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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这20多天里,万凯和公司彻底断了联系。不仅仅是医护人员把他看管得紧、赵鹃不让他过问公司的事儿,主要是因为上了化疗。万凯过去听说过化疗,这次,萧春主任和孔涛医生对他做了治疗前的详细讲说、交代,知道化疗药物在杀灭癌细胞的同时对人体也有损害。他早就听说过,化疗药物会损害白血球,白血球是啥,就好比人体的卫兵,没有或是少了卫兵,人体就会失去或降低防卫能力,细菌和病毒就会趁虚而入。可为了治病,他必须及时上化疗。人都是想求生的,人世的美好、诸多要做的事情都迫使他万凯只好接受这种治疗。上了化疗后,他真正体会其滋味儿了,心慌、乏力、头昏、没有胃口。他没有心思去想也没有力气去办公司的事情了。

要说和公司还有联系的话,就是赵鹃了。再忙,赵鹃每天都要来看望他陪护他,却不对他说公司的事情。万凯全身无力,从来没有过的难受,他觉得自己快要不行了,拉了赵鹃的手说,他知道她一直爱他,自己对不起她。泪目灼灼的赵鹃好伤心,强打精神宽慰,叫他服从治疗,好好养病。他内疚不已说,在夜总会那天晚上是想把爱给她,又责怨自己太自私。赵鹃的泪水更多。

“万总,你也不要太忧虑了,萧主任说不是没有办法治的,医院和市红十字会正在积极想办法联系血源。”守护在万凯病床边的赵鹃对显得虚弱的输着液体的万凯说。

万凯摇头叹气:“我知道,找血源难,海底捞针的事情。”

赵鹃劝导:“万凯,你可别泄气,你不是常说世上无难事么?你得相信医生,相信科学。”

万凯苦笑:“对,世上无难事,我万凯是从来都不怕难事的。可是,可是这事儿,难!”

赵鹃道:“你得打起精神起来,医生说精神因素很重要。”

萧春进病房来,接话说:“万凯,既来之则安之,我听说了,你是个很坚强的人!”又对赵鹃,“你们万总精神是差些,是因为上了化疗的缘故。”

赵鹃点头。

万凯说:“萧主任,我前次提那要求我还想重申一次。”

萧春说:“你讲。”

万凯说:“我说过,我是个生意人,是老板,在我这口气还没有咽下之前,生意还要做,公司里还有那么多员工,他们都要在我们公司挣钱、吃饭。所以,我再次请求你们,对我患白血病的事情千万不要向外泄露,就说是贫血。”

萧春点头:“我对你说过,我们是尊重病人的,是会保护病人隐私的。万凯,好好配合治疗,我们请示医院同意了,安排今天对你进行全市会诊。”

万凯道:“谢谢,谢谢你,萧主任……”

曹闵急匆匆进来:“萧主任,司徒棣又不好!”

萧春立即出门去。

由于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供血者,司徒棣的病情日益恶化,萧春已经使出了所有解术,着急而又束手无策。她随护士长曹闵去到司徒棣病房时,病人已经奄奄一息。萧春再次组织抢救。进行气管插管、上呼吸机、胸前电击除颤。车颖挤在司徒棣的亲属中在门缝外看,见司徒棣面色死灰,萧主任和孔医生正轮番对他做人工呼吸和心脏按摩。车颖看着,泪花闪闪。萧春不愿意放弃,亲自对司徒棣心脏内注射“三联针”。多功能监护仪上显示病人心跳停搏。孔涛说,不行了。萧春继续做人工心脏按摩,满头缀汗,终于停下,无奈地摇头。司徒棣的呼吸、心跳已经停止,而那双逐渐干枯的眼睛还愣瞪着,似乎在呐喊,医生,我好年轻,我不想死,你们为啥不救我过来啊?抢救过无数病人也目送过不少死者的萧春的眼睛热了,万般遗憾地为司徒棣合上双眼。曹闵过去为死者罩上白单。家属进来号啕痛哭。车颖走到司徒棣遗体前,张嘴欲哭无声。

哭声传进万凯病房,揪人心扉。

输着液体的万凯叹气:“司徒棣,和我一样的病,是个大学生,就快要毕业了。”

赵鹃过去关了病房的门,强忍泪水:“万总,你可千万别胡思乱想,病一样可人不一样,你是万凯,你会好的。”

万凯长叹:“白血病,可怕……”

车颖推开门进来,泪目灼灼:“万总,他,死了。”

万凯摇头:“这就是命……”

看着停尸房的师傅抬走司徒棣的遗体后,疲乏的萧春回到主任办公室坐定,掐太阳穴,独自叹息。又翻开桌上万凯的病历看。再过十多分钟,为万凯会诊的专家就要来了,她要亲自做病史汇报。还是那个想法,她一定要在干细胞移植上有所作为,在本市有所突破。万凯、车颖这两个病人都是适合做干细胞移植的。这是她在本市要进行的首例干细胞移植术,凡事她都得要亲历,做到万无一失。

万凯没有想到会来这么多的人。有来自全市顶尖的专家,有本院本科室的医护人员,还有进修医生和实习医学生,围满了病房。医院院长和医务处长也来了。那个白头发的老专家为他做了仔细检查,又过细询问。而后,其他的专家也都查看了他。萧春和孔医生不时回答提问。万凯那心热了,两眼发湿,看着这群驱赶病魔的白衣人,求生的欲望强烈起来。赵鹃看着万凯和会诊的专家,感激唏嘘,默默祈祷,万总,会有希望的!

血液科学习室内座无虚席,院长主持会诊,萧春做病史汇报,孔涛补充,会诊的专家们开始发言。自然是白发老专家先说:

“造血干细胞,是造血与免疫系统的起始细胞。从理论上讲,只要有一个造血干细胞,即可能形成完整的造血与免疫系统。从供血者体内取出造血干细胞,然后清除受血者的造血与免疫系统,用供血者的造血干细胞予以重建。这就是造血干细胞移植术。”

萧春很专注地听,孔涛做记录。

白发老专家继续说:“根据造血干细胞的来源不同,而分为胎肝移植、脐血移植、骨髓移植和外周造血干细胞移植;根据供血者的不同,而分为自体移植、同体基因移植和异体基因移植。而异体基因移植又分为同胞供血者移植和非血缘供血者移植。”

白发老专家从基本原理说起,而后,针对万凯的病史、体征做了全面分析。萧春不时点头、回答白发老专家的提问。

“就目前万凯的情况看,我认为萧春他们的诊断是明确的。至于治疗嘛,也就是说,要挽救他的生命,也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萧主任提出的这套治疗方案。当然,这套方案并不是无懈可击的,还需要进一步完善……”白发老专家提出了具体的意见。

之后,其他专家一一发言,最后,院长做了小结、致谢。

这次的全市会诊萧春是满意的,专家们的意见提得中肯,对她要进行的治疗很有指导价值。也并不是所有专家都同意她提出的治疗方案,也有个别专家持否定意见。萧春心里清楚,自己毕竟还嫩了些,无论是年龄、资历都没法和这些专家相比。令她欣慰的是,绝大多数专家都是支持她的,医院也是支持她的。这使她的压力更大,是啊,一旦失败,个人的声誉和发展肯定会受到影响,更对不住的是这些支持者和对自己充满渴求的病人。

萧春心里发急、发乱,感叹时间特不够用,还有诸多的事情要做。就想到白发老专家等人提到的问题,是得要尽快弄清楚!就叫上孔涛和自己的两个研究生去到实验室,继续做动物实验,通过动物试验是可以找到不少答案的。实验室是在她获得的国家留学归国人员基金和医院给的博士科研基金资助下建立起来的,还较简陋,没法跟她在美国的实验室相比。不过,荧光显微镜、低温冰箱、高速离心机、动物实验设施等基本条件还是具备的。这次的实验做得不顺利,麻醉过深,那只犬死了,又换了只犬重新做。

做完动物犬实验,萧春又带领孔涛和两个学生去到动物房,去饲养那些纯种实验小白鼠,通过她率领的课题组对白血病模型小白鼠的综合治疗,其中5只已经存活了69天,这可是个了不起的存活时间。小白鼠的寿命短,6个月成年,活1年相当于人活35年,69天就相当于人寿命的6年零8个月。萧春十分欣慰,给这5只小白鼠喂了蛋糕。这5只白胖可爱的小白鼠通人性,如是陌生人喂食,它们会绝食或是用锋利的牙齿攻击,对萧春却十分亲近,片刻就把一块蛋糕吃得精光。萧春笑了,心里有片阳光。她希望它们能够长寿,当然,她知道,现今报道的白血病模型小白鼠最长的存活时间也只有几十天,她好担心它们近期就会离她而去。

为了人类健康,这些犬和小白鼠们无言地做着贡献和牺牲,它们也是伟大的。萧春这样想。她离开动物房时,已是黄昏。

萧春脱去工作服,匆匆赶往幼儿园接女儿。刚到幼儿园大门,鲁艳就挣脱老师的手喊着妈妈向她跑来。看见女儿,萧春总是格外高兴,疲劳、烦恼顿消。她刚要抱起女儿,鲁新建也来了,女儿就喊着爸爸奔过去。鲁新建抱起女儿亲吻,喊着乖乖女儿!

夕阳照射着这三口之家。

回家的路要经过一条小街,萧春、鲁新建牵着鲁艳走着。无忧无虑的鲁艳好高兴,而两个大人却一路无话。

萧春还是说了:“鲁新建,我这一向会忙一些,你们公司不坐班,你能不能每天接一下鲁艳。”

鲁新建说:“当然可以,只要你忙的是正经事情。”对那个穿直领便服的男人耿耿于怀。

萧春听了不快,欲言又止,看见雪柔迎面走来。鲁新建也看见了雪柔,忙扭过脸去,装作没有看见。雪柔却目视他俩,径直走来。这是令三个大人都尴尬的场面,都需要勇气来面对,唯有天真的小鲁艳依旧无忧无虑。

雪柔走过来逗鲁艳:“艳艳,好乖。”

鲁艳笑:“阿姨好。”

鲁新建对雪柔瞪眼:“你!……”

雪柔不理会鲁新建,也不理会萧春,从鲁新建手里抱过鲁艳:“艳艳,要不要吃肯德基?”

鲁艳说:“要。”

雪柔说:“好,雪柔阿姨领你去吃肯德基!”抱了鲁艳走。

鲁新建愤然而又无奈:“雪柔!你,干啥?”

雪柔两眼含泪,抱了鲁艳加快脚步。

鲁新建欲撵上去。

萧春心里发痛:“鲁新建,她是谁?”

鲁新建语塞:“她,……”

萧春大声地:“她是谁?她为什么抱走我的女儿?”

鲁新建火了,瞠目道:“你管不着!”快步撵上去。

萧春高声地:“鲁新建,我告诉你,谁也夺不走我的女儿!”

鲁新建回头:“她也是我的女儿!”撵上了雪柔。

萧春喊:“鲁艳,艳艳!”

鲁艳回头:“妈妈,我要妈妈!”

鲁新建去接鲁艳:“来,鲁艳,爸爸抱。”

雪柔抱得死紧:“艳艳,阿姨带你去吃肯德基,好好吃啊。”

鲁艳哭喊:“妈妈,我要妈妈!”

雪柔两眼发湿,走得飞快。

起风了,萧春泪水横洒、发丝飞飘。

肯德基店内灯火明丽,生意兴隆。鲁艳不哭了,高兴地吃着鸡腿。鲁新建气呼呼地恨盯雪柔。雪柔专心一意照护鲁艳吃鸡肉,不理他,话音悦耳地问鲁艳好吃不。满嘴油腻的鲁艳说好吃。鲁新建胸脯起落问雪柔啥意思?雪柔各自喝饮料说没意思。

鲁新建喝道:“你怎么敢当她的面来找我?”

雪柔盯他:“我为什么不敢?今天我就敢了!”

“你这不是让我难堪吗!”

“我就是要你难堪!”

鲁新建气恼不已:“你!……咳,当着孩子的面,我……”

雪柔说:“你咋啦?我可再也不想这么偷偷摸摸跟你在一起了,我们相爱,就得要正大光明地爱!”

雪柔做出这番举动,也是出于无奈。她爱鲁新建,决心跟他过一辈子。可鲁新建总是这么拖着,跟她频繁往来,却不和萧春离婚。当然,他向她保证过,最终肯定跟萧春离婚与她结婚。可男人的保证可信度大吗?她的同事女友对她说过,男人的话不可不信却不能全信,尤其是当今这个令人眼花缭乱的时代,对男人的诱惑实在是太多,把女人玩弄够了就抛弃掉的男人多。听了这话,她心里不平静,是啊,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鲁新建把自己蹬了咋办?她可就真不想活在这个人世上了。事情已经如此,鲁新建也没有办法,行呐,雪柔把事情挑明了也好,气死她萧春。

吃完肯德基,他三人去到雪柔屋内。天色已晚,鲁艳困了。雪柔诓哄鲁艳在小床上睡,鲁艳很快便睡着了。浮躁的城市,如梦的夜色。鲁新建搂了雪柔到阳台上看夜景,感叹说:

“夜色如梦,人生如梦。”

雪柔将头依到鲁新建身上:“这夜色好美,新建,这不是梦,你和我就在这美好的夜色里。新建,和她离了吧,既不耽误她也不耽误你。”

鲁新建的眼睛热了:“唉,艳艳好可爱,她会好可怜。”

雪柔说:“我喜欢鲁艳,把她判过来,我情愿当她的妈妈。”

鲁新建摇头:“事情不那么容易,我给你说过,萧春为了女儿可以舍命。”

雪柔说:“那就判给她。”

鲁新建为难:“可我,为了鲁艳也可以舍命。”

雪柔鼻头发酸:“我知道,我和鲁艳相比,鲁艳对你更重要。”生气地回身进屋去。

黄昏的风好大,疲惫、痛苦的萧春逆风走,回到冷清的家里,独自坐到沙发上落泪。她气恨雪柔,竟然当着她的面抱走她的心肝宝贝女儿。更气恨鲁新建,事情都是他引起的!这么想,倒有些同情雪柔。她累了也饿了,去厨房下面条。水刚烧开,屋里的电话响了。是魏强来的电话,问她吃饭没有。萧春接电话,心里发酸,泪水夺眶。

魏强听不见回音:“萧春,你怎么不说话?”

萧春抹泪:“我正在下面条。”

魏强问:“你一个人?怎么,鲁新建没有回来?”

萧春说:“他,他是个混蛋,不说他。”

魏强问:“鲁艳呢?”

提到女儿,萧春好难受:“被他领走了。”

魏强问:“萧春,你怎么了,你好像在哭?”

萧春就让泪水尽情下落。

魏强立即开车过来,接了萧春到宁泉江边他俩常去的“临江餐馆”内,点了几碟小菜、两杯啤酒,要了碗牛肉面条。饿极了的萧春大口吃面条。已经吃过晚饭的魏强喝酒吃菜,问了鲁艳被鲁新建接走的原委。本来,魏强就想约萧春一起吃晚饭,这一向特忙,好久没有见到萧春了。他以此为由,推掉了飞霞公司宁泉市分公司李正家经理的晚餐邀请,当然,他并没有说是请萧春吃饭,而是说的官话,啊,李经理呀,我可真想吃你请的山珍海味啊,你咋不早说呀?实在是对不起啊,我今晚已经有安排了。费霞公司是落户宁泉市的外资企业,文副市长接见过费霞总经理和李正家经理,魏强是熟悉他们的。李正家已经约过他多次,他呢,是有意回避。他知道对方是为了火车站附近那块地的事情,这事儿很敏感,好几家大公司都在竞争。文副市长多次打过招呼,一定要秉公办事,公开竞标,不许搞地下交易活动。推掉李正家后,他就给萧春打手机,却一直没有打通。终于下决心往她家里打了电话,才找到萧春,才知道萧春的手机没电了。

“放心,鲁艳也是他鲁新建的女儿,他不会对孩子怎么样的。”魏强宽慰萧春,“看来,那个雪柔也是真喜欢鲁新建,不然,她不会这么做的。”

萧春哀叹:“唉,这日子没法过了,可女儿一定得归我。”

魏强说:“当断不断,反而添乱,我早跟你说过,跟他离婚。女儿嘛,当然得跟妈妈。”

萧春看魏强,长叹:“魏强,我现在可真是忙,可家里又是这样。”

“没事儿。”魏强为萧春斟酒,朝萧春举杯,“来,萧春,喝点酒。你一向都是乐观的,想开些,天塌不下来,我为你做后盾。来,为了你钟爱的事业,为了你的事业成功,干杯!”仰脖子喝干杯中酒。

萧春也举杯喝酒。

餐后,二人沿了宁泉江岸走,江灯点点,潮起潮落。

萧春把一肚子委屈向魏强诉说:“时间,我现在最不够用的就是时间。我得看书、做科研、带学生、管理科室,还得分出许多的时间和精力做家务、处理家里的麻烦事儿。我真后悔,后悔当初不该过早地结婚、生孩子。”

魏强说:“时间对你确实重要,我又何尝不是如此?不过呢,我倒要开导你几句,使用时间首先得要忠实于现在。”

“你认为我没有忠实于现在?”

“是的,你现在处于急躁和后悔之中。其实,用急躁等待将来,用后悔回顾过去,都等于是在扼杀现在。”

萧春看魏强:“你这样看?”

魏强点头:“歌德说过,‘急躁没有用,后悔没有用;急躁增加罪过,后悔给你新罪过。’重要的是你要正视现在。”

“现在,现在的我好难。”

“只要你正视现在,就会有解脱的办法。”

“怎么解脱?”

“痛下决心和他离婚。”

萧春两眼噙泪:“我真不忍心让鲁艳这么小就成为没有父亲的孩子。”

魏强说:“有我呀,我会当好艳艳的爸爸的!”

饭后,萧春上了魏强的车。魏强开车好是潇洒,萧春指责他一个市长秘书成天公车私用。魏强说他是公私分明的,上班时间用公车下班时间开自己的私车,说现在开这车是二手货。萧春笑道,这还差不多。魏强说,你在国外呆过,国外就是这样的。魏强把车开到宁泉市滨江公园。夜幕降临。二人沿了公园小路散步。

魏强的手不老实了,把到萧春肩头上:“啊,万凯真是白血病?”

萧春点头,想到什么:“遭了,万凯要求我们为他的病情保密,只说是贫血,说他是老板,还要做生意。我真不应该跟你说。”

魏强哈哈笑:“我知道了,万凯这个人在生意场上还是很有股子拼劲的,行,保密,这事情到我这里为止,连常兴我也不说。”

萧春说:“就记得你的铁哥朋友常兴。”

魏强道:“当然,穿开裆裤时就在一起嘛。”

宁泉市滨江公园茶座充满书香气息,有不少诗词、书画,是繁忙的现代都市人休闲的好地处。萧春与魏强对坐喝茶,话题又到鲁新建身上。萧春哀叹鲁新建不同意离婚。魏强表示无论多久都要等。萧春感动,说她回国后跟鲁新建朝夕相处,感情却淡了。也实话说,不能全怪鲁新建,在她的潜意识里也轻视他。魏强觉得是因为学历和知识层次相差太远,自然就缺少共同的语言。萧春认可。魏强提醒萧春,是鲁新建先背叛了她。萧春不否认,觉得这是鲁新建的不对,却也掩盖了自己对他的轻视。魏强担心萧春还对鲁新建抱有幻想。萧春叹息,毕竟是夫妻一场,况且,也确实真心相爱过。

“有人说,当前的问题是人口密度很高,而心灵的距离很远。”萧春说。

魏强点头,又摇头:“这个嘛,得因人而异。萧春,你不是在影射我吧?”

萧春两眼发湿:“魏强,我真难。外人看吧,我学历高、留过洋,风光得很。其实,我真的是很苦恼。”

魏强说:“这我理解。”

萧春道:“说了你会不信,我甚至有过轻生的想法。”

魏强摇头,做停止手势:“打住,这可不是你萧主任该想的。别忘了你是医生,别忘了你是怎么苦口婆心说服你的那些绝症病人求生的。”

萧春叹气:“人呐,就是这样地心口不一。”

十一

寻找合适的供血者确实困难,仅以宁泉市医院要求的为司徒棣、车颖、万凯寻找供血者的事情至今无果。遗憾的是,那位死不瞑目的大学生司徒棣已经离开了人世。为此,宁泉市红十字会再次向全国向世界发出了求助信息,希望能够早日为车颖和万凯寻找到合适的供血者。他们得到了北京、上海、天津、重庆、深圳、台湾等地和其他国家反馈的信息,都不乐观。病人和供血者白细胞抗原配型初合血试验—“抗原反应实验”和“计算机组合检测”结果均为初合失败。当然,人们是不会失去信心不会放弃的,中国以至世界这么多人口,肯定有合适的供血者的,问题在于愿意捐献干细胞的人还太少,否则,就会有更多的病人获得新生。

处于困境的萧春更是不会失去信心不会放弃的。昨晚,魏强开车送她回到家里后,她又打开计算机,上网查阅资料到深夜。网上可真是另外一番精彩世界,坐在家里就可以周游五大洲。他看到了不少有关资料,还看到了她那美国导师新近发表的论文,令她振奋。导师和他率领的课题组已经成功地做了13例干细胞移植术了!也有一例失败,主要是术后感染所致。导师在论文里进行了主客观分析,这对于她大有裨益。她那心热烈起来,信心十足,觉得这冷清的屋里有了热气。她兴奋地给导师发去了邮件,汇报了自己进行的工作,希望得到指点。

今天查完病房,萧春召集了全科医师、进修医生和实习医生进行学术讲座,她把自己查阅到的最新资料做了及时讲解。当今的医学科学发展迅猛,我们既然从事了医学这门科学就不能清闲,要时时刻刻掌握最新信息,不断地继续学习,不断完善、更新自己的医学知识,否则,我们就会落伍、掉队。她结合病人万凯进行了分析,经过全市专家会诊,认同我们的诊断,万凯患的是“L2型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万凯是适合做异体基因干细胞移植治疗的,宁泉市红十字会正在全力寻找合适的供血者。

孔涛医生等人听得十分专注。

萧春说:“病人万凯如果不做干细胞移植术,要维持生命非常困难。他不适合做自体移植或是同体基因移植,也没有同胞供血者移植的条件。”

孔医生点头:“他只能寄希望于寻找到非血缘供血者,做无关供血者干细胞移植术。”

萧春说:“对,这在我市还是首例,难度很大。倘如受血者和供血者的血型不一样的话,则更会增加技术的难度。”

孔医生问:“要是供血者的血型和他不一样的话,移植成功后,他的血型会改变吧?”

萧春道:“会变的,受血者的血型将会变为供血者的血型。……”

蓝天、白云、阳光,喧嚣的宁泉市。万凯最近的情绪好了些,他站在病房的阳台跟车颖说笑。同病相怜,车颖很爱来找他玩。过去,常跟车颖玩的司徒棣已经走了,为此,车颖伤心了好久。对于司徒棣的病故,万凯恐惧不已,看见车颖这么伤感,反倒去宽慰她。如果说他为司徒棣的撒手人寰而痛心的话,则更为小车颖的生死担忧。他不是医生,没办法治疗车颖的病,却想尽到一份心。他和车颖时常往来,赵鹃开玩笑说,万凯,你那老毛病改不了了,你就喜欢漂亮女人。他从来都不否认,笑道,赵鹃,你说得不准确,车颖可是个漂亮女孩。赵鹃笑,她倒真希望万凯多跟车颖往来,分散注意力,免得成天老是担心自己的病。她还特地对车颖交代,没事儿多看看临病房的万凯大哥。车颖满口应承。

万凯极目远处:“我这个人吧,挺喜欢都市的阳台,抄着手,怀着闲暇的心情,看蓝天白云,看太阳,看这个你为之做过一些事情的城市,心情就很好。”

车颖粲然笑。

万凯说:“车颖,你知道吗,这是现代都市人一种奢侈的享受!”

车颖遗憾,这么年轻有为的大老板,怎么也患了她这样的病,逗他取乐道:“万总,你可真像是个诗人。”

万凯说:“我永远也当不了诗人。不过,我倒是喜欢读读诗歌、小说,在诗歌、小说里追寻你想做又做不到的事情。”

车颖若有所思:“万总,像你这样敢做敢为的有钱的大老板,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到?”

万凯拍拍护栏:“有啊,多呢。”脸上布起愁云,“现在的我吧,就对自己的病没有办法,毫无办法。这些天我想了好多,唉,人生自古谁不死,只是来得太不是时候了。我正在做、还没有来得及做、将来准备做的事情太多了。”

车颖依到他身边,同感地点头:“那个已经去了的司徒棣,他给我讲过他做的好梦,说他大学毕业后,当了总工程师,设计了宁泉市最高的摩天大楼。”

这是万凯的心愿,问:“啊,他是学建筑的?”

车颖点头:“是。”

万凯好遗憾,他已经下决心买过火车站附近那块地来,修建宁泉市最高的摩天大楼,倘若司徒棣不死,说不定还是他实现这一愿望的好助手呢!

车颖继续说:“我呢,也做过好梦,梦见我做了女老板,开了好大的五星级饭店。咳,好梦帮我做了我做不到的事情。”

万凯道:“好梦好啊!”心发冷,“可我这些天尽做噩梦。”

车颖想到自己患病以来的心理历程,开导说:“刚知道自己得这病时都是这样,我当时就想到过自杀。不过,我挺过来了。万总,你知道白血病人的心理流程吗?”

“不知道。”

“十个字:慌乱、冷静、煎熬、求生、坚强。”

“慌乱、冷静、煎熬、求生、坚强。你总结的?”

“司徒棣说了前六个字,我把它完善了。”

万凯点头:“嗯,这十个字还有道理。”

车颖说:“我吧,经过治疗,病情得到缓解,心情慢慢就好多了。开初,我也是尽做噩梦,后来就有好梦了。还梦见过我的病好了,考上了大学!”

万凯感动了:“大学,车颖,你应该念大学。”

车颖眼睛发潮:“为了我的大学梦,我就开始自习,司徒棣还辅导过我,鼓励我一定要参加高考。”

万凯受到触动:“对,车颖,你应该参加高考。”

车颖确实在准备高考,她床头柜上摆了高中课本。过去,有司徒棣帮助她学习,现在,她独自自习。想到高考,她来了劲头,人有了确定的奋斗目标就会精神起来,就会产生出动力。万凯得知车颖还在准备高考,就觉得自己过于悲观了,竟然还不如眼前的这个小女孩,不禁捣头,带下一把头发来,怅然一叹。

车颖看见,说:“别叹气,你的头发还掉得不多。”

万凯说:“时间还不到,萧主任说,化疗一个月左右就会掉光的。”

车颖摸自己戴帽子的头,热眼笑:“真想象不出万总那秃头和尚的样子。”

万凯仰天长叹:“唉,人到这个时候倒真想去做光头和尚了。”看车颖,“车颖,你去过奉节县的‘清净庵’古刹吗?”

车颖摇头。

万凯说:“那是奉节县城唯一仅存的著名的尼姑庵。早年修建在城外,清朝康熙年间经过比丘尼发玉培修,嘉庆二十年又再次培修过。道光二十四年吧,又被洪水淹了。直到咸丰三年,有个叫心福的老和尚,报请县令核准,将其从城外的江北嘴迁到了南门。到了同治九年,长江发大水,庵又被淹了,心龙老和尚协助住持尼性资又化缘重修,民国元年还增修了地母殿。”

车颖道:“万总,你懂得真多。”

万凯说:“我看过那《清净庵重修诸殿碑志》的记事。”怅然感叹,“唉,那条桀骜不驯的长江,连这置身度外的清净古刹也会被它几次淹没。其实,这人吧,跟长江一样,也是桀骜不驯,就敢跟桀骜不驯的长江相斗,修了三峡大坝。我万凯这一生呢,也是总在和大风大浪搏斗。”

车颖受到感染:“万总,你行。”

万凯说:“我跟人生的大风大浪搏斗,可是,可是就没有想到我竟然会要跟自己的病魔相斗,而且是没有办法相斗的白血病。”

车颖同病相怜:“我也没有想到。”

“唉,‘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世上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你还会念经?”

万凯倒真念起经来:“‘了了了无无所了,心心心更有何心,了心心了无依止,圆炤无私耀古今,人牛不见杳无踪,明月光寒万象空。’四大皆空啊。”

车颖听不明白。

万凯说:“车颖,我心里很乱,也很害怕,就把在古刹买的那本佛教的书拿来看,倒羡慕起那些出家人来,成天吃斋求佛,静养长寿,多好。”

车颖两眼晶莹:“万总,你也太悲观了。萧主任说,我们的病还是有办法治疗的,只要能够找到合适的供血者。还说,只要停止化疗后,头发也是可以长出来的。”

万凯看车颖,摇头苦笑:“车颖,你还好年轻,你会找到供血者的。”

车颖说:“万总,你也不老呀,你也会找到供血者的。”

万凯道:“好吧,但愿我们都有好运。”

二人回到病房里时,护士长曹闵来了。万凯很感激曹闵,她时常陪他去医院花园散心。曹闵盯了他俩笑道,好,你们这一大一小两个病友还说得来。萧春也进病房来,手里拿了万凯那手提电脑。万凯那电脑出故障了,萧春说帮他看看。不想,给修好了。电脑是开着的,上面是别致楼房图形。

万凯好高兴:“谢谢你,萧主任,不想你不仅医术高明还是电脑好手。”

萧春笑道:“这个时代不熟悉电脑不行。”敲打电脑,出现一幅幅高楼大厦的设计图画,“对不起,我看了你的这些设计图。”

万凯道:“没事儿,你尽管看,要是费霞那些人就不能看了。”

曹闵问:“费霞?就是跟你吵架的那个?”

万凯笑:“对,她是我的竞争对手。”

萧春和曹闵出去后,车颖还在看那些图画,说:“万总,其实你应该应用MicrosoftPowerPoint系统,把你们公司建造好的这些楼房做成多媒体,向客户宣传。”

万凯点头:“我们早就这样做了,这有利于打开销路,又可以随时向领导汇报、对银行做介绍,争取多方支持。”

车颖道:“老总就是不一样。”

十二

费霞那上海的住房是在自己公司开发的“飞霞小区”里,并不是欧式建筑群,而是有中国特色的楼房。

费霞浸泡在暖热的浴缸里,却舒心不起来。当一个大公司的女老板实在不易,说起来光彩绚丽,其实苦不堪言。总公司的事情总是没个完,那个副总盛原又总是我行我素不听招呼,使她放心不下。为了她十分看好的宁泉市的那块黄金地皮,她早就想飞过去了,可这边的事情难以脱身。对于兢兢业业的李正家她是放心的,还是埋怨他的能力,至今,那块地皮的事情没有一点进展。那个咄咄逼人的老冤家万凯不知道是否也在动作,闹不好那地皮就会被他夺了去。她跟万凯打官司那事儿对于他们飞霞公司来说,其实也不是啥大事儿。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就是想杀杀万凯的锐气,让他分心,她则趁虚而入把那块地买过来。李正家在电话里诉苦,还没有更好的办法请到常兴处长,那个魏强更是像老鼠遇猫似地躲着他。那两个受伤的农民工呢,其中的一位家属时常来公司吵闹。本来,塔吊公司已经进行了一次性赔偿,双方还签了约的。可是,那家属依然来找他们飞霞公司,说是人残废了,今后的生活得要公司解决。费霞生气又竭力控制情绪,告诫李正家得把农民工的事情处理稳妥,国家现在对农民工的事情很重视,千万不能使矛盾激化。

现在的洗浴液是越来越多,似乎都是名牌。秘书史晓颖给她买了最名贵的洗浴液,说是让费总永葆青春。女人好像都是喜欢这些的,其实,她倒还真不讲究,这洗浴液的香味儿太浓了。她深吸了一口,也觉得这气味儿也还可以。电话铃声又响了。

费霞取下浴室内的话筒:“喂,……什么?万凯公司也在购买那块黄金地皮!……李正家,我告诉你,你要拿出看家本领来!……行,行,我今天就飞过来……”

挂上话筒,费霞心里骇然,还真是,这家伙真行动了。是呢,这个老冤家总是无孔不入,十处敲锣九处都有他。想到万凯她就上火,本来以为那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官司她们飞霞公司准胜,却不想是那种结果。就恨恨地想,万凯要真是长病不起就好了,就会少了一个老是跟她过不去的竞争对手。

费霞洗完浴,坐到沙发上喝饮料时,史晓颖来了。

“嗬,我们的费总好靓!”史晓颖说。

费霞笑道:“你夸我就是夸你自己,人家都说,我这个靓丽的总经理手下有个靓丽的有武功的女秘书。”

史晓颖是体育大学毕业的,确实有武功。费霞选她当秘书还真是看上了这一点,当然,也很欣赏她的见解。两个年轻女人在一块儿,玩笑话自然多。史晓颖说费总眼眉间有愁云。费霞叹曰,万凯那家伙又来跟我们争地了。就把刚才自己那希望万凯长病不起的想法说了。史晓颖笑道,你这是真话?你那么气恨他咋还跟他一块儿喝咖啡?他晕倒后咋又那么着急?费霞说,跟他喝咖啡是为了讨回公道,他晕倒了是怕出人命。史晓颖说,费总好像是说过吧,万凯这个人还不赖。费霞盯她,你啥意思,以为我会看上他?史晓颖说,我可没有那么说。

费霞道:“哼,天下的男人就只剩下他一个我也不会看上他。”

史晓颖笑:“你好像还说过万凯挺英武的。”

费霞撇嘴:“英武,一副无赖相,他那个万凯公司吧,欠了老鼻子的账,还来跟我们争夺那块地。”

史晓颖说:“这就叫人心不足蛇吞象。”

费霞道:“是呀,做事情得要有个度,人是不能太贪的,否则难以消化,会被撑死的。”

史晓颖笑:“费总的意思是钱不要赚得太多,得要适度?”

费霞道:“我才不怕钱赚得多呢。商人嘛,就是要非利不动,唯利是图。不过呢,不能像万凯那样为了赚钱而不择手段、贪得无厌、肆无忌惮。”

史晓颖对费霞总经理的话记得很清楚:“费总,我记得你好像说过,为了本公司的商业利益,有时候是可以不择手段的。”

费霞确实是这样看的,商场风云迫使她不得不这样做:“我说过,我说的是有时候。唉,我们女人经商本来就难。”

史晓颖年岁不大,涉世不浅:“其实,巨大财富的后面本来就存在不择手段、贪得无厌、肆无忌惮。费总,女人经商确实是难,所以呀,你得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费霞认同:“史晓颖,你是最了解我的,我就是要想办法多赚钱,赚很多的钱。当然,我的财富巨大了是要回报社会的。”

史晓颖不解:“怎么回报?”

费霞了解不少世界富人的经商之道:“世界首富的比尔·盖茨,有数百亿美元的财富,据说,他拿出近一半财富资助社会慈善事业。而我们国内的富人呢,拿出来资助慈善事业的钱不过才是其财富的百分之几。”

史晓颖笑,她也知道这些。当然,现在的中国还难得有这样的人。一来呢,中国富人财富的绝对值还远比外国那些富人少;二来呢,也还得要有个过程。

费霞想到了什么:“啊,史晓颖,你还在上海呆几天,帮我把这边的事情处理一下,我今天得去宁泉市,快给我订机票。”

傍晚时分,费霞和去浦东机场送她的史晓颖又回到了“飞霞小区”她的住屋内。到机场验票时,费霞突然接到上海市红十字会的电话,就又回来了。放下行李后,费霞就立即给李正家打电话:

“喂,李正家吗,……看来我一时半会儿来不了了。……是这样的,我去登记过愿意捐献干细胞的,我刚到机场,上海市红十字会的人就来电话了,说我的血正好与一个白血病人的血相合,让我去准备献血。……值不值?怎么说呢,古人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这也是行善,不是说善有善报嘛。再说句高调话,我这也算是回报社会。……当然要,那块地非要不可!就全权委托你了。……办不了?那你这个经理就不要当了。……这才对嘛,啊,李正家,你记住了,我们的‘霞飞花园’竣工剪彩那天,一定要把那个文副市长请来。”

放下电话,费霞说:“这个李正家,就爱叫苦。”

史晓颖道:“他也够敬业的。”

费霞其实很感激李正家:“倒也是。”

史晓颖对费霞放下公司的事情不顾而回来捐献干细胞持保留意见,在机场时就劝费霞要好好考虑,可别拣了这头丢了那头,到时候后悔。可费霞却十分固执,一定要退票返回。作为秘书的她只好服从。

“我们的费总可是有颗菩萨心,连打针都怕,却要去献血,去捐献干细胞!”史晓颖还是有些耿耿于怀。

费霞喝口饮料,如吞苦药,对史晓颖说了原委。费霞父母膝下只有她和哥哥二人,哥哥对她特好。父母亲下岗后,家里生活拮据,那时,她刚好财经大学毕业,就偷偷到富源公司去打工挣钱。费了老大劲为她联系到工作的哥哥好生气,这富源公司的老板是哥哥的高中同学,是个色鬼,哥哥反对她去这家公司。哥哥的担心没错,那老板非礼她,她不从,被开销了。哥哥去揍了他那高中同学,又四处奔波为她跑工作,她却执意要自己经商。后来,哥哥就把他的全部家当包括准备结婚的3万元都拿出来支持她办了自己的公司。她感激不已,决心要好好报答哥哥,可是,哥哥没有享受到她的报答。她哥哥是一种很少见的血型,那次不幸翻车受了重伤,急需要输血,血站好不容易找到一位登记过的愿意献血的人,那人就是富源公司的那个老板,得知是为她哥哥献血后,他改变主意不愿意献血了。后来,终于又找到了和她哥哥同样血型又愿意献血的人,当血液从那位献血者手肘里抽出来送到医院时,晚了,她哥哥的心脏已经停止了跳动。她和父母亲哭得死去活来,她就这么一个疼她爱她出资为她办公司的亲哥哥啊!她恨死了富源公司那老板,他是冤冤相报、见死不救啊,否则,她哥哥就还在人世,就可以享受到妹妹的真情回报了!

费霞说时,落了泪。

史晓颖从来没有见费总这么伤心过,听着,面色沉重起来,两目晶莹。她明白费总为什么要这么做了。室内空气凝冻,令人窒息。史晓颖后悔起来,不该触动费霞痛处,不能这么沉重下去。她舒展开眼眉,得让费总去开开心。

上海外滩之夜,总是那么繁华、热闹、绮丽。在史晓颖的说服下,费霞跟了她来外滩转游。反正是一时去不了宁泉市了,就放松一下吧。转游中,她和史晓颖谈了好多,谈社会和事业,谈人生的风雨。好久都没有这么轻松地谈话了,商业社会把人与人的关系变得短暂而不固定,心里总有裹藏,自然就不容易真诚。史晓颖,我喜欢你这女孩,心无所藏,想到啥说啥,刚中有柔。你就知道我心无所藏?至少对我你是心无所藏。

她二人沿了人流如潮的外滩走,不觉到了外滩公园。史晓颖领了费霞进入公园。园内灯火阑珊,曲道通幽,使人遐思。两人说笑着走,一个西装革履的帅气男人迎面走来。史晓颖笑了,向对方介绍说,这是飞霞公司的董事长、总经理费霞女士。弄得费霞莫名其妙。史晓颖又对费霞介绍说,这是她的表哥陈加,在大学任教,经济学博士、副教授。陈加从身后捧出鲜花来献给费霞。费霞犹豫,还是接过鲜花,啊,你是晓颖的表哥,谢谢你,陈博士,怎么一见面就送我鲜花?史晓颖捂嘴笑,偷偷离去。她觉得费霞一个人太孤单,一直在为她物色理想的男友。陈加对费霞笑道,早闻大名。费霞说我有这么出名?陈加说听史晓颖说的。费霞就看史晓颖,早不见了人影,明白了什么,这个鬼东西,刚才还夸她对我心无所藏呢。陈加邀请她走走或是去喝点什么。

上海外滩附近的小酒吧内,灯光柔媚,音乐优雅。陈加请费霞喝红葡萄酒。优雅的环境改变着人的心境,酒精的作用令人兴奋。陈加很会说话,滔滔不绝:

“‘快节奏’时代到来了,我们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事情,到底有没有可以除掉那些让人心烦的忙乱呢?有,那就是简化生活。首先,对于‘快节奏’要有一个正确的认识,社会向现代化发展,作为社会的主人更应该把握社会的脉搏、适应社会的需要。”

费霞笑道:“怎么把握,怎么适应?”

陈加挥手道:“抛弃一切陈规陋习,抛弃一切落后的懒散的生活节奏和工作方式,积极地从思想上把握和适应‘快节奏’。”

“说具体点。”

“根据自己生活、工作、学习的实际情况,根据一年四季的气候变化,根据自己身体的健康状况,根据自己的应酬能力,安排好自己一天、一周、一月的生活、工作和学习,明确什么时候应该做什么,什么事情应该什么时候做,不要随意更改。”

费霞喝酒:“难。我那生意上的事儿,一时一刻也不能停,还千变万化,随时都会出现意想不到的情况,随时都可能更改。”

陈加解释:“我指的是总体上得这么做,当然,具体情况也要具体对待。”又说,“简化你的生活得要豁达开朗,切忌为一些细琐的事情耿耿于怀,也不可为一时的紧张忙碌而心事重重。这样,在‘快节奏’的生活、工作、学习时,就有了自我消除紧张状态的松弛术,可以避免‘快节奏’综合征的出现或者是出现了也能够减轻其症状。”

“要是遇到大的事情,关系生意成败的事情呢?”

“那也不能急躁。”

“很难。”

“天下无难事。”

“当然。”

陈加抿口酒:“简化你的生活还得要劳逸结合,尽管法定的8小时工作时间内会使人应接不暇、头晕眼花,但是,8小时之外还是自己的自由天地。你可以让静默进入你的生活、倾听身体的声音,或者去和恋人散步、交心。”

费霞笑,欲言,手机响了。

费霞接电话:“喂,……是李正家,……什么,万凯用他那漂亮的副总赵鹃去勾引常处长?……李正家,我正告你,你得要使出十八般武艺来,你要尽职尽责!……”提高嗓音,“什么,不好办?天底下哪有都好办的事情?李正家,不好办你也得去给我办!”关了手机,胸脯起落。

陈加关切道:“费总,你急躁了。”

费霞苦笑:“陈博士,你没有身临其境,你体会不到。换了你,你也一样会急躁。”

陈加点头:“当然,理论上说的事情往往在具体的事情上难以兑现。”

费霞说:“你看,对于我来说,没有什么8小时内外。”

应该说,跟陈加的谈话是有收获的,这个晚上也是愉快的。费霞回到自己住屋后,史晓颖来了。一双亮目盯看费霞。费霞回盯她,哼,我就说嘛,你“红灯记”呀,哪有那么多的表哥?在宁泉市也给我介绍过一个“表哥”。胳肢史晓颖,叫她说老实话,他是谁?史晓颖求饶了,承认是她一个小学同学,问费霞觉得怎么样?

“倒是个不错的男人。”

“看上了?”

“你怎么没有看上?”

“是他看不上我。”

“真的?”

“真的。他那么高的学历,我是啥身份?”

“你这身份还低?我堂堂飞霞公司董事长、总经理的大秘书!”

“秘书和董事长、总经理相比,差老大一截。呃,费总,说正经的,我早就对他说过你,也给他看过你的照片,我看他是满意的。”

费霞笑了,说了心里话,陈加是个不错的男人,只是,自己还没有那样的感觉,那种把他折磨得要死和被他折磨得要死的感觉。史晓颖明白了,费总还没有恋爱的那种感觉。费霞也说实话,才第一次见面,哪能就有那种感觉。史晓颖认为是首战遭挫。费霞觉得,谈恋爱第一印象很重要,反正自己还没有来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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