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棠右手仍保持持枪的姿势,感觉像是无悔枪一直没有离开她的手心;整只右臂的衣衫已经破碎,如丝柳般随风垂落。
方才面对元缺无形一剑,她飞速旋转之下仍不及剑之旋动,白棠用余光瞧了一眼自己的右臂,感受着冷风拂过的阵阵凉意,眼中怒火更甚,上下微动的颧骨与高竖的眉梢将她的不快体现得淋漓尽致。
四周鸟兽尽散,察觉到了白棠的怒不可遏,两只白虎抬头委屈巴巴地瞧了一眼李耳宁之后,便径自撒腿跑开,远离了这个是非之地。对它们这两只曾经称霸一方的猛虎来说,那个同样一身白的狼人女子才是真正的老虎女王,它们现在她面前只不过是两只小猫咪罢了。
忽然,高空传来一声清啸,元缺等人闻声抬头,视野之中出现了满身羽毛洁白光泽的白鹰,白鹰的两只如铁钩般的爪子上抓着一根长长如树枝的物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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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见西荒大陆的中央,有一座环水而建的巨城,城中有七条河流流转,一处被水流包围的琉璃府中,两个老男人正围着刚开始煮沸的开水。两个大头微微前倾,死死地盯着冲开壶盖冒腾而出的水汽——他们在算时间,算放入茶叶的最佳时刻。这是他们几十年才试验出来的,也只对他们两个人适用,毕竟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口味,而且,他们口味很独特。
偏东北角的男人稍微看着年轻那么几岁,和壶对面的那个老一些的男人比起来不止年轻,还更英俊。之所以说他英俊,实在是另一人太过不好看,与好看几乎不沾边,恐怕除了审美与大众偏差太多之人,没人会觉得他长得好看。但也没有多么不堪,要不然也不会生出那么一个漂亮女儿。
老一些的老男人头发已经有三分泛白,扁平的鼻子与外凸的嘴唇几乎在同一竖直线上,两只几乎眯成一线的眼睛完美无缺地抓住了最佳放茶点。只见他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双手突然出现在壶盖附近,一手揭盖,一手往壶中撒放茶叶,动作一气呵成,配合天衣无缝。与之相衬的,是另一个年轻老人悬在半空无处安放的双手。
“还是没有你快!”偏东北角的元柯无奈向外摊了摊手,找个不那么尴尬的姿势将双手收了回来,“不过对时机的把握你那双小眼睛却是比我要慢那么一点点。”
他动作虽然没有对方快,这辈子都注定没有他快,但对于眼神他却从不认输。
白落将茶壶自火中取下,这次元柯连手都没有伸。“眼睛再快,如果手跟不上那也白搭,没有用。”
元柯眼角翕动,慢慢拾起年纪比他大的白落给他倒的蓝茶,吹了一口气散散热之后一口便喝了个精光。感受着嗓子眼处的火辣,他慢慢才感受到了茶香的味道——那是一股有些微涩却异常甘甜的感觉。
而对面的白落则是正襟危坐,慢慢品尝,充分享受着扑鼻的茶香与舌尖的甘甜,双重感觉。
元柯忍不住问道:“白棠这一去会不会出什么乱子?”
在那次汇集了狼主与五大狼王的会议中,在李耳宁的激辩之下众人都同意了他的做法,而首肯的便是狼主元柯。
李耳宁当日所言天降黑石,东陆必然有所察觉,而今正值三百年之期,东陆势必会派人西渡,越过天线河查明究竟。虽然此举已然违反当年二圣与天下所定之约,但事涉“黑魔”,必然事急从权,狼人也无可奈何。
问题是他们是明着来,还是暗着来?因为事涉“黑魔”,但不一定是黑魔,若是东陆顾及曾经的约定,必会暗中行事,以免不必要的冲突;否则……否则李耳宁的提议便不会被通过,现在出现在元缺面前的不会是白棠,甚至当初元缺于这边见到的第一个人也不会是李耳宁。
李家人世代都是狼人的先生,在狼主看来白棠此举已经算是明着反对,他的面子上总是有些过不去;再者他深知自己老朋友的那个女儿继承了他多少实力,万一将东陆来的人类使者打成伤残可咋办?
白落没有理会他的担忧,淡淡说道:“你放心,那丫头不知道轻重,但知道分寸。”
这话令元柯是哭笑不得,什么叫知道分寸但却不知道轻重?难不成将对方给打成重伤也可以?他很不自在地扯了扯脸部肌肉,道:“要不然你还是过去看看吧!”
白落依旧面无表情,不为所动,“她如果打不过那也只是自取其辱,如果打赢了,也是我狼族的胜利……再者,有李先生在,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若是狼主坚决反对,别说白棠是战狼王白落的女儿,即便是白落自己又如何会去找元缺的麻烦!但狼主元柯还是不禁有些担心,叹道:“可李先生他不会打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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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打架的李耳宁这一次不是挡在元缺身前,而是闪身来到了白棠的面前。白棠对着李耳宁礼道:“先生!”
“你不能和他打架。”李耳宁正色道,“侯归尘就在不远处,你去找他吧。”
白棠鼻翼微动,不悦道:“先生,我不是小孩子了。”她都没有侧头看向李耳宁所指的侯归尘方向,只是眼珠象征性地动了动,“我才懒得理他。”
李耳宁感知到了什么,突然向后退了一步。只见随着一声天鹰清啸,一柄纯白长枪自天而降,白棠伸手稳稳接住。
枪名折眉,枪身纯白,以前是她母亲的配枪,现在属于她。
折眉,不让世间须眉,她曾用这把枪剃了她那自诩天下第一的老爹的半条眉毛。
眼前之人的眉毛看着比他老爹白落的更难看、更嚣张,自然更需要修理。
正欲欺身再动,却听李耳宁一声怒喝,“胡闹!”她从未见先生生过气,但先生现在真的很生气,就连老爹都未曾这样气她过,莫名的愧疚之感让她停下了脚步。
“先生莫恼。”身后一个男子快步走来,对着李耳宁鞠躬道,“白姐只是想和东陆使者切磋一番武技而已,绝对没有别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