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御驭监的劳工力士们齐聚一堂，满心期待着柏年和凛凛走进食堂。
为此，大壮特地从别的宫所求爹爹告奶奶借来稀有的贡品芋头和辽东参，为二人熬制了一锅滋补米粉汤。
这个月领取的一整月份的腊肉，被整整齐齐切成晶莹剔透的薄片，摆盘成一朵令人惊艳的莲花。
平日里克扣下来的一些花生，这次也全都豁出去炒了满满一大盘。
知道柏年不喜饮酒，还从钱大人的书柜中偷拿了一小撮茶叶，佐以御膳房清凉的井水，泡制了一壶龙井，以备漱口。
“这么丰盛……你们还是留给方副理吧！”柏年看到被众人这般礼遇，受宠若惊，鞠了一躬转身就想逃。
众人连忙围住食堂出口，不让他走。
“若是方副理在，他也不稀罕咱这些小玩意是不……”糙汉子刘大黑丝毫没有发现自己的话已经得罪了刻意低调的柏年。
强忍不发的他身后传来了吸溜粉条的声音。
他转过头来一看，凛凛果然已经坐上桌了。
“真好吃！大壮师傅你手艺真好！”
“是啊是啊，好吃你就多吃点。”大壮催促着凛凛再添一碗米饭。
这队友……
柏年干脆坐下来和凛凛一起品尝这迟来的早餐。
“柏副理，您平日里应该和方副理很熟吧？”刘大黑在一旁探听着。
“有什么事，直说吧。”柏年其实只想安静的吃个饭，然而世上没有免费的早餐。
“……就是，大家想为方副理请命，上书吴王，但是我们都不识字……”
柏年放下碗筷，“你们真的认为方副理会死在大理寺吗？”
大壮赶紧将碗筷硬塞到柏年的手中，“您可别说个死字，我们这不是没见过这种场面么……”
柏年望着手里的饭碗，只好继续扒动筷子，“这事你可以先询问一下钱大人。”
“钱大人怕万一方副理洗脱不了罪名，影响御驭监的名声。”
“那你们还可以找方副理的家属啊，他们应该会很给力的。”
“方副理的老家在汝南，他五岁那年背井离乡来到建隆投奔亲戚，可是那亲戚不多时就过世仙驾，方副理到现在都是孤苦伶仃一个人的。”
听到刘大黑搬出了方宗周的老底，大家都一把鼻涕一把泪。
“……就算我想帮你们，我也没有那个能力啊，觐见吴王这种事，我真的无能为力。”柏年低头扒着白饭。
“柏副理你读过书，又在宫里混了这么多年，一定会有别的办法的，您就教教我们吧！”
众人几乎要下跪磕头的气势，是在让柏年不安。
“要不，你们去找太后的熟人帮帮忙？”柏年说。
—建隆西市·回眸布庄—
柏年嘱咐凛凛留守在御驭监，自己带着刘大黑大壮等人出宫，来到西市上最繁华的店铺回眸布庄。
“柏副理，你说这布庄的老板是太后的远方亲戚，又说方副理和太后是远房亲戚，那方副理应该和着布庄老板很熟咯？”
眼前艳丽华贵的绸缎刺激着刘大黑的双眼，他已经开始想象自己穿上那件颇具风骨的外袍，是何等的霸气。
“远亲的远亲，还是远亲吧。”柏年敷衍几句。
几个高个大老爷们往布庄里一站，如同枝桠茂密的参天大树占满了所有室内空间。还不等刘大黑开口询问老板何在，布庄王老板已经迈着流星大步从内堂冲了出来。
“各位大老爷，你们究竟有何贵干，可否坐下来说话？”王老板极尽和善。
不等王老板把话说完，刘大黑和大壮等人先行一步跪拜为敬。徒留柏年一人没有意会过来，突兀地站在一旁。
“恳求大善人为方副理伸冤请命！”刘大黑等人异口同声喊出此行所指。
“呃……这个，您们目前还是先请回吧……”王老板面色十分之为难。
“您是认识方副理的，”刘大黑冲到王老板面前鼻子对鼻子地喊着，“像他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对一个女子下杀手呢？”
刘大黑只觉得眼前的王老板神色猝然一紧，两只眼睛提溜着直往脑袋后面转去。
一股浓烈的芬芳气味从王老板身后的内堂门里步步逼近。
刘大黑内心升腾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老板，你这是有来客了吗？”
王老板眉毛耸拉成八字，“唉，你们总拿小人这个小小布庄折腾什么劲呢……”
内堂里传来了清脆的巧笑声，两名颜容秀丽的美女从中走了出来。
还好不是五老虎……刘大黑等人都送了口气。
“像方宗周那样不知检点的人，怎么不可能向绒华下手呢？”内堂里仍有位女子犹抱琵琶半遮面。
“一个不知廉耻的登徒子，为了一时欲望向绒华伸出黑手，怎么不可能呢？”那暗藏着恨意的语气，渐次加深。
“属下有疑，试问绒华为何暴尸西街头？”许久未语的柏年终于发话。
刚才仿佛居高临下漫漫而谈的傲慢女子，突然转变画风，从内堂箭步冲了出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五公主一张狰狞的大花脸还是那么别具一格。
“属下是实话实说，如果绒华是在宫内被害，那么隐藏尸体的手段有很多，比如抛井，比如掩埋，实在没有将尸体从宫内搬出宫外，然后随意丢弃在繁华街角的必要。”
“那一定是方宗周引诱绒华出宫，然后行凶不轨，再残忍杀害！”五公主拍着桌子辩驳。
“您前一日已将脸皮撕得细碎，属下也不敢想象您府上乖巧听话的婢女绒华还有胆量当夜出宫私会情郎。”柏年缓缓道来。
布庄大堂里的每个人都能听见某人咬牙切齿的磕碰声，那是嘴里两排牙齿打架的剧烈声响。
“哼，”许是牙齿抖得太厉害，五公主觉得还是尽显高贵冷艳的气质为好，“那方宗周当夜和绒华同时出现在西街，最有嫌疑的只能是方宗周！”
“建隆的女子都会去西街购买随身物什，这并没有什么稀奇，而方副理当日休假，要去何处是他的自由，何况方副理还有可靠的人证。”
“……”五公主陷入短暂的沉默。
不用柏年这么提点，她自然明白证人是指何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