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早餐，凛凛照例从食堂师傅处领了一个馒头一碗粥，三下两下搜刮干净。她每日的工作除了从草料房领取离震一日的口粮，就是躺在马厮的草堆上晒太阳。
钱大人对离震不理不睬，分配给它的饲料比象房还少，更无可能列订培养计划将离震驯养为坐骑。柏年倒是有好几次在大门口听到几位公公们讨论将凛凛调入内宫做宫女。
离震在御驭监形同无物，只有对皮毛爱不释手的柏年每天从自己的俸禄里抠一点出来为它改善饮食。
看到柏年端着两个大碗走进马厮，凛凛两眼发光。
“柏大哥，今天有鸡腿吗？”凛凛一脸盼望，这几日因为柏年公务繁忙，她都没机会尝上几口肉。
“当然有啦，我答应过你的事一定不会忘。”柏年将左手的大碗递给凛凛。
碗里有两个酱烧鸡腿，两个炸鸡腿，还有两个卤鸡腿，看得凛凛心花怒放。
“谢谢柏大哥！”她开心地拿起一个鸡腿大口消灭。
柏年端着另一个大碗走近热得毫无生气的离震，“乖啊，看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他将瓷碗倒扣在地上，再拿起碗，地上竟有一堆生肉。
离震一双虎目放着精光，用兽鼻嗅着生肉的气味，然后大口地啃食起来。
“我原以为白虎这种被古人神化的动物不食五谷，没想到它什么都吃。”柏年抚摸着正在进食中低垂的脑袋，有些感慨。
“才不是，它只是喜欢吃你给它带的食物罢了。”凛凛已经消灭了三个鸡腿。
“哦？那它岂不是很喜欢我？”柏年更加高兴了。
它只是喜欢吸食你身上的阳气罢了，这样你就找不到媳妇了。凛凛刚想把这浮现在她脑海中的话告诉柏年，喉咙就像被人掐住一样没法出声。
“咳咳……”一块鸡肉卡在了她喉头。
“你怎么了？”柏年扭头望向凛凛。
凛凛连忙摆手表示无事。
闷热的午后，无所事事的凛凛牵着离震走进象房附近的木屋蔽凉歇息。
这木屋就是凛凛和离震目前的住所，虽然陈旧，又靠近萧条的象房不方便进出，却已尽柏年所能。钱大人不肯为离震多拨一个铜板，就算有预算余裕，也是优先修缮马厮。
就算再怎么喜爱离震，柏年也没法为离震改善住处。御驭监寝宿里都是粗汉子，每天堆积起来的混臭衣物连柏年自己都忍受不了，若是再加一个凛凛一个离震，卫生就更乱了。
凛凛一个小女孩，使起劲来和大人一样狠，在马厮混迹没多久，居然学会了驯养马匹。这点让钱大人有点刮目相看，想让她进马厮工作，可凛凛从离震身边溜开后，离震总是吵闹个不停，日夜嚎叫，到处咬人，钱大人只得作罢。
蝉在嚎叫，数只蝉。
除了催眠的蝉鸣，空气里再无其他清凉的事物。整个御驭监的人要么出宫寻欢，出不去的都蜷缩在屋里午睡。
马厮里随意堆砌的粮草也被马儿们弃之不顾，实在是太热。
实在是想不到有什么理由，御驭监的大铁门被一个弱女子徒手推开。
哐当两下，铁门撞击到墙壁的声响震醒了众人。
“方宗周，你给我出来！”那女子虽然一袭华丽罗裙，满身琳琅，行为举止却粗鲁不堪，刚刚那进门一声怒吼，更是让鲜花一样的妆容瞬间狰狞如同魔鬼。
一听到有女人在喊方宗周的名字，御驭监的大伙们全都兴致高昂。
又有好戏可以看了。
“且待我出去先瞧上一瞧，看是个什么货色！”刘大黑猫着腰溜出了寝宿。
寝宿的众人全都满心期待着刘大黑带回的瓜料。
然而等到的是寝宿外刘大黑求饶的声音。
“对不起，属下再不敢了，再不敢了……”
什么情况？整个寝宿都不明所以。方宗周仗着自己是皇亲国戚，甫一进御驭监就是六品御使副理，不仅是御驭监内，就连其他局灶都要留他一分薄面。
寝宿众人打开舍门，一股奇异的香气扑面而来。
初一闻，这气味香如蜜糖，再一闻，这蜜糖已被炎炎夏日融化，直至这越来越浓的气味变成一种负担，让人对香臭失去了明智的判断。
能在王宫里如此大呼小叫，还使用这么浓艳的香水，必定是那位五公主无疑。
泼辣跋扈的五公主向来看不起我们外宫侍卫，她和方宗周又有什么瓜葛呢？大家手中无瓜胜有瓜，开始了无限的遐想。
柏年不急不忙地从书房走出来，向五公主行礼，“方副理今日事务繁忙，外出去了，不知您有何要事？”
“那个淫贼，他……”五公主几乎要破口大骂，突然止住了话头。
原来是她身后的婢女偷偷掩面哭泣了起来。
五公主不再轻易说话，但两眼像铜铃瞪的老大。
大家纷纷猜测和方宗周有瓜葛的极有可能就是五公主身后的婢女，眼神里有意无意透漏着对那位婢女的调侃和亵渎。
五公主将御驭监众人的恣意调笑一一看在眼里，早已控制不住自己微微颤抖的右手。她大臂一挥，抽出原本装作腰带的金丝鞭朝一众人等呼啸而去。
啪啪啪，三两下的鞭打恐吓着让众人寒蝉若禁。
“你们听着，要是谁敢乱说我湖心筑阁内任何人的坏话，我就要用我的鞭子打得他生生世世不长牙齿，断舌瞎眼！”
御驭监的大伙们觉得很闹心，他们本本分分在这里养马养畜生，平日里只是吃一吃瓜而已，也要被一个娘们训斥得不能还嘴。
万恶的王侯将相。
五公主执意要留在御驭监，不见到方宗周不想罢休，这在书房一坐就是一下午。
钱大人一面在公主面前嘘寒问暖地端茶倒水，一面嘱咐柏年一定要把方宗周从宫外抓回来。
“我怎么知道他去哪里了？”柏年坐在象房门口仰天而叹。
凛凛啃着菱角，坐在柏年身边：“就不能多找几个人一起找吗？”
“人多口杂，五公主既然已经下了话，就不能让更多人知道方宗周在湖心筑阁做了什么。”柏年无奈地说，“御驭监的人呢，大多都是没读过什么书来做苦力的，有时候讲话不分轻重，若是再让五公主大怒一次，恐怕她就要把整个御驭监送给王上祭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