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清焰的脸庞,红红的,妆有些浓了,掩不住的少女神采。
“相爷在想什么?”清焰伸出手在言镜浔眼前晃了晃。言镜浔忽地回过神,清焰看他眼神有些慌乱,又问:“相爷想起什么了?”
言镜浔笑着干咳了两声:“不过是想起来幼时一些事,幼时记忆里有个小女孩也像你这般数过我衣衫后面的花纹。”清焰还未开口搭话,前厅小厮就寻过来,“小姐,相爷,卫国公夫人与夫人商议好了礼单,现要回卫国公府去了,问相爷可要一起回?”
言镜浔敛眸,“好,一同随祖母回去便是。”遂对清焰点一点头,“清焰姑娘就不必送了,我会转告祖母姑娘的意思。”清焰闻言,躬身道:“相爷是难得一见的君子,清焰在此拜过。”
“清焰姑娘不必多礼,成亲前男女不该相见,是我执意来拜见姑娘,想问问清焰姑娘的心意,总不能绑着姑娘上花轿,不是我的做派。”言镜浔连上前两步扶起清焰。
纤细的手臂被藏在宽大的衣袖下面,站起身来的时候似有些颤抖。想来唐凤吟的死讯,对眼前的女子来说,耗尽了心力。“清焰姑娘要保重身体,祖母还在前厅等我,先走了。”
清焰微一颔首,看着言镜浔的身影从偏廊一点点走远,深深呼出一口气。流香看身影在一个拐角处消失,才凑上前来问:“小姐,您怎会这样轻易答应了结亲的事。”清焰转身,往院子中间的圆桌走过去,慢慢坐下。
“言相爷是君子,他深知我和殿下两情相悦,既能考虑朝堂上的利害关系,又顾虑我的感受,甚至立誓此生只愿与我一人白首,我如何推脱?更不妨说,我不信殿下就这样殁了,可这是举皇城皆知的事,我若一日日这般等下去,我自己倒不在乎,可父亲母亲见我日渐消沉也会为此愁心。不如答应了婚事,母亲宽心了,也全了两家的面子,更不用传出去说护国公府的嫡长女为了殿下终身不嫁,碍了父亲的朝堂上的声誉。”
“小姐若能心宽些,夫人一定很欣慰。”
“去给母亲回话吧。”
清焰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通的这样快,也许是在屋子里关自己太久了,也许是真的信了,也许是,也许是……不知道同意结亲的决定是否是正确的,也不知道如若真的去了,是否能有好的结局。世间夫妻,有几个真正心意相通,不都是同床异梦。与其以后被继续安排着与另一个更不相识的男子结亲,不如言镜浔这般立誓的来的好。
“清焰,你与娘说,是否是真的放下凤吟了?”大夫人伸手拉过清焰坐在自己身旁。清焰坐下理了理衣袖,缓缓道:“我怎么可能忘记殿下。”
“那为何应下这桩亲事?是镜浔与你说了什么?”
清焰点一点头,说:“相爷与我说,知道殿下与我情投意合,但殿下生死未卜,满皇城的人都知道殿下殁了。我如此执着下去,只会拖累父亲母亲,不如答应这门亲事,两国公府结亲只会越加好。”慢慢抬眼望向大夫人,缓缓,“相爷承诺我,不论心有无所属,此生不纳妾续娶,真心待我。”
大夫人听了,皱起眉,“镜浔当真这么说?”遂抿起嘴,“确实如此,镜浔那孩子性子做派也确实如此。这皇城里有几个有身量的男子敢承诺一生只娶一人,就连娘是一朝长公主,国公爷不是也纳了妾。”
“相爷是君子,既能同我讲利害关系,又能直接讲出这样的誓言,我怎好拒绝。”
“为娘知道你是个识大体的,好好调养身子,等过一阵你十八生辰过了,就该准备成亲的事宜了。”大夫人抬起手抚了抚清焰的脸,“瘦了许多了,娘吩咐厨房给你做些合口味的送到你院子里去。”
“母亲费心了,这段时间来母亲为了我耗了不少心力,成亲的事母亲操办就好,我全凭母亲做主。”清焰伸手覆上大夫人的手,凉丝丝的,“怎的手这样凉。”
“可能是天凉了,为娘上了年纪,该早些捂上汤婆子。”
……
“祖母,天冷了仔细着凉,祖父那边还问我公务,孙儿先行告退了。”老夫人笑眯着眼,摆摆手,“去吧去吧,别让国公爷等太久了。”言镜浔退两步转身出去,往偏厢书房去。
老人坐在书案后面,手里捏着笔,灰白的发丝用木簪绾起一半,剩一半垂落在肩上,泛着丝丝银光。“祖父。”见来人,老人放下笔,摆摆手示意坐下。
“你来啦,随你祖母去过护国公府了?”言翊抬眼上下扫过言镜浔,“刚下了朝换身衣裳就去了,怎么样,那护国公府的清焰姑娘可还合心意?”
言镜浔偏身接过一旁侍女托盘上的茶,“祖父说笑了,既然卫国公府护国公府强强联手,需要我去做这个纽带,我自然是该为了家族责无旁贷。”言翊不禁失笑,嘴角上灰白的小胡子轻轻抖动着:“如若是这样简单,你怎会去护国公府瞧一瞧那小姑娘?”
“什么都瞒不过祖父的眼睛,我要迎娶的女子,总要去瞧一瞧,问一问姑娘的心意。”言镜浔勾起一边嘴角,两根手指捏起杯盖把浮在表面的茶叶撇到一边,“我已经立誓不纳妾续娶,祖父认为如何?”
“好,不愧是我言家的子孙,我与你父亲皆是一生只有正房夫人一人,你如此言,既圆了言家三代清白专情,又给了护国公府脸面。即使唐言是长公主,赵祁不也纳了两房姨娘,如此来,卫国公府就落了满皇城的好名声。”言翊笑着点点头,眼角眯着几条鱼尾纹。
言镜浔放下茶杯,站起身拱了拱手,“祖父,既然我迎娶了清焰,不论家事国事,还是如何,既然是我的结发妻子,我就该真心实意对她,不论她是否真心待我,我也该问心无愧。”
言翊低头拿起笔,蘸了蘸墨水,笑着摇摇头,“可莫要当痴情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