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德祥可不敢磨蹭,登时便立了起来,笑得满脸褶子:“皇上这么说可是折煞奴才了。”
“你说,昨日之事是可真的是偶然?”熙元帝眯着眼睛问道。
章德祥哪儿敢妄言,又不欲惹怒皇上,顿了顿仔细道:“这还不是全凭皇上的意思,您若说它是真的那它便是真的,若您说不是,还有谁敢说是呢。”
“哼,你贯会卖乖!”熙元帝冷哼一声,却也听了进去,诚然他要是定了性底下人就是再不甘心也只得咽到肚子里面去。
可这么一来,不正是中了幕后之人的下怀么。熙元帝很是不快,又不愿再理,抬眼问道:“尹家那小子查得如何了?”
章德祥知道他问的是多年前的那桩公案,兹事体大,可不敢轻视,随即恭顺道:“前些日子,尹家郎君似乎从相国寺中找到了什么线索。”章德祥悄悄看了眼熙元帝的神情,又缓了缓语气:“然后,交给二殿下了。”
熙元帝并不意外,他当初挑中尹既明也是因着这人是二郎的伴读,以二郎在朝中诸臣之间的口碑,应当也不会有什么朋党勾结的事情发生,因为他的名声实在是太臭了……
“然后呢?”熙元帝见他不说了狐疑道。把线索交给赵轸本就是意料之外,但赵轸一向做事处处为太子着想,况且查得也是当年他与太子的恩师被害一案,拿去看看也不足为奇。
“然后被二殿下扣下了。”章德祥不情愿道,抬手擦了擦额间的细汗。
“混账!”熙元帝果然大怒,章德祥在一旁暗暗地为二殿下祈祷,你说你扣什么不好,非要将这么重要的线索扣下来了,看看,这下你爹生气了吧。
“老二究竟是要做什么?”熙元帝重重地将手中的茶碗摔在桌上,他一脸不解地继续问道:“这线索可是同太子有什么关系?”
熙元帝只能往这个方向猜,赵轸是个啥都不在乎的主儿能让他插手的事情一定在其心中非同小可,如此看来,除了太子再别没旁人能惹得赵轸记挂的了。
可,这说不通啊。十五年前太子和他都还只是个七八岁大的孩子,又能有什么事儿能关系到太子身上呢?
熙元帝又开始头疼起来:“太子呢?”
“回皇上的话,太子殿下早已进宫了,正在殿外等着呢。”章德祥将地上的奏章拾掇着捡了起来。
“快传。”熙元帝按了按眉心道。
“喳。”章德祥快步退了出去,将手中拂尘轻轻一扬,朗声唱道:“宣太子殿下觐见!”
太子规规矩矩地行了礼,立在正中等着皇爷问话。
“仪恩县主一事,太子怎么看?”熙元帝神情不明,淡淡地问道。
“儿臣以为,那背后的贼人实在可恶。可当日在场的大臣众多,若是一一细查起来恐怕动摇朝纲。”太子拱手答道。
熙元帝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他知道此事最好的解决方式便是大事化小,正是年间,若是因此影响朝中格局恐怕更佳得不偿失。只是他还是心有余悸,要知道,行刺储君非同小可,有了这第一次,难保不会令其他人狠下心来下毒手。若是仔细排查起来,恐怕后宫的那位便首当其冲了。
“那么依太子所言,此事就在周徐二人身上打住了?”熙元帝拧眉问道。
太子摇头:“不全是,在儿臣看来,明面上就对周徐二人发落了便是,只是私底下,还需皇城司里多谨慎注意些细细探查这本后的盘根错节,徐徐图之。”
熙元帝满意地点了点头:“此言有理。你考虑得极是。”原以为,照着太子的性子还得搓磨两年才行,没想到他入了政事也渐渐地通晓了一些帝王权衡之术,熙元帝很是满意太子的策略,连带着语气都和缓了下来。
“那么此事朕就交予太子去做了。”
太子顿了顿,拱手行了个君臣之礼,恭顺道:“皇爷恕罪,儿臣以为此事交予二弟去办更为妥当。”
熙元帝微诧,好奇道:“为何要二郎去办更合适?”他知道赵轸这些年也并非全然不管朝中诸事,只是为了太子将来荣登大宝更为顺畅,细细密密地也有许多动作,只是从未浮在明面上。而他呢,早早地定下了储君之选,虽然小儿子更合自己的脾性,可为了天下安宁,不论从哪个角度都是太子更适合成为未来的帝王,见赵轸这般行事虽不大喜欢,却还是暗中默许了的。
忽然太子进言要赵轸领了这差事,难免熙元帝诧异。太子剑眉星目,振振有词道:“受伤的是二弟的未婚妻子,理应是他去查探方合情合理。”太子赵辙思索了片刻,终究还是没有将沈知岚为何受伤的实情说出,他直觉若是说了出来,此事恐怕更为扑朔迷离,也担心惹得皇爷对她印象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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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皇子府
“祖宗…您就别为难我了,这可是要掉脑袋的事儿啊。”尹既明哭丧着脸对着赵轸说道。
“给事郎严重了,本宫可万万担不起。”赵轸老神在在地抿了口茶,面无表情道。
“可是殿下,这臣真的办不到啊。”尹既明端了端身子,一张俊脸愁得五官都皱在一起。没辙啊,他得向皇上复命了,可偏偏最关键的线索——相国寺许氏的帷布,被殿下收起来了,这可怎么跟皇上交代。
尹既明戴着痛苦面具继续装可怜:“您是皇子,就算是有错皇上能拿您怎么着啊,我不过是给人办事儿的,差事办不好办砸了可就没命了啊。您忍心看着从小到大的朋友就此身首异处吗?”
赵轸好笑道:“本宫又没说不让你向皇爷禀明此事。”
尹既明一愣,试探地问道:“殿下的意思是让我照实回禀皇上。”
“自然是如此了。”赵轸放下手中茶盏,斜睨了他一眼:“你只说得了片帷布,却被本宫扣下了,其余的你自然尽心尽力继续去查,若有了不是,皇爷自会召唤本宫。”
尹既明有些看不明白:“这是为何啊?”他原以为赵轸不想沈家被皇上盯上,所以将这帷布压了下来不报,可他能力毕竟有限,不过一介给事郎,又能瞒得了几时。却不曾想,赵轸是要他除了和沈家可能有关以外的小心如数禀明。这不是明摆着招来皇上的忌惮么?
二殿下与皇上的父子情分本来就浅,起码众人看起来是这样的,如此一来,恐怕更是令皇上不喜了。
赵轸见他不解,平静道:“只有这样,才能知道皇爷到底是为什么又开始查这件事。”并且,建承侯一向在朝中属于边缘人物,皇上也不大看重,可若是一朝被牵扯进去,难保沈知岚不会受到影响。
赵轸叹了口气,他终究还是藏了私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