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后来，两人心情都有些低落，何宁斯不在家，何曙雪简单地做了几个菜。饭桌上说说笑笑，倒也恢复了几分活泼。
吃过饭洗过碗，天色也几乎暗了下来，何曙雪再略微一整理，便送阮梓远下楼了。
阮梓远心情似乎好了不少，下楼都蹦蹦跳跳的，何曙雪在身后关照着，没注意听她说了些什么。
直到下了楼，傍晚的凉风一吹，她才听见阮梓远小声说：“姐姐，我先上车了。”
她还未反应过来，便听身后传来一道低低的男声，穿过晚风沉沉地叫她：“何曙雪。”
何曙雪脚步一顿，第一反应不是回头看是谁在叫她，而是抬起头望向天空，漫天星光下，有些较大较亮的光点缓慢地移动着，是别处点起的许愿灯，飘飘荡荡到这市中心，却并没有与星光和灯光融为一体。
那人又叫她一声：“何曙雪。”
阮梓远已经走到了对面停着的一辆车边，探出半个脑袋朝这边望了一眼，便钻了进去。何曙雪记得那辆车，上次阮梓远喝醉了，陈行可就是从这辆车的副驾走下来，说这是他朋友的车，送他过来接阮梓远回家。
何曙雪想，大概那时候驾驶座上坐着的，真是小远她哥哥吧。
何曙雪能感受到那人站在她身后，离她很近。她长长地呼出口气，才转过头去，朝他抿着唇微笑，疏离又客气的模样，两秒后才仿佛认出了他一般，打了声招呼：“阮梓遥，好久不见。”
八年过去，何曙雪的声音和容貌都变化不大，只是一头齐耳的短发在这后来的日子里慢慢长至及腰，平日里被她扎成高高的马尾，现下打扮随意不少，便只是将其披在肩头。
阮梓遥的目光顺着她的长发滑下些许，又赶紧收回，将手中捧着的一杯热奶茶递到何曙雪身前，轻咳了一声，道：“小远让我给带的奶茶。”
何曙雪有些困惑地望着他，他便又将奶茶往前送了送，目光飘向马路对面，补充：“小远特意让我买了两杯，给你带一杯。”
“哦。”何曙雪眨眨眼，伸手接过奶茶，小心地避开了阮梓遥的指尖，说：“谢谢。”
阮梓遥送出了奶茶，又将目光收了回来，也不说话，就只是沉沉地望着何曙雪。
何曙雪觉得有些不自在，往旁边迈了一小步，略略侧身，似是一个让路的动作，垂着头避免目光直视，问他：“嗯……不是要接小远回家？”
还不走吗？
阮梓遥也“哦”了一声，摸了摸鼻尖，说：“就走。”却掏出了手机，指尖飞快摁了几下，下一刻，何曙雪的手机便振动起来。
何曙雪单手拎着奶茶袋子，另一只手从外套口袋里拿出自己的手机，正有些无措，阮梓遥已然挂断了电话。
他站在她身前，声音有些低：“小远多谢你照顾了。留个电话吧，有什么事也方便联系。”
嗯？原来换了号码？那之前那条回复……
何曙雪顺从地点点头，却攥着手机没有动作。阮梓遥便也不走，像是在等着亲眼看见何曙雪好好地存下他的号码。
何曙雪还略略侧着身子，眼角余光一瞥便看见阮梓远正从车里探出个头来，像是在观察这边的情况。
她一瞬间想起高考结束那天的场景，连忙低下头在手机上捯饬着存下阮梓遥的号码，也顺便借着这夜色掩盖住她无从控制的表情。
阮梓遥看着她规规矩矩地在姓名栏输入了“阮梓遥”三个字，点击保存，直接按了锁屏键，像个完成作业的学生一般，小声告诉他：“存好了。”
阮梓遥本来还想说些什么，想起阮梓远偷偷摸摸跟他说过的那些话，又咽了回去，叮嘱了一声：“早点休息。”而后才道，“晚安。”便小幅度挥了挥手，迈向马路对面。
何曙雪顿着没动，小声地回了他一句“晚安”，也不知他听没听见。几秒后，她才转身望向马路对面。那辆车才刚刚启动，后座的车窗开着，阮梓远正望着她挥手再见。
何曙雪没有上楼。她捧着那杯奶茶，一边慢慢喝着，一边绕着小区散步。华灯已上，她再一抬头，先前那些飘飘悠悠的许愿灯已不见了踪迹，只剩些星子还在同地上的灯光共辉。
她想起高中那几年，临市的夜晚也是这样，肉眼可见的星星，和充斥着建筑群的人造灯光，时不时还能看见一些许愿灯飘过。
奶茶还半暖着，何曙雪突然想打个电话问问阮梓远，这些年来，阮梓遥在大学、在国外都经历过那些她之前没敢听也没敢问的事。
她矫情地觉得自己像是在一场拉锯战中落败的选手，场地未变，他们之间的距离大概更远了些。
晃晃悠悠踱上了楼，手机突然一响。何曙雪站在门口，先从口袋里掏出了钥匙，开门，关门，开灯，坐到沙发上，才拿出了手机。
一条好友申请。何曙雪点开看，那人头像是一张风景图，图上飞檐画角皆沐于一场白茫茫大雪中。名字是个字母Z，备注里写了三个字，阮梓遥。
何曙雪盯着那三个字看了几秒，才动动手指接受了好友申请。
于是她和阮梓遥的对话框弹了出来，屏幕里只有一句打招呼内容，“阮梓遥”。
何曙雪切出去，看到学校群里正在冒消息，便点进去看。十月下旬要办秋季运动会，刚发下了具体通知，老师们正在讨论。何曙雪粗略地翻了翻消息，了解了一下大概情况，按了锁屏，打算洗漱一下去看会儿书。
想了想还是给阮梓远发了条消息：“到家了吗？”
一分钟后，阮梓远没回消息，阮梓遥的消息倒是来了：“刚把梓远送到家。不用担心她，你自己好好休息。”
“喔。”何曙雪手比脑子快地回了一句，想了想才慢慢地打字：“你回去路上也注意安全。”
阮梓远那里是个小公寓，阮梓遥虽然是哥哥，但是也不方便留宿，肯定是要回去的。
那边回得很快：“嗯，晚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