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曙雪最近有些头疼。大约还是那天晚上接阮梓远的时候在楼下吹了太久的风,有些感冒了。
阮梓远听说这事,内疚极了,一天往临市一中跑三次,送大课间零食、送午饭、送晚饭,要不是何曙雪不让她在学校办公室工作,她能在何曙雪身边黏一整天。
何曙雪原本也没觉得这感冒有多大点事,也压根没把缘由归结到阮梓远身上,本就觉得阮梓远这一波担忧得有点过了。
但更多的是,她现在一看到阮梓远,就想起她那条视频动态……底下某人的回复。
何曙雪合上教案,叹了口气,看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便打算收拾收拾去教室。
那条动态下,那个被备注为“哥哥”的人回复阮梓远说,“我回国了”。
不是私聊,而是在那样一条动态底下回复,简直像是特意回复给她看的。
可转念一想,阮梓遥哪里是会做这样的事的人呢。想必是她自作多情。
她仿佛还是那个捏着花朵坐在楼梯边的小姑娘,靠着一片一片地撤下花瓣来判断“事实”,又总是借着这种各样的理由让事情最终朝着自己希望的方向发展。
一班陈老师的孩子突然发了烧,临时请了假回去带孩子看病,她的课在上午,便答应了再去帮他代今天的最后一堂课。
夏惊雁还是坐在第一排中间的位置,正咬着笔头看书上的例题,察觉到有人进来,便抬头去看,一眼看到站在门口给冲上来的学生答疑的何曙雪,顿时露出个大大的笑容。何曙雪正好略略抬头,便看到了夏惊雁的笑,也便回了她一个微笑。
大致地给学生讲好了思路,上课铃声也响起了。何曙雪把题集还给正站在身前的同学,叮嘱他要是想不明白下课再给他解释,便步上讲台,开始了今天的讲课内容。
因为上次那一场对话,何曙雪对夏惊雁多了些注意,留了道课堂练习让同学们思考时,绕了一圈特意走到夏惊雁身边看了看,发现她基本思路还是正确,只是在一些公式定理的转化应用上不太灵活。
夏惊雁这道题其实已经快算出来了,只不过用了种麻烦许多的方法,何曙雪点点头以示鼓励,而后回到了讲台上,重新思考了下讲题方向。
何曙雪的课一向没太多笑点,但她又确实有她独特的魅力能够吸引学生尽量不走神。一节课很快过去,何曙雪刚说完下课,便被好几个学生围住了问问题。
何曙雪放下粉笔擦了擦手,也不拿放学推辞,来一个问题解决一个,简单明了。
直到她感觉到窗外有什么人站了很久,才抬头看了一眼,正好看见夏惊雁站在一个男人身前,正笑嘻嘻地说些什么,还抬手往里面指了指。那个男人背对着她,半边身子被墙挡住,听完夏惊雁的话抬手摸了摸她的头。何曙雪眼尖,看见那人手腕上戴了一串什么饰品。
何曙雪收回目光,继续给同学讲题。
夏惊雁趁着讲题的间隙跑过来扯了扯她的衣角,笑嘻嘻地说再见:“老师,本来想问你个题的,但是我叔叔来接我了。”她抬手往外指了指,“就是过来跟你说声再见。周末愉快!”
何曙雪能感觉到夏惊雁的善意,下意识也抬手摸了摸夏惊雁的头,回了句:“周末愉快。”
不知是不是因为夏惊雁开了个头,后面每个听完解题离开的同学,都笑嘻嘻地祝了她一句“周末愉快”。何曙雪想,这一定会是一个十分愉快的周末。
直到她开始炒小白菜时,何宁斯拿了她的手机过来递给她:“小雪,梓远找你,响了好一会儿了。”
“哦哦,谢谢爸。”何曙雪连忙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接过手机划开接听,用左边肩膀夹着,一面继续炒菜一面问:“喂?小远?”
阮梓远先是有些心虚地叫了一句:“姐姐。”而后好像突然受了什么刺激,语声也不虚了,反倒是有种临死前的英勇,“陈行可攒了个局,说是难得大家都在,想一起聚聚,吃个饭喝点酒什么的。”
“嗯?”何曙雪还在消化她的话,只发出了一个简短的疑惑声。
那头阮梓远的声音又虚了下来:“姐姐,你来吗?”
何曙雪把炒好的小白菜盛进盘子里,换了右手拿着手机,有些犹豫:“嗯……都有哪些人要去?”大概有些什么人她心里有数,问出这么句话不过是想确认一下,那个据说回国了的人会不会出现在这场聚会上。
阮梓远秒懂了她的意思,但却支支吾吾地嗯啊了半天,又走了几步,才小小声地坦白了:“哥哥会去的。”
“麻烦你给行可说一声,最近比较忙,大概去不了。”何曙雪沉默了几秒,回绝了这份邀约。
并不知道阮梓远身边站着的男人瞬间沉了脸色。
她不敢心怀期待,也不敢见他。
即使这八年的思念里,他从来没有缺席。
周日下午阮梓远来了一趟何曙雪家,还提着不少吃的。
门铃被按响时,何曙雪正在房间整理备课本,还是何宁斯给开的门。何宁斯有些愁地看着阮梓远手上大包小包的东西,到底还是不忍心拂了小姑娘的面子,接了过来放在客厅茶几上,又怪道:“和小雪都多少年的朋友了,来一趟还带这么多东西。”
阮梓远没敢说这都是她哥买了托她带来给何曙雪赔罪的,只是笑了笑:“这不是挺久没来看您了嘛,也没什么贵重的东西,正好路过超市就买了一点而已。”
何宁斯无奈地摇头,见何曙雪整理完手头的东西出了房间,便打了声招呼,自己进了书房。
何曙雪想起那天的电话,有些沉默,望了一眼茶几上的东西,也没推辞,顺手拿了根棒棒糖,又扔给阮梓远一根,才到她身边坐下了。
阮梓远蹭着她手臂,哼哼唧唧:“姐姐,哥哥刚回国,被爸拉去做苦力了,又说是不去聚会了,你就当陪我过去嘛。”
闻言,何曙雪停下剥糖纸的动作,皱着眉垂着眼睑,半晌才出声:“小远,当时是我拒绝了他,也是我不告而别,怎么说都是我的错。是我欠他,是我不敢见他,不该是他为我让步。”她抬起头来,眼眶已经红了,“你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