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难归看着江晚衣，又看了看风窈，心里酸涩无比。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肯为了他和众人对峙，哪怕他不知道为什么，而他心里悄悄放了十年的人却讨厌他。
方难归揉了揉眼，走到风窈面前，和她保持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想要走得更近些，还是止在了四寸距离，脸色涨得通红。
“风窈姑娘，我……我不是，我……”
方难归憋着脸，磕磕巴巴的才说了几个字，江晚衣看不下去，觉得眼前情景难受的紧。好好一个大男人，脸那么红做什么！江晚衣撇眉，直接拽过他将他提到身后。
方难归冷不防被江晚衣拽到别处，踉跄几步方才站稳。
“姓江的，他和你什么关系啊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风窈气急，恶狠狠瞪了江晚衣一眼，快步走到方难归身前拽过他的手腕。
“他坏了法阵放走了女鬼，他要回去谢罪。”
方难归没想到风窈会拉他，心里只觉万鼓齐擂，身体也是一阵燥热，觉得这天热的很。
江晚衣拦住风窈，皮笑肉不笑道：“风家法阵闻名天下，我江晚衣佩服，只是——听说风家的巽叶降阵好像需要二十二人。”
江晚衣面露疑惑，假意数了数风窈身后：“可是我看你身后才二十一人。”
风窈脸色大变，松开拽着方难归的手转身开始清点人数，松手的同时江晚衣提起方难归衣领，提步轻点，身形如孤鸿白燕轻盈离开。
“小师叔。”风柯瞥了二人离开的背影一眼，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你住嘴！”风窈瞪了他一眼，继续轻点，“还真是二十一人。”
风窈单手撑着下巴，秀眉紧皱。
风窈突然瞪大眼睛，想起江晚衣的那句“你身后”。
所以带上她自己，刚好二十二人，一个也没少！风窈气急，恨恨跺脚。
“你平常不是挺聪明的吗？怎么不提醒我！”
风窈看了风柯一眼，撇嘴指责。
风柯：“……”
不是她要自己闭嘴的吗，她自己从小算术没算正确过怪谁？他这个小师叔还真是惯会甩责任。
风柯无奈一笑，依旧是温温润润的样子，有些忍笑的赔礼：“小师叔教训的是，是师侄错了，师侄向你赔礼，还望师叔莫气。”
“噗嗤——”
不知是谁没忍住笑了一下，风窈啧了一声，转身瞥了其他人一眼，原本还有轻微笑意的人群瞬间安静。
“走。”
这次，就先放过那个方难归。反正，本来就是想吓吓他给他一个教训。
“小师叔，”一个圆脸少年站出来，有些担忧道，“那女鬼难缠，万一他二人……”
风窈看了他一眼，心里纠结。
“那个江晚衣不是很厉害吗？那就要她带着那个方乌龟去降。”
风窈冷哼一声，率先朝树林出口走去。其他人互相对视一眼，跟着风窈离开。几步后，风窈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江晚衣二人离去的方向。
“江，江姑娘，”方难归手捂着嘴，忍着呕吐道，“是不是可以停下了，我——我怕高。”
夜空中，江晚衣拽着方难归御风而行。和江晚衣的随意不同，方难归一脸难受害怕。
江晚衣看了他一眼，心里鄙视了他一番，还是稳当停住了。
“呕——”
停下之后，方难归再也忍不住，扶着旁边一棵树呕吐，胃里翻汤倒海。
江晚衣嘴角抽搐，别过脸不语。
方难归直起腰身，尴尬的看了江晚衣一眼，有些局促挠头。
他又丢人了。
方难归耷拉下脑袋，神色懊恼。
“行了。”江晚衣拂袖，持箫抱胸斜倚杨树，眉目间慵懒洒脱。
“不就是怕高吗？没不好意思的。”
江晚衣拍了拍方难归左肩安慰道。看着方难归，恍惚间她似乎又看见了那个温和乖顺的少年，眼中闪过恍惚。
方难归抬头，眼中酸涩。江晚衣所言不过寻常一句，可于他，不一样。那一句“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包括他心里的那个人。
“江姑娘？江姑娘？”
注意到江晚衣失神，方难归在她眼前摆手，清澈的眼里透着担忧，“你没事吧？”
江晚衣回神，细细端详方难归片刻，轻叹一声。
他们，终究不同……
方难归被江晚衣盯得有些别扭，脸色微红。
“江姑娘……”
江晚衣注意到自己失态，轻咳一声，随意岔开话题：“我还没问你，你刚才对着风窈脸红什么？对她真有感情了？”
风家小师叔和方家败类的婚约当初在九州也算是引起了轩然大波，毕竟这风姑娘可是风家的手心宝，可谁也没想到风门主居然会同意风窈和方难归的婚约。
方难归脸色尴尬，颇为艰难的点了点头。
“我也不知道，从小我就知道，我和她之间是要过一辈子的，我一直对自己说，‘方难归，她是你将来的妻子，就算她不喜欢你，你也只能喜欢她，绝不能变心。’可我也知道，她是明珠，我是岩石。”方难归眼神暗淡，从来都是写满期待的脸上尽是失意，情窦初开恰是催人意。
江晚衣不语。
她倒觉得，是风窈配不上方难归。
“明珠再美，碎了也不过是一地碎石，岩石再劣，也依旧可以筑高城穹阁。”
江晚衣重重拍了方难归左肩一下，神情严肃。
落花飘于肩头，此刻的江晚衣在月光之下于方难归而言似是柔和万分，那句“岩石筑楼”也注定会深深印在他心间，一生一世，永不相忘。
“走吧。”江晚衣侧身环顾四周，“天晚了，也该走了。”
“小姑娘既然来了，就别着急走嘛。”
一句妩媚声音幽幽传来，阴风瞬间四起卷起四周沙尘，上一刻尚且皎洁的明月如今已被阴云遮蔽。
江晚衣和方难归皆是脸色大变，心道不好。
一道红衣身影自眼前突兀出现，妩媚女子巧笑嫣然，一瞥一笑尽是风情。
“你是何欢宗的人？”
江晚衣玉萧直指女子，眼神里充满警惕。
女子笑而不语，方难归听闻“何欢宗”后心中咯噔一下，心中似有千丝愁绪莫名涌起。
“归儿，我的儿……”
方难归感觉到心中有句声音似乎在隐约唤他，可到底是谁？
“小姑娘，姐姐可没空管你，今天我是来找——”女子伸出纤纤玉手轻佻的指向方难归，眼神柔情似水。
“他的。”
江晚衣皱眉，转头瞪着方难归：“你怎么招惹她的？”
方难归委屈的看着江晚衣，鼓起腮帮子嘴里哼唧。
“我不认识她。”
那女子捂嘴咯咯笑道：“小公子，我可不是来找你的，我是来找你身后之人的。”
方难归和江晚衣同时转身，一个青衣青年踏月而来。
“连绣前辈，几日不见，甚是想念。您怎么又……老了。”
俊秀却张扬的脸，欠揍的语气，臭屁的御剑姿势。除了齐家的齐昀，普天之下也许只有风家的风卿才能与之媲美。
江晚衣扶额。
救命啊，这个齐前辈——不靠谱啊。
“臭小子，”连绣语气中含有几分咬牙切齿之意，“当初若不是你多管闲事，我又怎么会千里迢迢跑来这里？”
齐昀手持折扇，摇头叹气道：“前辈啊，你说好好的一个人，怎么非得吸人精元呢？而且还是那种相貌不堪之人。”
齐昀眼神真挚语气诚恳，目光尽是恳切：连绣前辈，我这是在为您好。”
方难归一脸敬佩的看着齐昀，情真意切的要人忍不住想要敲他脑子打醒他。
“齐前辈，他们都说您爱玩，不学无术，可是没想到您居然会为了一个魔道的着想。”
江晚衣：“……”
齐昀：“……”
他还能说什么？
之前因为风窈的关系，他也是或多或少的注意过那个她名义上的未婚夫的原本他不明白风窈为什么会这么抵触，但是现在他好像……有点明白了？
这种性子，已经不能再用“单纯”来描述了。
连绣娇笑不断，越看越觉得这个小子讨人喜，尤其是看到那双无邪的双眼后，似乎是逐渐看到了一位故人。
难道……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连绣心里形成，很快便又是推翻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当年种种都说明她刚才的想法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连绣脸色阴沉，目光深寒的盯着齐昀，却是和两个小辈，准确的人是和方难归说话。
“今天我只是来找齐昀的，你们两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赶紧给我滚，免得祸及池鱼。”
“不可能！”
方难归率先开口，跨步将齐昀护在身后，“我不准你伤害齐前辈。”
江晚衣也与方难归并肩而立。
齐昀觉得有些好笑，刚想劝他们离开，江晚衣回首朝他粲然一笑。
“我知道前辈想说什么，若她是今晚女鬼，我们必然不会出手，反而乐意前辈动手。但现在，”江晚衣语气顿了顿，笃定开口，“前辈一人不是她的对手。”
江晚衣高傲抬头，脸上少年意气风发，声音也是骄矜轻狂：“可加上我和方难归，也许就不一样了。”
“是不一样，”骄纵声音自远处传来，御风而来的风窈踏叶而行，轻然落地，“只会多两个人死，而且齐小昀会死的更难看。”
“所以你这是怕我和两个不熟的人一起走黄泉太孤独，所以特地想来陪我的？”齐昀眼中含光，“风小窈，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人这么好？”
风窈哽住，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才不要死呢！
“齐家小子，看来是我小瞧你了，没想到不一会儿就有三个人陪你送死。”
连绣语含讽刺，丝毫不将四人放在眼里。
“哎，没办法啊，谁要晚辈平日没事的时候就喜欢和小辈玩。”
齐昀依旧是满不在乎的样子，却是将三人护在身后。
“也是，趁着没事的确是要好好放放纵，万一哪天……”
“住口！”
连绣尚未说完便被齐昀罕见的暴怒打断，身后三人皆是一凛。
“齐，齐小昀，你……”
风窈犹豫的伸手想要抓他左肩，还是踌躇垂下，神色除了不解，更多的是担忧。
江晚衣拽住风窈衣袖，风窈面色不悦，看到齐昀背影后没说什么。
连绣依旧笑吟吟的看着齐昀，似乎十分满意此刻。
齐昀突然笑了，就像是三月烟花在一瞬间绽放。
“前辈，魔宗作恶多端人人诛之。不如今夜——晚辈提前为您开一条黄泉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