章法,却自有动人心魄的力量,倒惹出一腔热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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