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戈壁滩特别安静,连肆虐百年的风沙也都悄无声息。静谧的令人感到害怕。
连绵万里的云山遮住了炙热的日之神殿,为世间带来了秋末少有的清凉之感。百余青年在两位中年人一位老者的带领下走向整片戈壁的中心,那座最高最瞩目的沙丘。众人踏过沙土不留痕迹,行走于流沙之上如履平地,身边蓝紫灵气闪耀,很显然他们都是已入品阶之人,也就是所谓的练家子。
青年们均身着白底蓝字的长袍,长袍背部有一个紫黑色为主体的标志。最下方是一本摊开的书籍,一柄剑穿过紫色的条纹刺在书本上悬浮的球体之上,若隐若现的虚影双手握住剑柄显得威风凛凛。
典籍,虚体,长剑代表了魔,修,武三主道。
男男女女高低不等,分为六队,小队并排前行,打头者身后的图案与其他人有所不同。其中有两人虚影比他人更加清晰,三人长剑有金色条纹,而另外一人书籍上飘有上古文字。带头的两个中年人背后分别是实影和典籍而没有其他两样标记,而老者身后仅仅是那颗被刺穿的光球。
万灵城内有一个名为神武门的道场,是帝国北方第二大的门派兼学院,其内武,魔,修三道均有,其他小道偏道也包括在内,甚至近两年有几位异能者也加入到了门派和学院之中,这些世界阴暗面的恐怖家伙初入学院便给神武门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首先是在内院中再开辟院落,其他内院学徒称之为禁绝之地。再就是占据了几个院长之位,学院一旦招募到尚不能自控的异能者就会立刻将他遣送至异能学院由异能者教导。
异能者被视为怪胎,非人类,而这些怪胎如今可以正大光明地在学院中学习如何控制体内的灵力,如何操纵与生俱来的能力还要归功于李无心。
李无心最喜爱的小女儿李梦晴是一位拥有心境的异能者。天启大帝并不像他的名字一般无心无情,反而在登上帝王之位后对亲人朋友的情感愈发浓烈。
可能是出于爱屋及乌亦或是单纯的出于战略思考,豪横的天启大帝对全世界公开发布了一封召集书,欢迎天下有志异能者们来到帝国,帝国将给予各位远大的前程和阳光下的生活。
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一份召集书,可就这张召集书是否应该发布的问题,帝国议会为此争论了整整十年。毕竟异能者不入世与凡人相斗是上时代天皇统御留下的禁令。强如天皇统御都忌惮这些体内流淌着神赐之血的家伙,异能者拥有着任何组织甚至整个帝国也无法控制的力量,高阶异能者甚至拥有毁天灭地的能力。再者说异能者们在黑暗的世界居住的太久了,反对者们认为他们有严重的报复世界倾向。将异能者编制化纳入帝国防备这件事李无心提过五次,每一次都被议会以并无先河的理由驳回,最终天启大帝忍无可忍,一掌拍碎了龙椅。当天不顾群臣死谏反对解散了议会。后书记载,帝王天启于正午冲入议会,开口便骂:
“寡人想干什么你们都要阻止?寡人给你们俸禄是让你们专门和寡人抬杠的么?一群胆小怕事的废物,都给寡人滚。”
当天下午,帝国通过了这门法律,次日召集文贴遍京城,一年不到便几乎举世皆知。
……
青年们一路上有说有笑的。而所谈论的无疑是那些生活中的琐事,要么就是前几日谁谁谁做了那些糗事,讲述者话音一落,周围笑声如雷,偶尔遇到不好笑的,周围人也会敷衍地哈哈两声防止讲述者尴尬。听着身后一片嘈杂,领队的大胡子脸色愈发难看,他看向身边的小白脸。那家伙还是一副眯眼微笑的表情,大胡子中年人给他递了一个眼神,小白脸耸耸肩摊手表示无所谓。
大胡子又瞪大了眼睛,皱着眉头向后撇了撇头,小白脸无奈的叹了口气,随后点了点头,一齐回过头去刚刚要开口呵斥青年们的不守规矩,就看到老者捻着胡子眉开眼笑。老者挥了挥手示意无碍,两人转过头去,小白脸睁开眼睛满脸写着成竹在胸。大胡子切了一声,大步向前开进,毕竟老院长都表示自己喜欢听这些娃娃们扯皮了,他们又如何能插手呢。
青年们注意到了前面的状况,都大概猜出了十之八九。说起话来愈发放肆,除了讲讲糗事,再有就是狐朋狗友之间就着功法互相吹捧几句,什么李公子剑法无双,但还是不及刘公子天赋异禀什么的。说笑声从远方一直延续到目标沙丘的顶峰,待老者虎头杖点地,刹那间万籁俱寂,众青年同时息声,没有一个人多说一个字。令行禁止,井然有序,这样的队伍看似散乱实则坚实,雷打不动,坚不可摧。虽然都只是青年,但毕竟领队的小队长都是去年帝国灵战大会预选会的亚军队伍。
戈壁上最高的沙丘相貌独特,其顶峰是一个面积不小的平台,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石立于平台之上,玉石的材质类似于神道家族醒龙堂中的血统之玉,但品质要差得多。神武门称之为灵力感应石,顾名思义可以探知周边灵力的强度和变化。
灵力感应石上刻有神武门的标志,这个平台便是老者三十年前一剑开出的空间,感应石立于此地,可探测整片戈壁滩的灵子流动,当周边灵子流动改变时玉石的颜色也会发生变化,这一点与血统之玉类似但精准度根本不在同一等级,想单凭这块巨石探测出灵力强度的精确值几乎是不可能的,除非是远在另一个世界的拓跋浚亲自过来。
老者转过身,身后绣有典籍的小白脸立于其左,而那个大胡子中年人站在老者右手边。青年们皆浮于地表,盘腿挺腰,虽然除了六位小队长其他人高低不一,但没有一人袍上沾有半点沙土。
老者眯着眼扫视了一周,点点头,轻咳两声道:
“在座的你们都是我神武门的精锐,看到你们这么有精气神,不错,我很满意。想必,你们的师……”
老者话音未落,尖锐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天空乍现出了十几道颜色不一的光带。众人惊望向声音最为尖锐的方位,虽然光带距离他们不近,但仍然很耀眼。
大胡子眉头一皱,蹭的一下窜起身,抬起手来就要掐一段法决,老者以腰间佩剑轻打他的手臂,摇摇头说了句不要冲动。小白脸仍然眯着眼笑,看起来波澜不惊,似乎带了一张面具,他轻轻起身环顾四周,随后又重新坐下。
老者面色微微紧张,虎头杖再度点地,无形的场以平顶沙为中心散布出去,片刻后老者表情释然,随后变换了笑脸,继续面向青年们说道:“孩子们无需紧张,只是北陵一带的马匪发布了紧急集结令而已,估计这些人遇到什么麻烦了。”
三队小队长听闻插嘴道:“前辈,据我所知,肆虐北陵的那些马匪是被那个当年叛出天明教的一堂教长聚集在一起的,名为马匪,实为邪教徒。他们的实力也不容小觑啊,神武门也曾多次参加过围剿行动,可每一次都……”
“别打断叶老讲话。”大胡子瞪起眼睛对着三队段水流呵斥了一句,这一行为使得点点头正要接话的一队长瞬间将浑身见解憋在腹中。
“没事没事。”叶老微微一笑,对着一队李越说道:“想说什么尽管说,有老头子我给你撑腰,这小黑胡子不能把你怎样。”
大胡子语塞,重新回到叶老身后坐好。
李越谢过叶老,开口道:“晚辈不才,也曾参与过上一次的围剿行动。”
话音一落,后面一片唏嘘之声,学员们自然知道围剿北陵马匪是地级三阶任务,这种等级的任务非二品中阶以上不可参与。李越年仅十八,就有如此实力,要知道全民敬仰的剑神无忧二十岁的时候也就是刚入二品中阶的水准。
李越对身后的议论声充耳不闻,继续说道:“上一次围剿时,晚辈所在的小队有幸与匪徒最薄弱的部分交手,虽然我们将其全歼。但小队中也有两位师兄牺牲了,其他四位师兄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伤害。这些名为马匪的邪教徒根本不是什么泛泛之辈,其中懂术式的修行者占十之八九。体魔双修之才在学院中也是寥寥无几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给他们带来了危机,才迫使一向散修的他们不得不发动集结令?”
李越说完,下面的声音更加嘈杂了,叶老能明显听到他们的恐惧和不安。
叶老捋捋胡子,眯眼道:“领导门人剿匪的正是老朽啊。五十年前,将老朽带入神武门的师兄就是死在了他们教主的手上。唉,都是些往事了,但匪徒不除,吾心不安。如能除匪也是替天行道了。老朽叫各位不必惊慌也是有道理的,此地有我神武门多年前布置下的结界,这结界是专为对付那些邪教徒而设计的,且这些年不断完善与加强,凭如今的结界强度纵使是他们教主来了也无法伤其分毫。而只要结界展开,学院那边就会得到消息,到时我们只需要在结界内调养身心,静等增援即可。”
“至于谁能让他们这些邪教徒都不得已集合与之对抗,小白,你应该能猜到吧。”叶老眯眼笑着,把目光投向了二队长,名为白灼的女子,也是六个小队长中唯一的女生。
她身后的宝剑标志更加清晰说明她源于武道之门,腰间有短剑三柄,怀中有飞剑十五。
“啊?”白灼被问得一愣,脑中瞬间一团乱麻,随口道:“我怎么会知……啊!难道是……剑无忧?对,剑神大人在北陵,我跟随张胜明老师前往北陵时曾见过他。啊,剑神大人太帅了……啊啊,对,对,对不起,失态了。”
剑无忧,这三个字如同山岳一般可靠,不可摧折。帝国三百剑甲斩西子国十万大军于郊野,仅仅损折十七人。这一战就得到了西南诸国的投降信,帝国大军随后赶到压制边境,继而迫使其签订城下之盟,割地赔款称臣。而那场被记入史诗的传奇战争领导者正是剑无忧。
剑无忧屠敌军整百万,一人不多,一人不少。因此有百万人屠这一尊称。
如若是剑无忧老前辈亲自出征,青年们大可将提到嗓子眼的心重新放回肚子里,他们不需要担心剑无忧前辈的安全,他们只要考虑异教徒够不够他老人家杀的就可以了。
“是啊,据我所知,剑神大人得到了天启大帝的命令要在三年内重建北陵城,如此来讲,大概率可能是前辈在清理祸端了,有他老人家在,我们完全不必担心这些匪徒能生出什么事端。”
叶老清清嗓子,继续说道“现在当务之急是完成气息测试,完成后加急回到学院,早些远离是非之地!”
叶老说完后背过身去,白发白须无风自飘,他悄声叹了口气,心想“若能见到剑神大人,该有多好呀。”
每个修行之人都有自己的青春,叶老的青春正是六十年前,那位仗剑纵横人间界的剑神无忧。老头子活了七十多年,已入一品十余年,从他习道的第一天起他就听闻了剑无忧一剑断江的丰功伟绩,自此能见上传说中的老剑神一面变成为了他的夙愿。如今他也是寿长千年之人,岁月已在他的脸上疯狂肆虐了,曾经仰慕英雄的少年也成了别人眼中的英雄,而他还是未曾见到那位引领他走到今天的精神导师—剑无忧。
学员们听到叶老这样说便停止了议论,主动排好队进行气息测试希望早些离开这片危机四伏的戈壁滩。他们有条不紊的走到灵力感应石旁,随后激发自己一瞬间能够调用的全部力量,待平复后再缓缓释放出去。这样做的目的是同时测量其体内力量的爆发值和总储量,以推测其在遭遇战中的综合战力。
白脸男子面前有一块浮空的矩形石板,只有正常书本大小,其上可以储存文字,只需要以指做笔,灵力为墨在上书写即可。书写完成后再让学员注入一点灵力进去,信息就可以保存了。如果想要调取学员的测试信息,只需要他的一点灵力就可以找到当时的记录。这一发明倒是比神道家族拓跋浚用的纸笔先进的多。而大胡子男子则四周瞭望进行警戒,叶老则在一边微笑点头,似乎这一次的测试结果比他预估的还要好。
正当最后一个学员将自己的灵力注入记录石中的时候,大胡子听闻沙丘下方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在掘沙,为了确认安全,他小步挪到沙丘边缘,向下望去,紧接着他倒吸了一口凉气。一个从未见过的怪物刚刚从沙土中爬出,高四米有余,头形似蜥蜴但有利齿突出,双眼内陷较小,颈部稍长可以伸缩,上身略短于双足。双肩部位有高耸的骨甲,其上生有尖刺。胸围很大且其上生有倒刺骨甲,相比之下直径不足半米的腰就显得很是纤细,左臂垂至膝部,相对于身体较为纤细,有钩状五指,指长接近三十厘米,其上有密集倒刺,刺长二至三厘米。右臂则与腰同粗,貌似螳臂其长度甚至超过他自己的身高,内外两刃重叠后仍然垂在地上,刃部有豁口,但仍可吹毛断发。
大胡子准备悄悄撤到平台上时,他与怪物对视了半秒,仅仅是一次对视,一股窒息感便油然而生,这股压制并不来自实力,而是来自血脉。
“这是什么怪物。”
兽族联盟的收割者族群,已经一百五十年未曾出现在人间界。
收割者张开巨镰般的右臂,声音从腹腔中发出,混沌而尖锐:
“杀戮的气息,好怀念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