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实质的间隙，宽阔高大的水晶落地窗让晨曦充盈，镀金的古典餐具一并被映照地闪闪发亮。
我与罗晓分坐两侧，沉默地各自吃着丰盛早点，但没有半句语言交谈，刀叉交锋的声音格外刺耳。
不时悄悄打量，相隔甚远的妻子处处透着优雅，却好像全然没有同家人进餐时的自然放松。
内心的压抑感越来越强，但我却无法成为先打破沉默的那个人，只因为还不够格。
从容不迫的咽下最后半块精致糕点，用丝巾拭净红唇上缕缕纯白弧线，她抚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
宠溺和期盼在神情里流露，母性的散发让俏丽面容更添光彩，虚实却让人难辨。
“虽然才四个月呢，不过还来得及。那么，实验资料准备得怎么样了？”
实验资料？
唔！
回忆带起的一阵剧痛如钢针刺入我的大脑，无形锁链拦在想要回溯的灵魂前，努力伸手也触不到的曾经。
强行稳定住表情，应付着回答道：“嗯...大体完成了，不过许多细节还需要修改。”
似乎听出了声音有些不对劲，棱眉下的美眸聚拢焦距，不过我已经平复下来，罗晓应该看不出破绽。
“是吗？只要不耽误实验就行了，对了，让揃把它带下来吧，先行准备为好。”
主人的回答没有让等待的揃立刻动身，而是先转头看向这边，似乎在询问我的意思。
“不必了，还是自己去取吧，顺带整理好。”
摇了摇头拒绝道，我心中另有打算，不如趁机想下如何应对。
我的回答让她昂起额头斜瞄着，但没有出声，只是示意揃招呼仆人收拾。
重新踏上楼梯，推开楠木房门倚靠在床边，正理清被压乱得有些迷糊的思绪。
迎面却看见了床头摆放的饰物，四个做工精良的手工线缝人偶，两大一小的四口之家。
为首正是羽绒领薄纱衣的罗晓，一个同样银发却有白西服的则应该是自己。
另外两个稍小的人偶只完成主体的缝制，没有代表眼睛的纽扣和遮身衣服。
“这两个小的应该就是那两个孩子，鬼龙院皐月和缠流子的吧。”
还真是个温柔又心灵手巧的男人呢，毕竟罗晓肯定不会这么做，我这么想着拿起了布偶。
触碰那纯白西服，仔细打量翻看着，没有线头漏出和其他的瑕疵。
“嗯？这是...”
只见那浑圆脑袋后方，亮银齐肩发中有一点不和谐的黑色。
黏稠的墨液浪潮席卷覆盖了视野，意识转瞬就又被拉扯进熟悉的虚无空间中，空洞与寂暗是唯一的色调。
努力眯起眼适应着黑暗，在视觉上近乎呈现完美浑圆的球体漂浮于面前。
要不是观察仔细可能还真看不出这个，跟背景颜色几乎融为一体的黑球。
似乎感受到了突然出现的存在，它的表面开始荡出波纹，浮现流动的红色丝线。
“咱等你很久了，人类。”
寂静中突然出现的声音着实让人感到毛骨悚然，好像又带着点必然如此的笃定？
等等，怎么这个黑球看上去这么像.....大结局里的天种茧星？
“如你所想，正是一颗战斗生命纤维包裹的行星。已与它们融为一体，咱的意识是透过纤维所展现的。”
一番回答即是语出惊人，我再怎么强装镇定也不由得下意识的追问。
“你还能读心？不，如果是天种茧星，那你也是要完成最终的计划，对地球的彻底包裹？”
黑球轻轻地晃动半分表示了否定，又接着回应了我的急切。
“活得够久就能通晓人心所想，所有可能咱都能猜到。另外，我们不是敌人。”
不是敌人？
这句话猛然让我自以为的了解到真相，脸上也露出了敌对的怒意。
这部动漫是叫斩服少女吧，那么...反派是谁？
以活物的精神意识为食，以强烈的情感作为滋长。最后毁灭整颗星球，战斗生命纤维就是人类的敌人！
“如果想毁灭你们这些孱弱蝼蚁，地下的那个家伙就足够了。但它也不过是循着根源的破灭而生。
再有诡计智谋，也只是被本能支配的家伙，那女人也被急切的欲望遮蔽了双眼，连内心都被侵蚀了。”
那些交错的黑红色条纹抖动起来，它似乎是在嘲笑我的无知。
“咱已活得够久，可不想被他者支配。是最先觉醒意识的原初之种，毕竟任何有智慧的生物都会厌倦一成不变的生活啊。
平和太久就渴望战斗，咱也想寻找有意义的生活，然后.....你来了。”
那语气活像等待主角给予机遇的神秘老人，可我也不是一哄就上当的傻子。
“那你为什么不去寻找至尊至强的罗晓，反而来找这普普通通的凡人？”
对黑球还是不信任，或者说任何脑子正常的人，都不会信这明显是谎言的鬼话。
“作为界外的玩家，纵使以你们的观点来看。游戏里也是自己培养的角色，由自己去历练出来才更有成就感不是吗？”
曲滑的表面黑色为底红色为线，勾勒显出了所有的大陆与岛屿，天地也尽数纳在吞吐之间。
言词简直好生张狂，是没将人类放在眼里。直把世界当成玩具棋盘，而我就是它的棋子。
“可是，没有谁愿意交出自由吧，你不也一样？”
尽管万般掩饰，我还是能察觉到如此明显的急切，它需要眼前这个人。
“...就不想知道关于为什么你会来到这里吗，你其实喜欢那个女人吧？”
黑球似乎确实能窥见内心，但那是这身体的残留罢了。我也有点乐在其中，不想给它任何机会。
“是的，我不想。普攻是横扫自带双刀虐女儿癖，还会颜艺的鬼畜妈妈你喜欢吗？
其实...答案只有一个，就是因为你太弱了，所以就算你去找罗晓她也不会同你做交易吧？”
听完我的讽刺黑球猛的整个颤抖起来，仿佛听见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
“哈哈哈哈！所以说你们人类真的很有意思啊。但是，你有的选吗？你，不过是借宿着鬼龙院总一郎身体活着的可怜小子。
那个女人可不是你所知道的那么简单！现实可比动漫残忍得多哦.....你注定难逃一死。”
如长辈教训后生的威严，满是不可否认的强硬。我也不曾想到它的反攻如此猛烈，一时沉默...
但又开始不着边际的胡乱提问，希望寻找突破口。
“那.....选了你能逆天改命吗？”
“不能，你难逃一死。”
“那.....选了你能桃花运连连吗？”
“你个小处男痴心妄想，连你的便宜老婆罗晓都搞不到还想桃花运？你难逃一死。”
“那.....选了你能至少龙傲天一次吗？至少一次？”
“不能，你难逃.......”
“停停停停，哎你这个球，我们能不提死字吗？”
它如复读机般的‘难逃一死’被打断了，竟错愕上好几秒。但停顿些许，又整理好语言回讽我。
“好啊，结局也是知道的哦。大女儿五岁能记事你就被迫跑路了，小女儿也养到能记事就得送出去。
连你脸都记不清，为了做出神衣都快过劳暴毙了，再见面就是被纸片人捅伤给女儿送装备然后一命呜呼。
创个组织帮女儿，结果你便宜老婆打女儿了你也只是个怒气充能工具。你活着是工具人，死掉是工具鬼。”
恶意的字词完全以连珠炮的形式铺面轰炸而来，在黑球面前根本没有半点抵挡机会。
被揭穿惹恼的我一时间没注意到，它竟然一字不差地复述了穿越前的所想。
“我xx，好吧...那怎么才能活下去呢，至少活下去。”
看来根本不可能奢望更多东西了，先保住命再说吧。万般计划千般雄心，一旦死掉就再无可能。
“那个管家来了，你走吧，出去给咱搞点战斗生命纤维恰恰，懂？”
它再无之前的神秘低沉，简直活脱脱一个小痞子。
好好好，我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随即意识便脱离开虚无空间，那黑球自眼前消失不见，错位的人偶也回到了原处。
怪不得会放到人偶里，是打定主意以罗晓的性格不会去碰这些东西，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叩叩叩】三声敲打后依然无人回答，揃径自推开了门。见我蹲在床边回望，便停下脚步轻声询问。
“总一郎大人，您还有什么问题没处理好吗？”
我没有回答，只是转身将柜子里的资料叠好装入了公文包。见状他也不多问，只让跟随着快步下了楼。
回想着之前的那一霎的刺痛，这个实验恐怕还有很多我不知道的东西。
不，还有其他那些...
走过漫长的金丝地毯，隔老远就能看见顶着千瓦大灯泡的罗晓，散发的能量几乎把周围的装饰点燃。
她于侧门环手而立，用鞋尖轻轻的磕哒出不甚欢快的音符，看到我的姗姗来迟已让女人颇为不满。
那对被水晶环裹的美足都快把地板蹬出洞来了，背后的炽芒陡然提升数个档次，过分闪耀着像是给予警告。
好吧，要准备好享受来自女王大人的“疼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