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忙了一天了,早上起得又早,这会都到家了就一块休息会儿吧。”说着一把拽住了落冰的手,两个人并肩躺在宽厚柔软的床铺上。
落冰惊呼:“这可使不得。”话音刚落,只见沈知岚的眼眶有些微红:“小姐,您是被风吹着了吗?我这就去请大夫。”
“好落冰,我没事。只是有些难受。”沈知岚摆了摆手,嗓音低沉。
落冰不解,忙撑起身体看着躺在床上的沈知岚,小心翼翼地问着:“小姐,那我们下次出府...就去...您说的那个地方吧?”她实在说不出口那两个字,饶是这般,脸颊也有些泛红。
沈知岚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落冰指的是哪里,顿觉自己刚才的失落太过矫情,有这么个忠心护主的好丫头,还想些有的没的做什么,不如自己混得厉害了,以后主仆二人一起吃香喝辣去!
沈知岚清了清嗓子,看了门外的方向,拉着落冰离自己近了些说着:“荣宁堂内的门都是用重石压着的,这么多年了,娘亲没有将门槛装上,她冬日里一定很冷吧。”
落冰回想了下,确实是因着沈知岚幼年玩耍不小心摔了跤,没想到夫人真的下令把府内的门槛全都砍了,不过好似是那年冬日间侯爷嫌夜里太凉,又重装了回去,独独荣宁堂的还是用重石压门开合,很是不便。再加上这两年也少有人去夫人那儿了,一时间竟忘了这茬。
“小姐这是心疼夫人了,想必侯爷也会感念您的一番孝心,说不定还能缓和下侯爷与夫人之间的关系。”
“千万不可。”她神情有些凝重,方姨娘那里水有多深还得再探探,况且自己身边除了落冰几乎没什么体己的人了。原本她以为娘亲身子性格庸懦身子也不大好,可今日一见反而更是费解,一个性格懦弱的女人能在当年扛住言论,一声令下砍去一等侯府里门槛,最后还是自己的丈夫夜里怕冷才同意装回去,还特意留了自己院里的不许动?
更何况,当年方姨娘进府之后,她也从未刻意刁难发落过,最后还是主动与侯爷疏远了的。若说也许娘亲确实是对侯爷真情实意,对其迎娶侧室的行为伤心失望,可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女人霸占了自己的丈夫不算,连女儿也险些被洗脑了,竟无动于衷至斯?
怎么看怎么都觉得自己这亲娘是故意这么做的,或者说这其中另有隐情......
落冰看着沈知岚话说了一半,脸色还不大好的样子,也不多问了只静静地陪她坐着。
冬日里天短,没一会儿的功夫外面已经黑了,沈知岚浑然不觉还坐在床上琢磨自己今后的人生该怎么当一名真正的沈小霸王。
“大小姐可是在屋里呢?”门外传来清脆的女声,沈知岚仿佛记得这是方姨娘身边怜香,便麻溜地从床上坐起来,一键切换社交状态。
“是怜香姐姐吗?快请进来吧。”说着拢了拢耳后的碎发,扶正刚才在床上躺着弄歪了的发簪。
怜香刚抬脚进屋就看见沈知岚整理仪表,一时间脸上染了层戏谑的颜色:“大小姐年纪果然大了,本就生得一副花容月貌,如今更是愈发爱重自个儿了。要我说呀,大小姐自己害臊,不若将心事说与姨娘听,姨娘定会为大小姐做主的。”
我靠!
你有病吧,老子刚从床上起来当然要整理一下了,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有心事了?沈知岚嘴角抽了抽:“怜香姐姐又打趣我了,什么心事不心事的,我可从来没听过,不如姐姐告诉我到底是什么?”
怜香也着实没料到沈知岚会这么说,难不成着性子真的病了几天给养好了?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好岔开了话口:“大小姐先别在意这些了,奴婢过来是给小姐量尺寸好裁新衣的。不知大小姐这会子可方便?”
沈知岚忍不住白了她一眼,要是换做她以前听见这话肯定好奇得不行,最后还真的会遂了怜香的愿去方姨娘甚至是侯爷那里询问自己的亲事,虽说大业民风开放,儿女私情无伤大雅皆可议论,但怜香这种操作也真的是婊中一绝了。
“方便方便,你现在就量吧。”她真是一点都不想这个人再在她的房间多呆一刻。
没花多长时间就i量好了,怜香将软尺折好拢进袖子里:“大小姐如今还在长身体,冬日里的衣服也都厚重些,奴婢会跟绣娘多嘱咐几句,将衣裳做得宽敞些,如此大小姐便是多吃些也无妨的。”
你咋不上天呢?
沈知岚强压住自己气冲丹田的恶心,微笑着道了谢。
落冰确定怜香的身影消失在了长廊的尽头,扭身对她说:“小姐,人已经走远了。”
这大姐可算走了,这么一搅和,她的心情倒是好了些,没先前那么沉闷了。怜香方才的话虽然婊气十足,但有一点却说得不错,沈知岚开了春就十七了,昨日侯爷也反复提及她的亲事,如若沈侯爷办事儿靠谱,估摸着传说中的教养嬷嬷不多时也该入府了。
真头疼,怎么倒像是给自己挖了个坑啊。
噔噔噔
又是谁?
“奴婢是荣宁堂的霜儿,大小姐已经歇下了吗?”
“没有没有,霜儿姐姐快请进。”沈知岚趿拉着绣鞋小跑着去打开了门。
“小姐,让奴婢去做便是了,您好好躺着罢。”落冰边说着搀了下她,看见来人是霜儿也一脸喜笑颜开。
“我哪里就那样娇贵了,不过是开个门,还能把我累坏了不曾?知道你心疼小姐我,刚刚收拾衣柜我看有几件衣服很衬你,不如你取走吧。”
“小姐又打趣我了,我这样的人...”还没说完,沈知岚就做了个闭嘴的手势,落冰乖乖滴闭了嘴,眼神却止不住地往霜儿哪里瞄。
霜儿何等聪慧,只规规矩矩地行了礼,眼里噙满了笑意。
沈知岚对侯夫人娘有天然的亲近之心,自然对荣宁堂的人也客气亲昵些,一边捉了霜儿的手引她坐到暖炉旁“姐姐今日怎么有空过来,可是我娘有什么话托您带来?”
霜儿听着大小姐的话头,拍了拍沈知岚的手:“夫人自然是记挂大小姐的,奴婢知道大小姐过几日要跟着教养嬷嬷学规矩了,这可是府里一等一的大事,奴婢打心眼儿里为大小姐高兴,再一个,小姐如今一天大似一天,再不能像以前那样顽皮草率,您是咱们建承侯府里嫡女,行事作风也该拿出个侯府小姐的款儿来了。”
霜儿这一席话信息量极为丰富,夫人定是有什么不好说却不得不说的话要同她讲,但眼下却没有一个好的时机,沈知岚更加笃定,荣宁堂内一定有什么秘密。
霜儿见沈知岚没有及时回复,也并不心急,仍温声细语地说道:“不怕大小姐怪罪,奴婢今日是为自己个儿的事儿来求大小姐的。”说着便跪了下来。
沈知岚一脸错愕地搀起霜儿:“姐姐使不得,你直说便是,我岂有不应你的。”
只听霜儿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出:“大小姐不知,奴婢与大小姐身边的落冰本是姊妹,虽说同在府里当差,可能说话的机会少之又少。大小姐素来好性儿,今日是落冰的生辰,能不能让奴婢为她做碗长寿面。”霜儿的声音越来越低,其实她也拿不准儿沈知岚如今的脾性,只觉得比往日不知强了多少倍,今早瞧见沈知岚去给夫人请安,再加上侯府里近来都传着大小姐转了性,她才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壮着胆子说了这番话。
沈知岚转头看了看立在外间瘦瘦小小的落冰强忍着泪水的样子,顿觉自己可恶!
“姐姐说的那里话,这原是我的不是,今日落冰生辰我本该想到的却一时贪玩儿忘得没了影儿,落冰,你今日也松快些,踏实地做一个小寿星。”
沈知岚扭身从梳妆台里挑了对并蒂海棠式样的耳坠子塞进了落冰手里:“我没有霜儿姐姐的好手艺,平日里脾气又大,你跟了我这么久也是难为你了。今日实在匆忙,这对耳坠子的花样我记得你夸赞了好几次,今日送给你全当我这个糊涂主子对你的一点心意吧。”
“这可如何使得,小姐,这耳坠太贵重了,我怎么配得上。”
“谁敢说你配不上,看我不打歪他的嘴!好啦,你再不收我就当你是嫌弃我了。”
落冰看着手心里发出莹润光泽的耳坠,感动得说不出话来,不等她道谢,沈知岚干脆将躺在落冰手里的耳坠捡了起来,动作轻柔地将耳钩挂进了落冰的小巧可爱的耳洞里,郑重又温柔。连一旁的霜儿也没料到沈知岚会如此这般,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感谢方才能表达其心里的感激之情。
沈知岚没注意到两姐妹的情绪,她只知道自打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不管是闷闷地待在房里发呆,还是出去荒唐胡闹,都是这个小丫鬟陪着她,任劳任怨地为她做一切自己能做的。更不用说一同长大的那些年,自己闹过多少糊涂事儿都是落冰一直默默陪伴,不曾生过二心。这么好的丫鬟,不对,这么好的姐妹,本就值得她珍重待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