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眠,沈知岚大清早地就醒了,眼底的乌青尤为明显。
“小姐遭罪了啊。”霜儿将手中的帕子蘸了蘸温水,轻轻着擦拭着沈知岚的小脸,幽怨地说道。
沈知岚没睡好倒不是因为身上受了伤,一方面是一直在想着侯府里的事情,另一方面就是,她发现自己认床……又不能灵活翻身,只能保持着一个姿势数羊,结果越数越兴奋,最后天已经蒙蒙亮了,才疲惫得眯了一小会儿,没多久就醒了。
“唉,我就是那多愁多病身哪…”沈知岚打趣道。
“咳咳。”
“县主可是起来了?”外面响起内侍的声音,沈知岚依稀记得这是太子身边的近侍,忙应道:“已经了。”说着朝霜儿点了点头,示意开门
外面的人果然是太子赵辙,身躯凛凛,相貌堂堂。靛蓝色的直坠朝服上精细地绣了团龙密纹,腰间一条同色蛛纹玉锦带,胸脯横阔,气度逼人。
沈知岚这是第二次单独见太子,她知道太子和赵轸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只是这二人无论是品行样貌还是待人处事都是天南地北两个性子。
太子一看就是气度非凡,心胸宽广的正经人,赵轸虽美艳眉眼间生得更为精致,只是常常端着一副生人勿近的疏离姿态,更别提同他熟络起来后的疯批性格了。
“弟妹今日感觉如何,要不要再遣太医过来瞧瞧?”正经人赵辙一开口就把沈知岚噎住。
弟妹…..
好的,你们果然是亲兄弟。
沈知岚大囧:“不必了,多谢太子好意。今日感觉挺好的,挺好的。”她不自在了动了动腿,霜儿立刻将她扶了起来,随着沈知岚一同行礼。
“这是做什么,你有伤在身,万万不要多礼。”太子见状忙上前作势要搀她起来,又想起她的身份不眠滞了一瞬,身边的近侍极有眼力见地稳稳地拖住沈知岚的双手。
沈知岚见好就收,她又不是货真价实的古代人,没那么热衷于礼节。还不是为了建承侯府,东宫里面人多口杂,她好歹在这儿歇息了一夜,昨儿个是有伤在身,今儿要回去了,怎么着也得向太子道谢么不是。
万一传了出去,她的名声事小,若是有牵扯到侯府这边,难保方明心又搞些什么小动作的。她以前不在乎,现在却不得不重视起来。
“太子殿下宽厚,容臣女在此养伤已经感激不尽了。”沈知岚顺势落座,规规矩矩地回道。
太子笑:“这可是跟孤见外了,你昨日救孤的义勇之举,孤还未来得及进宫请旨呢。不过是在东宫休养一晚,哪里就感激不尽了。”说着眨了眨眼睛。
沈知岚微怔,又看了看窗外,模模糊糊地瞧见外面伺候的人似有十几人之多,立刻明白太子用意。经过昨日一事,恐怕连他也不知身边有哪些人有问题,既然对外也说了是自己救了太子,那么就需要把这个谎撒得更彻底一些。沈知岚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暗示自己明白。
赵辙上下打量沈知岚,见她身量单薄,独独右肩后侧隆起一块小鼓包,想来这就是伤处了,随即担忧道:“孤看,还是再请太医去侯府来复诊一二,刀枪锋利,弟妹一个女儿家的若是留了疤可不好了。”
沈知岚正发愁回去了之后,侯府请的人她也不太敢全信,刚好太子开了这个口,她哪有不乐意的,立刻笑意盈盈地回道:“多谢太子殿下体恤。”
太子对沈知岚更加看好了,吩咐人检查一应马车补品都是齐全的,便亲自送沈知岚上了马车,面容含笑地嘱咐道:“只管放心养伤。”
言外之意便是他会好好彻查此事,让自己放心,沈知岚微微颌首。
“小姐,太子殿下对您也很是照顾呢。”霜儿扶着沈知岚靠坐在自己的身上。
“是啊,要说太子还真是不错呢。比二殿下好多了。”沈知岚坐在马车上,摇摇晃晃地开始犯起了困,又不想在马车内睡觉,提着精神道:“到底说是太子呢,就是不一般。”
霜儿也知道她是在怄气昨日赵轸晚间的一番做法,也不反驳顺着她打趣道:“奴婢看呀,小姐只怕是更喜欢太子殿下一些呢。”
沈知岚闻言回想起赵辙的殷殷切切如同自己亲生父亲一般的长辈模样,突然一抖,绝对不会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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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府
“姐姐你可知道那位又走了大运了?”李绾绾倒了杯茶自顾自地喝了一口,心有不忿道。
张虞莞尔一笑,她怎么会不知道,昨日那事儿一出,全京城都知道了,高阶的朝臣尚可以回家,其余的一律被扣押在东宫等候盘查,一直到今日还有些大人未被放出来。
因此,朝中已有言官向皇上递了弹劾的折子,斥责太子心怀不轨,趁机打压异己,招揽朋党。这罪名可不轻,也不知皇上会怎么判这起公案呢?
张虞将手中的绛色梅花倒口玉屏瓶端了过来,信手将里面的梅花摘了出来,喃喃道:“这瓶子上已画了梅,再将梅花插了进来反倒多余俗气了。”
李绾绾见她不理自己,皱眉撅着嘴抱怨道:“这梅花有什么好看的呀,你天天看。现在定京城内谈论的都是那位了,压根记不起姐姐的芳名。”
李绾绾没说名字她也知道“那位”指得是谁,张虞眉间微蹙,似有不快,只是面上仍旧不显,温声劝道:“我要人人都知道自己又有什么好处?”见李绾绾仍是不懂,叹了口气道:“你当被人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是什么好事儿啊?”
当然不是。
当年张虞名动京城的时候,无人不羡她饱读诗书,容色倾城。不过,今时今日被人提起便议论羡慕的却变成了沈知岚。
听着曾经一处的手帕交心心念念想见一面仪恩县主,她内心嫉妒极了。她不是不知道沈知岚其实是一位极难得的美人儿,不过是前几年名声太差,又不常走动才令人谈及变色,其实那些人又有多少是真的见过沈知岚的呢?
“可是!可是她现在出尽了风头不说,还处处针对姐姐!”李绾绾自花灯节后心中始终憋着一股气:“她这般的人,纵然是生了一副好皮囊,又怎配得上县主之位?”
“绾绾不可!”张虞伸出食指连忙按在她的唇上,摇了摇头小声道:“当心祸从口出。”
李绾绾想起那日上清街上出的丑,立即闭了嘴,只是还是不甘心,顺手将放在桌上的梅花仍在了地上。
张虞知道李绾绾是个沉不住气的官家小姐,心思单纯见识浅薄,偏偏又脾左犟容易摆弄,因而同她交好。她可不是单纯的闺门小姐,看了一眼地上花瓣散落的红梅,幽幽地说道:“既然这瓶上已经有了梅花,这红梅再明艳可爱也是多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