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冥界？感觉，不太一样了。”
推卡索面向眼前的一片废墟，呆呆地杵在原地。随后带着满脸疑惑将目光投向了同样茫然的梦影。
命运之神从怀中掏出一个罗盘，轻轻点触几下说道：
“信标显示前方正是冥界入口。”
“看来又有得忙了。”机械之神看着破败的大门，轻抚额头，叹息道：“那些打不死的家伙真是难缠。梦影神尊，你能摸到他们的气运线吗？”
“能。”梦影点点头说道，
“魂灵一族的气运线早就断了，具体说的话，早在我掌握命运气数之前他们就已经死了。他们只是一堆行尸走肉，很遗憾，我的异能只对活着的目标才有效果。”
推卡索摘下面具，走到漆黑的大门边上，轻轻抚摸着冥界大门，查看其破损的程度。稚嫩的脸庞上写满了严肃。
“不妙？”梦影一看到他的表情就大概知道他在想什么了。
“启蒙时期的野蛮生物更加野蛮了。”推卡索轻敲两下冥界之门，走离了那里。“很显然它们比从前更强了，破坏是由内而外的，也就是说它们已经离开冥界了。”
“先进去吧，神主给我的指示是修复冥界，至于那些魂灵如何处理神主应该另有安排。”
这扇漆黑之门常年抵御现冥两世之间产生的时空乱流冲击而没有半点异样。十五级以下的灵能生物拼劲全力连在其上刻出一道划痕都做不到。十五级是什么概念？地界异能生物进入二等神境界也就可以拥有十五级灵能波。这扇大门也算是机械之神最为得意的作品之一了。
推卡索做了几个简单的手势，大门的框架后便浮现出了黑色的漩涡，死亡的气息从漩涡后传来阵阵凉意，机械与命运两位护法慢慢走入其中。
“冥界内的传奇生物不知道还剩多少。”
“那些东西被永恒祝福过，就算被打成渣了都能修复回来。不用的担心它们。”
“永恒还能祝福战争造物？”
“他什么都能祝福，不过存活率不太一样。”
……
乡间的田野里，一个老头和一个怪人坐在田埂上，老头发须尽白，脸上却只有一点点皱纹，眼神坚毅精芒内敛而不外放。他拎着一截断树枝，在田间画线，不时地和身边那个戴铁面具的怪人聊上几句，时而沉思，时而开怀大笑，时而又唏嘘人生，想来老头年轻的时候也是个风流子弟吧。
想比之下怪人就平静得多了，他蜷缩着身体，抱膝而坐。有时探头去看看老头的画作，插上两句话。剩下的时间就是拨动身边的干草，亦或是逗一逗飘过的飞鸟。
自从花行进入剑无忧的内心世界后，这位神道皇帝便知晓了当世剑神的过去，他不自觉地崇拜剑无忧并且与他更加亲近。迷途的神道皇帝非常确信自己拜了一个好师父。
而接下来，花行跟剑无忧学了整整一秋天的厨艺，今天算是终于出师了。在这么一个普通的秋天里，花行凭借着自己出神入化的技艺将剑无忧老爷子的储备粮食全部废尽。
眼看冬日将至，备一些粮食渡过这个冬天已经是剑神心中的头等大事了。他本来打算把这事甩给花行去做，借此机会还可以锻炼这块木头的交际能力。但是考虑到自己和花行这个怪物不一样，不吃饭是有饿死这一风险的。剑无忧左思右想还是决定自己去从村民手中收集一些余粮。
一个星期前……
剑无忧背着布袋走到稍微繁华的村西边，秋末的萧瑟场景历历在目，街上的人不多，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唠家常。剑神四下打量着看看哪里能讨得一点粮食，随后一个孤单的身影落入他的视野之中。此人身穿绸缎绫罗，一看就是大户人家。老爷子搓搓手，迈开步伐，悄无声息地溜到他的身边。
那人只感到耳边飘过一阵风，回头刚好和剑无忧四目相对，当即浑身一颤。那天剑无忧出手教训万灵城剑观之人的时候他也在，老剑神的名号何人不识？这种人物怎么会接近我？
身着华贵衣服的人微微鞠躬，带着疑问，毕恭毕敬地问道：
“剑神大人找小人有事？”
剑无忧大大咧咧一笑，挥挥手示意他不必拘束。可那人却更加谨慎了。剑神大人刚要开口说借粮一事，刚张开嘴却又咽了回去，随口说道：
“我找你能有什么事。”
“也是，哈。”农人哈哈一笑，心想到：剑无忧是谁？当世剑神！这种人物，伸手就能遮半边天。咱这种小家小业怎么帮的上他老人家的忙？
剑无忧恨自己嘴太快了，但为了缓解尴尬又说道：“老乡，天凉了，这眼看冬天就要到了啊。”
“是啊是啊，今年收成不好，不知道能不能挺过这个冬天了。”
听到他说这话，剑无忧又把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身上的绸缎细腻而顺滑，腰间的佩玉也是良品。掌心虽有老茧但并不多，很显然不是个常年干农活之人。
剑无忧更加疑惑了，挠挠头问道：
“老乡，我看你应该出身富足家庭啊。还用为吃穿之事发愁？”
村民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一支烟递给剑无忧，剑无忧挥手拒绝，那人便为自己点烟，低眉道：
“不瞒剑神大人，小人叫黄廷发，正是这西城的大地主。今年夏日之时发生了一场地震您可还记得？”
剑无忧点点头，黄廷发继续说道：“这场地震毁了三成的良田，然后就是持续的大旱，导致粮食产量减产了五成以上。这一村的百姓有不少人家都颗粒无收啊。剑神大人有所不知，自北陵城分裂成这北荒十六村以后啊，百姓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本以为通天亡了日子能好过一点，唉，可这天启大帝也对北荒的老百姓不管不问啊。现在啊，北荒外有北地的军队日日虎视眈眈，内有马匪肆虐猖獗。这不前几天马匪趁您不在夜袭小村，本就不多的粮食还被他们抢走十之四五。现在我家里的余粮都不够养活那一大家子人喽。”
剑无忧点点头，自己离开北陵太久了啊。回想起自己这一生，辉煌的外表之下皆是遗憾。
当年剑无忧参军东征西讨，那时已是一品高手的他几乎凭借一己之力便缓解了通天帝国的西北部战区的紧张局势。
剑无忧只想混出些名堂，给沐姑娘一个名分。他可不想让心爱的姑娘被扣上魔王夫人的帽子。
他在军队东征西讨近五年，这五年他未曾与任何人联系，等他再回到北陵时，一切都变了。
一夜之间，他混乱了，龙韵在他参军三个月后突生恶疾而早逝。一年后，北平国在西方战场失利便转而攻打北方。剑思悦率军抵抗损失惨重，大战维持了两年半才击退北平军，守备剑思悦断了一臂，他的好兄弟龙寒阵亡于前线。
帝王查烈以封赏为名召剑思悦入宫，临走前剑思悦授予剑无双兵符，让他重整军队。查烈为剑思悦准备了一场盛大的庆功宴会并趁机杀害了他和他的全部扈从。随后以奇兵突袭北陵城，在井水中下毒杀害了代理军务的剑无双。北陵剑家在短短两个星期内土崩瓦解。
查烈的二王子心怡沐紫嫣，突袭军队在清洗过北陵城后来到万灵城欲图绑架沐姑娘，可她却已提前得知消息，她虽为一品但仍然势单力薄。连斩三百余士跳入堕仙深渊下落不明。
令剑无忧最难接受的便是突袭北陵的七百剑甲勇士都是他亲手栽培出的亲信部下，只是这些人根本不知道自己的长官就是北陵的那个剑无忧。
剑无忧回到北陵的消息在当天便为通天王室得知，查烈立刻下令斩杀剑无忧。有人将这个消息透露给了剑无忧，希望他赶快逃走。但剑无忧只是笑笑，他缓缓走入被封的剑府，打开密室取走了剑思悦留给他的一百零八枚飞剑。
他一路上边退边杀，硬生生将五万追击者全部杀光后他来到了正在南方兴风作浪的李无心那里。
剑无忧在军队中挑了三千用剑的好苗子，用短短几周的时间将他们培训成了汉天帝国最精良的杀手。李无心称之为剑营，仅由剑无忧掌控。
在接下来的战争中剑无忧率领三千剑甲，屠敌百万余，他自己更是连续挫败了通天帝国的武道四大宗师，在那之后他有了汉天剑神，百万人屠这两个称号。而剑营也成了冷血残酷的代名词。
剑无忧一直未曾训练新的剑甲，三千勇士拼到决战时仅剩百余人。等剑无忧配合寒啸天决战战神寒无垠后，除了几个命大的，三千剑甲就剩他一个孤家寡人了。
决战后，他漠然离开了天启城。李无心找到他时，仅仅发现了他的一些装备，剑无忧曾用这些为李无心取下了反叛的西堤国国王的首级。
剑无忧走了，就像多年以前，二十岁的他也是留了一把刀便独自离开了北陵城，离开了那个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的家，离开了他心爱的沐姑娘。
那一别就是永别，但这次不一样了。李无心从前朝老臣口中得知剑无忧是北陵人士，并最终在北荒找到了他的老搭档，也发现了破败不堪的北陵城。时隔多年，第一次见面，他就给了剑无忧一个任务。
……
“寡人的剑将军，有个任务要交给你。”
李无心微微一笑，剑无忧从中看到了阴谋与危险。他挥挥手道：
“这么多年没见，见面就给本将任务？”
“你曾是我最得力的部下，别人我信不到。”李无心整理衣襟，仍是微笑，剑无忧能明显感到一丝阴凉。他嘴角微微扯了扯回道
“还有寒啸天呢，我老了。”
“你就说接不接吧。”李无心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拍在桌面上，盯着剑无忧，缓缓撤手。
“剑士接到任务必当回应，一如既往。”
剑无忧打开信封，眯着眼仔细得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他瞪大眼睛看着李无心。天启大帝的表情很严肃，没有开玩笑的意味。剑无忧深吸一口气，又将密信从头到尾看了两遍。随后以狂暴剑息将其切成齑粉。
“重组北陵，召集天下异能者！你疯了？”
此时的剑无忧已经和花行相处了一段时间，再回想起龙韵。他调整好心态缓缓道：“异能者根本不可控！他们在世界的阴暗面生活得太久了，没有任何一个帝国敢公然招募异能者。”
“现在有了！”李无心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哈哈大笑道
“哈哈哈，你果然老了，从前的你孤身入王宫如入无人之境，刺杀帝王如探囊取物而全身而退。现在居然怂了。”
“去去去，谁怂了？”剑无忧白了他一眼，拍拍胸脯道：“交给我吧。”
李无心点点头，笑道：“交给你了，北陵城主！”
“呵，城主啊。”
……
剑无忧仔细思考，李无心的意思很明确了，北陵即将开始重建，而且要建设为一个军事重镇，这就需要动用极多的人力物力，重组一个城市可不是什么轻巧的工作。若是花行那家伙体内的灵力没被封印还能好办一些，可……这样的话重建的工作基本都落在了当地百姓的身上。而黄廷发所说，今年闹了饥荒，百姓本就难以熬过这个冬天。本就不多的粮食又被马匪夺走了一半，这些马匪的确是一大问题，需要尽早解决。招安么？还是……当务之急还是将被马匪掠夺的粮食和金银财物夺回来，由此还可以去其他地区购置一些渡过难关。
细细思索了好久的他想出了几套自认为完美的方案，但还是没能下定决心。剑无忧摇了摇头，拍了拍黄廷发的肩膀，和他道了别，一路上低头走回到了剑神阁，抬头就看到了把脸埋在水缸里的花行，钢铁面具并不是滴水不漏的，只是缝隙很小，花行要想喝水只能将头埋在水中才能喝到。
在剑无忧眼中花行是怪物，大半年过去粒米未进只是饮水，不仅没有虚弱的迹象，甚至连身体都未曾消瘦半分。
就这样看了半刻钟，剑无忧甚至怀疑花行已经睡着了。毕竟他干过这种事，去河边喝水喝的很凉快就干脆在水底睡了一觉。
剑无忧发现他时着实吓了一跳，迅速将一股剑息射入水中，控制其进入了花行的身体。剑息入体飞窜，而后从水面射出，剑无忧伸出食指接回剑息，他脸色一沉，轻叹三声，剑息已经无法感知到花行有任何生命波动了。
一代奇才还未崭露头角就这样溺水而亡，剑无忧实在替花行也替自己感到憋屈，毕竟七十多年前沐紫嫣以术问道入天境，而她的一身本事尽被剑无忧学走并改进。剑无忧和她没有成亲，自然也没有子嗣。沐紫嫣失踪后，剑无忧就将二人共同撰写的道术之法视为生命和希望。这些年终于出现了可传承者，结果他还失足落水而亡，能不憋屈？
但身经百战的老剑神也是见证了数百万条生命毁灭的人，很快就压抑住了悲伤的情绪，运转气息潜入水底把他捞了上来，刚刚将他冰凉的身体放在岸边。还没等剑神大人落泪伤感，这怪物突然浑身一颤，伸了个懒腰表示自己在水底睡得正舒服，老头为啥要把他拉出来晒太阳。
“喂，小行，我回来了。”
“嗯。”
花行仰起头，水珠迸溅而出连成了水幕。神皇大人随手扯过来一条毛巾，一边擦干面具，一边不断摇头，看上去十分滑稽。
剑无忧知道他在试图将面具中的水喝光，无奈地叹了口气，说了声奇才。
“杀光！”花行将湿漉漉的发丝擦干，认真的说：“粮食有限，若招安马匪之徒必将有大批百姓饿死，不如杀光。夺走他们的存粮和财宝。如若还是不够，我们可以向万灵城方面借一些。”
还没等剑无忧开口，花行就给出了他的答案。老剑神一愣，随后才回忆起自己的思维在花行眼中还处于透明状态，根本不需要说些什么，小怪物就已经知道了他的疑惑。
“唉，你不会有朋友的！”剑神感叹一声，钢铁面具下的俊秀面庞嘴角扯了扯，朗声道：“朋友这种东西，宁缺毋滥。”
花行脱去身上的厚布衣，换上剑无忧给他打造的黑甲，抽过清河，浊流两柄剑插入背部的剑鞘中。
这两柄灵器在花行的手中获得了重生，神道第一铸造师的双手可谓是天下无双，原本破损的灵器被花行重铸后品质升格成为伪神器。
花行也有了一定的收获，为了重新动用神道锻造术，神道皇帝第一次前往心境向他心中住着的那位黑翼大魔求助。
花舞自称为皇之臣仆，欣然接受并鼎力相助。
“我的皇帝，恢复灵池灵力调动权这可是项耗时的工作。若只是地旋的封印，早就可以利用其中的缝隙来突破灵池枷锁了。但推卡索以无上伟力使得地旋封印您能力的三重封印均被完全损坏。战后又重新给您施加了三重封印，机械护法的封印过于牢固，这次就算又有人来杀您，您也不能如那次一般解开封印羽化为神了。”
花舞滔滔不绝地说，似乎他早就预料到行皇会来找他，这些话从他嘴里说出就像专业演说者背稿子一样熟练。
“唯一的办法就是感知那张面具，灵王前辈说这里面有一件真正的神器。您可以试着掌控他。我可以帮您将心境的时间加快900倍。”
听了这么多，花行只是点点头便欣然接受了。
现实中过去了一天一夜，而花行已经在心境中训练了整整三年。
花行学会了心灵风暴，并在老灵王灵魂残片的指引下将灵力转化为了浓度更高，更易储存的灵能。这一改变使得花行能够使用一些低阶的心境异能了。
……
清河闪亮的剑身上映出了那张没有表情的铁面，花行对着自己傻笑了一下，将清河归鞘后对剑无忧说到：
“走吧，出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