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材瘦高的中年男子不论是外形、气质还是说话的方式都毫无威严可言,可天性凶猛的大猫此刻竟像家养的猫一样蹲趴在他周围,一脸温顺模样。
元缺没曾想到远在西荒之地竟然还能碰到同类:外表看起来是这样。
但他不是,因为他言元缺是客,那他自然便是主人,生活在这片陆地的主人。
元缺没有回答他的反问,而是接着问了一个问题。“你是人?”
那人笑道:“和你一样。”
元缺纵对魔族有着千般想象,也绝对不会将这些白虎认作魔族,更不会觉着生性狂暴、嗜傲的魔族会与人低头,认人为主。
那人笑道:“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随我到寒舍休息休息待会儿再弄清楚不迟。”他搭在虎背上的手指轻柔地拍了拍,几只大猫摇曳着厚重的身躯,缓缓离去。
元缺道:“我有急事,就不去打扰了。”
那人走近了些,说道:“这片陆地虽然被称为荒地,但面积可一点不小,你要办事可不容易;虽然大部分区域不适宜人居住,也无人居住,但我想你的目标应该不是人吧?”
元缺闻到了苗头,来了兴趣,问道:“你知道些什么?”
那人笑道:“我知道的定然比你知道的要多。”
……
……
既然已经被人发现,那便不需再隐藏自己。
元缺跟在那人的身后,一路北行,他们没有用走,而是在飞;但他们没飞在空中,而是紧贴着地面飞行。
元缺不知道对方这样做到底是何意,他是主人,也就依着做了,不然他很想从天上好好看看这片陌生又令人畏惧的土地。
二人很快出了树林,越过了无数遍满荒草的山丘,最后来到了一处全由石墙围住的院子。从开始动身到现在只用了不过两个时辰的功夫,用时短并非距离近,而是他俩他太快,就连空中奋力挥展双翅的雄鹰也及不上他二人速度一分。
两人所过之处,荒草摇曳,沙尘狂舞。
元缺想不到那人竟然有如此修为,而他想必知道元缺定能跟得上,由此一来元缺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早知道自己的到来,那样的话此人与之前小镇上发生的事极有可能存在关联……他没敢细想,因为毫无意义,但还是不免激动。
院子三面环墙,一面傍山,山上乱石堆立,又有青竹林立,低温的天气并不能减去一分活力。
只可惜这偌大的院落里没有一个人。
进门后穿过一片砌有不少双人石桌的南部庭院,石桌、石椅上面不染纤尘;跨过一段支有石柱的走廊,便来到了住宅的中庭,庭中布有一假山,山脚有一水池,不断流动的池水表明此中流淌的乃是活水;过了中庭便是北院,这里多是房屋,那人领元缺来到主厅中。
元缺发现屋里正中的泥炕上已经置有水壶,壶中水在他二人落坐没多久就烧开,那人放了五片还未完全干透的茶叶进去,只一分钟后便给自己和元缺分倒了一杯茶。
这茶颜色浅绿,又有点暗色。
元缺没有急着喝茶,之前在树林中他已经喝了水,并不渴。
“你是谁?”他重复了两个人见面时问的问题。
“我叫李耳宁。”那人答到。
元缺没有纠结他为什么现在愿意说出自己的名字,因为这总是好事,说明对方倒还愿意回答自己的疑问,就像刚才他说的那样。
“你怎么知道我要来?”
李耳宁笑道:“如果你指的是来我这里,说实话我并不知道,因为每个人的想法是不一样的,世间最猜不准的就是人心,这茶只是以备万全而已;如果你指的是你会来到这片土地的话,我们已经等了快六天时间,你们来的比想象的要慢一些。”
“看来天地仪所示确有其事。”
“天地仪?”
李耳宁问道,似乎对元缺所说的天地仪颇感兴趣。“是不是天池中央的那座感应仪?”
元缺眉角微皱,但他的眉毛过长的缘故,眉梢翘起的幅度并不小。李耳宁瞧了他惊疑的模样,笑道:“我只是在书中读到过关于天地仪的记载,并未曾亲眼见过,书中说它有一千零二十四处感应枢纽,结构复杂至极,能感知天下大大小小所有的地震天灾。当真神奇至极。”
元缺道:“是什么样的书竟然能有天地仪的记载。”天地仪乃是天策剑宗至宝之一,由于其材质特殊,本不属人间之物,加上结构精妙复杂,而当初铸造之人并未留下图纸,是以无人能够知其原理,也无从仿制。天地仪独此一份,是能窥探天地之物,拒元缺所知人间并未有关天地仪的记载,乃属仙家之物,李耳宁又是如何得知?
李耳宁道:“此书名为《天物论》,书中记载着不少世间绝妙神奇之物。”
元缺确认自己从未听说过这本书,一想便能猜到此书应该是魔族自己所著,不然若是此书于三百年前便存在于世间,那时的魔、人尚未分离,东陆应该也有才对;况且天地仪的消息从未流入人间。
能够推测到的事情便不需要再多问。
“六天前发生了什么?”元缺问道。
“地震,”李耳宁答道,“并非自发的地震,而是经外物撞击而引发。”
“什么外物?”
“天外陨石。”
“黑魔?”元缺想也未想,皱眼脱口而出。
哪知李耳宁听到黑魔二字竟笑出声,脸上挂满有趣的神情,说道:“是不是黑魔不知道,但那物体确实是黑色。”
“不仅通体黑色,还能够吸收周围数米之内的绝大部分光线,更神奇的是,”他脸现凝重,顿了顿,盯着元缺说道:“离那物体五里之内的生命都死绝了。”
李耳宁从元缺眼中看到了激动、甚至有些狂热,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颇感失望,也不知此事最终会如何演变,他不由得担忧起来。
而元缺这才反应过来,如果当真是黑魔降世,那自己又怎会听到实话,毕竟这里是西荒之地,是魔人的家乡。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疑虑,李耳宁说道:“放心,我们所知道的会毫无保留地告诉你,这一点你们可以相信。”
他说的是“你们”和你们,而不是“我”和“你”。
这其中所指便是被天线河所隔开的两块大陆,势不两立的两个种族。
元缺问道:“你是人是魔?”
李耳宁眼含苦,道:“我既然生活在这里,你自然可以称我为魔了。而这里的你口中的魔称自己为狼人,或者……魔神。”
元缺冷哼道:“魔神?还把自己当神了……”
听出了他口中的不屑于嘲弄,李耳宁笑道:“这与你们东陆人的皇帝称自己为天子,而修行之人称自己为仙人有什么不一样?”
元缺道:“原来那黑魔的后代在这里叫作‘魔神’。”
“你在这里又被如何称呼?”
李耳宁一愣,哈哈笑了一阵,说道:“我啊!他们目前倒还管我叫先生。”“你看,我的口音是不是和你们那边的教书先生很像?”
元缺笑了笑,说道:“我倒是很熟悉,并不奇怪……”
李耳宁似是没有听到他说什么,转头看向门外,我在这里也算半个异乡人。他眼睛不知焦点于何处,充满迷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