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叶绾醒来的时候,周围还是一片昏暗暗的世界。她暗自锤锤尚未清醒的脑袋,仔细看了看怀里抱着的东西,原来是一件西服外套。
她的心突然狂跳不止,这件西服好像在哪里见过,上面弥漫着淡淡的烟草香。邹叶绾来不及多想,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她掀开蚕丝绒被下床,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
拐角,转身。
一眼看到了侧卧在沙发上的盛景舒。
她的心又开始狂跳了,像小鹿乱撞一般,不远处的这个男人总能让她在第一时间慌了手脚。邹叶绾再次敲了敲不太清醒的脑袋,努力搜寻昨晚的记忆碎片。
想起来了,她昨晚跟温娅去酒吧,好像喝了很多酒,再然后,就记不得了。
那怎么会遇见他呢?又怎么会来到这个好像是酒店的地方呢?
她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清晨六点半。
穿过客厅即是厨房,她轻手轻脚地走进去,准备了两份全麦面包、煎蛋和牛奶。
这是她第一次准备双份的早餐,虽然不是在自己的家里,却感受到了几分生活的烟火气息,她悄自欢喜,心里甚至有了一种要和这个男人共度一生的想法。
邹叶绾将早餐放在餐桌上,轻轻走近还在熟睡中的盛景舒。
这是两人第一次这么长时间近距离的接触,没有任何隔阂和误会,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那种感觉就像是,茫茫人海中视线交错,时间骤停,众生皆成浮云。
一世浩瀚。
她怀着前所未有的勇气,伸出手,想要抚摸他那凌厉紧皱的眉头。右手伸到半空中,下意识地想要退缩。
忽地一个瞬间,他抓住她的手,将她拉进怀抱,面目相贴,正正地吻上她的樱唇。柔舌相碰,锐齿轻咬,电光火石之间,邹叶绾一下子失去了意识,好像幼时落水,不断地沉迷、沉迷……
随着呼吸越来越急促,几秒过后,她幡然醒悟,本能地挣脱。他用了很大的气力,才把她圈在怀抱里,急促的喘息喷在她的耳垂,让她全然没有了抵抗的力量。
许久许久,两人就这样静静地拥抱着,谁也没有说话。
她乖乖地跌在她的怀抱里,不再做没用的挣扎。他使劲儿抱着她,仿佛用尽平生的力气,几乎要将她揉进骨头里。
好像过了一个世纪之久,邹叶绾平静地从他的怀抱里出来,理了理凌乱的头发,没有说话。她走到餐桌旁,碰了碰盛着牛奶的杯子。早餐已全然凉透,她转过身,想要走到厨房重新加热。他却忽然出现在面前,双手扶肩,将她推回卧室的床上坐下。
他拿来拖鞋,悄无声息地帮她穿上。这一次,邹叶绾没有躲避。
盛景舒半跪在地,双手轻轻抓住她的肩膀道歉:“对不起,我没控制好自己。”他的嗓音低哑,带着一种难言的魅力。眼中夹着熬夜之后才会显现的红血丝。
邹叶绾垂下双眸,笑着摇头,起身回到厨房。
其实她也没能控制好自己。
面包被一波又一波的热浪烘焙着,她的脑子,也像是被一波无形的力量不断冲击着。邹叶绾努力想理清一些事情,但心绪怎么也无法彻底归于平静。
喝醉酒又正好被他碰到,这样的事情几乎不会再出现第二次,而这样亲密的接触也几乎不会再有第二次。所以她告诉自己,什么都不要想,顺其自然。
不要莽撞不要怨怼,出了这个酒店,他们就又是陌路人了。
想通这一切之后,邹叶绾觉得轻松了许多。她将加热过的早餐端回餐桌,与他一起吃完了那顿看似并不是很丰盛的早点。
像一对普通恋人一样。
关于昨晚的事,她只字未问,他也只字未提。
“糟了,上班要迟到了。”咬掉最后一口面包,邹叶绾看了看表,抓起衣服就要走。
盛景舒一下子拉住了她:“我送你。”
她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尽管有总经理的专车相送,但两人到达振清集团的办公楼下时,还是超过了规定的上班时间,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盛景舒熟练地按下28号键。
“要去杂志社吗?”邹叶绾有些奇怪。
“你想让我去吗?”他忽然看着她,挑逗似地笑了笑。
她刚想张口,却欲言又止,脸颊微红。
“我今天其实不用来上班。”他收回暧昧的眼神,恢复之前的模样。按照原来的日程安排,他有个简单的合约需要在别处谈判。
“那为什么还要来?”话未落音,她便后了悔。
专程来送她是明摆着的事情。
好在电梯开门缓解了她的尴尬。邹叶绾望了望盛景舒,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的那一刻,他却突然开了口:
“重新开始吧。”
不知是什么缘故,就算到了正常下班时间,哪怕没有额外的文件需要看,邹叶绾也会在办公室里待一段时间才离开,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在办公室逗留的时间也越来越长,甚至有时候会等到这个城市华灯消散,车水马龙全部归于平静的深夜。
反正回去之后也是空空荡荡的房间和电脑,在办公室里看一看落地窗外的世界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敲门声响起,她打开,又是楼下咖啡店的小姑娘。在规定的下班时间,她已经来过一次,是专门配送蛋糕的。
包装盒里装着一块精致的黑森林蛋糕,还有一杯咖啡,浓香渐渐溢散开来。邹叶绾打开夹在盒子外的小卡片:“谢谢叶绾这几天在医院对我的照顾。不要再加班啦,记得按时吃饭喔。”上面画满了各种七彩的小表情,甚是可爱。
麦洛洛送的蛋糕还被她放在办公桌上,就又有一个蛋糕被送来。
“这个又是给我的吗?”她奇怪又惊讶。
配送蛋糕的小姑娘也有点惊奇:“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地址显示的就是您这里。”
邹叶绾犹豫着接过蛋糕盒子,上面什么信息也没有写。
“你知道这块蛋糕是谁买的吗?”
对方无奈摇头。
一问一答间,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来,她打开,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忽而一声清脆的敲门响:“是我。”伴随着手机里传来的同样的声音,盛景舒闪现在门口。
她瞬间动了心跳,眼神里尽是疑惑。配送蛋糕的姑娘见状立即离开。
“我的手机号,存好。”他一副命令的口吻。
惊讶之余,她回想起麦洛洛晕倒的时候,也正是盛景舒打电话给自己的。邹叶绾突然有点恐惧,这个男人似乎对她所有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而他对她而言,还是一个谜。
“你怎么有我的号码?”邹叶绾脱口而问,又随即改口:“那天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盛景舒顿了顿,犹豫着说:“是想告诉你我想通了。”
“想通什么?”邹叶绾一头雾水。
他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只是走到桌前,亲自打开蛋糕盒。铺满巧克力碎的蛋糕在昏黄灯光的照耀下显得无比温暖诱人。她突然想起来之前他们和六月一起吃饭的时候,最后临走前,鬼灵精六月悄悄拉住她说:“下午的演讲我坐在前排,他就坐在我侧前方。”
六月努努嘴,看向盛景舒:“我都没见他眨过眼睛,只知道盯着你看,也不鼓掌,嘴角还挂着笑。可他跟领导说话的时候全程都是面无表情啊。”她坏笑:“姐,你别想骗我,我能看出来,你们两个不是一般的关系。”六月一挑眉毛,仿佛窥探到了整个世界的秘密。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真的会成为我姐夫呢。”她自信地像个预言家。
真的吗?邹叶绾不停地想。这些年,他好像也没忘记自己吧,可是为什么呢?十年之久,过去的一切都显得苍白且稚嫩。既然时光往复,那自己的执念是不是也该放一放了呢?从前没答应没完成的事情,现在还来得及吗?
爱吃巧克力这件事,他还记得。高中一起参加物理竞赛的时候,他总会在赛前送给邹叶绾一块巧克力,而邹叶绾每次都是留到比赛结束之后才吃。她一直觉得,他的巧克力代表着惊喜和好运,她想让这份惊喜和好运保留得更长久一些。
后来,一直到那个牌子的巧克力停产,她再也没吃过。
其实醉酒那天,她捶打脑袋,回想记忆的时候,一个碎话片段总在她耳边响起:“傻瓜,这十年我从来都是一个人。没你的允许,我怎么可能丢下你。”
对于聪明的她而言,猜到事实不太难。
邹叶绾接过蛋糕,香甜松软的糕点入口即化。“吃完这块蛋糕,就让我们重新开始吧。”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