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主编今晚需要加班吗?”温娅虽然已经结婚,但性格仍然活泼得像个孩子。
“怎么了?想请我吃饭呀?”邹叶绾笑笑说:“杂志社最近没什么事,不用加班。”
“那下班后我去接你,跟我去个地方。”她总是神秘得不得了。
邹叶绾下班后果然看见温娅开着她的红色跑车停在办公楼下,当时正值下班高峰期,办公楼里涌出无穷无尽的上班族,温娅的豪车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看见邹叶绾,温娅豪爽地摘下黑色墨镜,跳起来冲她挥手。
“人家都在看你呢,千金小姐。”迎着那么多人的目光,邹叶绾有些不好意思,她忍不住笑温娅:“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我男朋友呢,每次都这么准时。”
“走,今晚带你去找男朋友。”温娅坏笑,冲她眨眨眼。
“我们到底要去哪儿啊?瞧你神神秘秘的。”她系上安全带问。
“去了你就知道了。”温娅脚踩油门,红色跑车飞驰而去。没多长时间,她们便停在了一家装扮得霓虹通丽的酒吧前。
酒吧外面用钢丝焊接着两个大字:东西。
邹叶绾一下子就被这个名字逗笑了,她歪着头,喃喃重复道:“东西?东西?”
“因为老板叫南北。”温娅停车熄火,一边拔钥匙一边扭过头来跟她解释:“这是他新开的店,叫我来捧场。海澈要加班,我只能拉你来了。”她摆摆手,表示无奈。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酒量不好。”邹叶绾嗔怪说。她平时能喝一点点红酒,但啤酒白酒这一类的基本不沾,否则倒头就醉。
关于醉酒,她的确有一次难忘的经历。
高中时候,周末学校不放假,全天自习,老师会提前布置作业但不会到班监督,只有年级主任偶尔会巡查一遍,所以周末对于长期住校的学生来说是自由放松的最佳时机。
那一次临近元旦,学校筹办晚会,邹叶绾是学生总负责人。晚会节目初选阶段安排在学校报告厅,几个学生坐在前排当评委打分,她坐在后排观看,时不时提出一些意见。
偌大的报告厅,昏暗的观众席只有几个人,显得空荡荡的,她又坐在最后,很少有人能注意到。
但盛景舒注意到了。
那天恰逢周末,他中午溜出学校和朋友喝酒,醉醺醺摇晃着身子回到教室,看到邹叶绾不在座位,问了周围的人才知道她去了报告厅。
他不顾上课铃声,也跟着跑去了报告厅,悄悄从后门进去,又悄悄寻到邹叶绾的位置,悄悄坐在她旁边。
邹叶绾一心看节目,等闻到酒味时才猛然发现身边静坐的盛景舒。她吓了一大跳,问他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他没回答,好像醉到睡着了。
巨大的啤酒味扑面而来,邹叶绾下意识地扇扇鼻前的空气,看着沉醉不醒的盛景舒又气又想笑。
她皱皱眉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到后台,在饮水机前用一次性纸杯接了一杯温水。回到座位,悄声唤醒盛景舒。
他朦胧地睁开眼,意识却未清醒,将水喝下去之后便又歪头睡着了。
节目初选完毕,其他人员都走光的时候,已经是傍晚。邹叶绾不敢将盛景舒一个人丢下,只得一边翻书学习,一边等着他酒醒。
宽敞的报告厅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静得可以听到他的呼吸声和她沙沙动笔的声音。
期间,他迷迷糊糊地张口喊冷,她还将自己包里带的备用外套盖在他身上。一米八多的高个子像只温顺的绵羊一样躲在她小小的衣服里。
大概又过了一两个小时,盛景舒终于清醒。他睁开眼,恰好看到她低头复习的侧颜,蓬松的栗色卷发披散在肩,冬天的衣物宽厚,更衬得她娇小可人。
他低头看了看身上盖着的白色棉外套,一眼认出是她之前常穿的衣服,上面还泛着淡淡的薰衣草香。
盛景舒心里欢喜极了,靠在椅背上偷偷看了她好久。他努力回忆醉酒后发生的事情,却只能记起零星半点,最后干脆抛开不想。
邹叶绾察觉到动静,扭头看他:“醒了?我去给你倒水。”她放下笔记本准备起身,却被他一下子拉住手腕,虽然隔着厚厚的衣服,她还是忍不住心跳了好多次。
“我怎么在这儿?”听到盛景舒问这个问题,她忍不住瞪他一眼。
“你自己跑到这里来的,还喝了那么多酒,不怕被老师发现吗?”
“那你怎么不走?”他笑嘻嘻地问她。
她又瞪了他一眼,转身去后台接了一杯热水。
“喝完这杯水,我们就回教室。”她把水递给他,他乖乖地接过喝下。
在解决关灯这个问题上,邹叶绾想了好久。报告厅灯光的总开关在位于大厅前部的台面一侧,而她掌有钥匙的唯一出口在大厅的后门。
这样导致的一个比较尴尬的事情就是,他们需要到大厅前部去关灯,然后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穿过整个大厅从后门离开。
盛景舒不如邹叶绾熟悉报告厅的构造,差点儿没被黑暗中突然冒出来的台阶绊倒。
“让你刚才在后门等我,偏要过来跟我一起关灯。”她轻声嗔怪。
“我自己一个人在后门害怕啊。”听了他的理由,邹叶绾忍不住想笑,明知他是故意的,但还是转身扯住他的衣袖角,带他顺利地走出了报告厅。
回教室时,刚刚走到楼层拐角,他们正正好地碰上巡查主任老钟。
老钟背着手,问他们去哪儿了。
盛景舒的流氓青年形象在老钟那里早已根深蒂固,他支支吾吾,若不是顾及邹叶绾,他才不在乎老钟的查问,早就实话实说了,最多挨一顿骂。
盛景舒成绩好,老钟不敢开除他。
“钟主任,盛景舒他报名参加元旦晚会,我们刚才去参加初审了。”邹叶绾找理由搪塞过去,这是她第一次明目张胆地欺骗老师,还是她母亲的同事。
“没想到你小子终于能办点正事了。”老钟感叹着,没再深入追究,放他们回教室了。
后来邹叶绾一直对这件事印象深刻,如果老钟追查下去,两人的关系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不知是不是这个原因,她从此对醉酒的人特别敏感,总会想起那天喝得醉醺醺的他。
“没关系,来感受一下气氛嘛。尽管喝,醉了还有我送你回家呢。”温娅拉着邹叶绾进了酒吧,迎面碰上老板南北。
“哟,这不是小娅吗,贵客啊。”南北操着一口纯正的晅京腔,热情地招呼着。
“南老板生意这么好,我当然要来捧场了。”
南北大笑两声:“尽情喝尽情玩,别客气,今天我请客。”
邹叶绾很少进过这种灯红酒绿的地方,但她心中又对这样的地方怀着一种莫名的期待和向往,疯狂跃动的氛围让她沉醉和迷离。不过她的酒量也是真的不太好,几杯烈酒下肚,她已经醉醺醺得不省人事了,软绵绵地瘫倒在沙发上。
温娅柔柔地看了一眼身边的邹叶绾,几乎也要醉倒,但她并不担心。酒吧的第一投资人是盛景舒,这次带邹叶绾来的原因也是为了能让他们见面。两个人都醉倒了也没关系,盛景舒和南北都会妥善安排的。
她这样想着,再次举杯饮酒。温娅最近的心情不是很好,海澈的事业一直不起眼,母亲又一直给他们施压,她心有千般愁苦却只能黯然咽肚。
但盛景舒完全没有想到温娅会带邹叶绾来,当他结束公司的工作赶到酒吧的时候,南北正指挥员工搀扶着温娅和邹叶绾离开。他见到喝醉的两人,尤其看到歪倒在员工怀里的邹叶绾,心中冒出怒火,把南北狠狠骂了一顿。
他匆忙扶过邹叶绾,拿出手机给海澈打电话。
海澈很快赶到酒吧将温娅接走了,而邹叶绾还软绵绵地挂在盛景舒身上。一个不小心,她的高跟鞋踩痛了他的脚。他下意识地弯腰,却被邹叶绾搂颈揽住,两人的脸几乎要贴到一起。
他心一惊,将邹叶绾打横抱起,径直放入车内的副驾驶座。
车子许久没有开动,他关了音乐,将外套轻轻盖在她身上。她侧了个身,脸正正地对着他。看着她的睡颜,他忽然想起几天前在学校她对自己说的那句话。
“十年了,这一点我做的很好不是吗?”
他骤然心疼,缓缓开口说:“傻瓜,这十年我从来都是一个人。没你的允许,我怎么可能丢下你。”
沉默良久,盛景舒从上衣口袋里抽出一支烟,习惯性地放到嘴边,大概是想到了邹叶绾在一旁,又迅速掐断了刚刚点燃的烟苗。
熟睡中的晅京城,夜色曼妙,盛景舒跳下车,重新点燃了熄灭的烟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