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本宫可是害了什么病?”太医隔着丝帕把着脉,皱起眉,遂收起丝帕锦枕,俯身叩首道:“回太子妃娘娘的话,娘娘遇喜,已三月有余。”
赵幼桉闻言大喜,问道:“太医所言可是确切?本宫当真有孕?”
“回太子妃娘娘,千真万确,微臣恭喜太子妃娘娘,恭喜太子爷。”
赵幼桉赶紧吩咐流心:“本宫今儿个心里高兴,封赏全东宫上下,流心,让小厮带着太医去领赏赐。”太医俯身叩首:“微臣谢太子妃娘娘。”
太医出了门,流心赶紧凑到赵幼桉身旁:“娘娘,咱们可算是熬出头了,是否赶紧通知太子爷和宫里?”赵幼桉摇摇头,说:“等胎像稳了,再昭告也不迟,莫要最后空欢喜一场才是。”流心垂眸,道:“娘娘,您总是这样,就应该告诉太子爷。”
“告诉本宫什么?”淡淡的温柔声线,却吓的流心一激灵。唐凤尔缓缓走上前,握住赵幼桉的手,问道:“本宫听闻太子妃身体抱恙,太医可是请过平安脉了?”赵幼桉受宠若惊,想把手抽出来,可却被握的更紧。
“回太子爷的话,太子妃娘娘怀有身孕,已三月有余。”流心赶紧俯身叩首,大气也不敢喘。唐凤尔闻言,眼睛凝着赵幼桉,心里忽然软了下来,柔声道:“太子妃有了身孕,为何不告诉本宫,藏着掖着是怕什么?”
“臣妾想等胎像稳了再昭告,恐如若身子不济,也免得让太子爷白抱希望。”赵幼桉低下头,不敢与唐凤尔对视。
唐凤尔心里有些不舒服,低头看了看赵幼桉:“怀了身孕的人,怎的还是这样瘦?”流心回答说:“娘娘这几日食欲不振,身子不爽吃的是少些了。”
“以后把后院其他厨子调到太子妃这里来,天天换着口味做膳食。”唐凤尔淡淡一笑;“本宫还有公务在身,先去书房了,太子妃好好调养身子,本宫改日再来看你。”说罢松了手,慢慢往门外走。
赵幼桉忙站起身:“臣妾送送殿下。”闻言,唐凤吟转过身,“好。”
看着少年身形渐渐远去,出了宫门,再也瞧不见。“娘娘,虽说快入夏了,天还是有些凉的,仔细吹了风,咱们也早些回吧。”赵幼桉点点头,刚要转身,又偏头看。
东宫暗红色的宫墙上缀着青瓦,昨夜刚下过了雨,正午刚过了,日头没有那么烈了,阳光洒在青瓦上,积的雨水被蒸发的冒着水汽,像层烟雾似的盘桓在东宫上层。
“流心,你说这宫墙,怎么这么高。”赵幼桉敛眸,叹了口气,伸出手,流心搀扶着走进寝殿。
东宫书房门窗紧闭,正门后门各守了六个守卫,里三层外三层地像是一只蚊子也不许飞进屋里。
唐凤尔翻看着桌案上几本卷宗和地图,缓缓抬起头凝着桌案前立着的中年男人:“舅舅,您说的计划看似天衣无缝,可本宫觉得总是会有什么纰漏。”秦违上前一步拱手道:“殿下,这计策虽是一招险棋,可若成了,这万里河山,就是殿下您的了。”
唐凤尔皱眉道:“舅舅,本宫虽是太子,可本宫心里明镜儿似的,父皇立本宫为太子由是母后和兄长为了他登基送了命,心中有愧于本宫。明眼人都看得出,那明王唐凤吟才是父皇心里属意继承大统的人选。”
秦违颔首,又说:“皇后是老臣一母同胞的双生妹妹,老臣怎能不心痛,为了给皇后报仇,老臣就算反了,人头落地株连九族也在所不惜。”
“舅舅对母后的情意本宫明了,如今唐凤吟流放边关,密探来报说他病痛缠身,想来本宫就算是反了,唐凤吟无力阻挠本宫,更不要说唐凤眠尚且年幼。”
秦违道:“老臣现下收拢军心,将几个将军换成自己的人,不需几月,咱们的大计就可实现。”唐凤尔点点头,摆摆手说:“舅舅先走吧,容本宫再想想。”
秦违躬身,转身告退。
唐凤尔拿起笔,蘸了蘸墨,刚要落笔,却愣了神,一滴墨啪嗒一声低落在宣纸上,渲开了一片,忙回过神,“见字如晤,唐凤吟病重,速假传死讯。”
……
一连好几日,清焰闭门不出,整日躺在床榻上,翻看着唐凤吟之前寄过来的书信。只寄来过一封,后来就病了,自从听边关的守卫说他病了,就再没寄来过信。清焰心里堵得慌,“小姐,你已经好几日没下过床了,再这样下去可不是个办法。”流香把小桌案拉近床边,从方才拿来的食盒里取出饭食,一样样摆在清焰身边。
清焰扫了一眼,问道:“怎么每一样菜都这样少,种类却这样多?”流心盖上食盒,把小碗和筷子递到清焰手里,说:“夫人免了小姐晨昏定省,听说这几日小姐闭门不出,哪儿都不去了,心里惦记小姐身体,怕小姐没胃口,让厨子多做了几个花样给小姐换换口味。”
清焰点点头,执着筷子夹了一些,吃了几口,就放下了,说:“我没胃口,拿给丫头们吃吧。”流香心疼,说:“小姐多少再吃一些吧。”清焰垂眸,头靠在床头。“流香知道小姐因为殿下病重,心里不舒服,可小姐也要仔细自己的身子啊。”
清焰合上眼眸,缓缓问道:“流香,你说殿下,会好起来吧,会回来吧。”流香忙安慰着:“会的,殿下是有福气的人,肯定会化险为夷的。”
“清焰小姐,夫人急着召见你去正院,有紧急的事要跟你。”大夫人身边的丫头慌慌忙忙跑进门来。“慌什么,毛手毛脚的。”流香吓了一跳。
“是关于二殿下的事,小姐还是快点去吧。”清焰闻言,抬起头,忙站起身披上外衫,胡乱把鞋子套在脚上,跌跌撞撞跑出门去,流香拦不住,赶紧跟上脚步。
正院里丫头小厮都见了清焰跑来,都纷纷低着头躲到一边,清焰心里疑惑,快两步走进正院。见大夫人一脸愁容,清焰心里慌了,嗫嚅着开口问:“母亲,殿下他,殿下怎么了?”
大夫人怔着抬起头,抿着嘴,一开口,两眼垂着泪:“清焰,边关传来消息,说凤吟,凤吟他……”清焰急了,上前两步跪在大夫人身前:“母亲,您说啊,殿下到底怎么了,殿下到底怎么了!”
“凤吟,殁了。”
清焰好似耳鸣了,听不见后面的话,像一只断了线的纸鸢,身子像残破的落叶,慢慢倒在地上。听不见丫头小厮的惊呼,看着大夫人怀抱着她的摩挲泪眼,只觉得头晕目眩。
第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清焰想,大概,大概是很久以前,那身影如此清晰。想仔细看看那少年的脸庞,可始终模糊不清,伸出手触碰,又像云烟飘散。脑中嗡嗡作响如撞钟,想挣扎着站起来,浑身使不上力气,听见好多人在耳边哭。
这次是真的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很长很长。不会是要死掉了吧……
清焰脑海里浮现出无数脸孔。
“不要走。”清焰忽地坐起身。
“小姐你终于醒了。”流香吓的一激灵,又哭又笑两上被泪水糊的一团糟。
清焰忽然觉得身体轻飘飘的,眼前模糊的慢慢变的清明起来,“我怎么了?”
“小姐之前知道了,知道了殿下,殿下的事,就在正院直挺挺昏倒了,如今三五月过去,郎中都说小姐如果再行不过来就没多少日子了。”
清焰低垂着眼眸,觉得很累,“我为什么不直接随着殿下去了倒是好了。”
流香闻言赶紧淬了一口,说:“呸呸呸,小姐莫要说不吉利的话,小姐的日子还长着。”清焰缓缓下床,穿上鞋靴,“流香,替我更衣梳妆吧。”
“小姐这才刚醒,身子骨还虚着,这是要去哪儿?”
清焰站起身,转过头对流香淡淡一笑,说:“去给母亲请安,你说的对,日子还长着,日日消沉是不像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