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4月,国际新锐画家作品展在北京举办,在为期两周的画作展览后,谢沐瑶凭借系列作品《烟火》荣获“业内最具商业价值奖”。
拿到奖杯的那一刻,谢沐瑶有一瞬的失神。
2012年,她从上海来到北京,又在2015年,从北京回到上海。然后又经历了回家乡执教、申请留学、出国深造等一系列重大的人生抉择。毕业后的这七年,她一直在找寻自己的路上反复试错、打回重造。她忽然想起几年前曾有人对她说过这样一番话:“人生就是一场偶然,如果错失了其中任何一个关卡,我们都不会相聚在这里。”她想把这句话重新做一个总结:人生的道路起起伏伏,仓促而充满遗憾,但正是因为经历了一次又一次不够圆满的过程,才让我们走到今天这一步,成为现在的自己。
她今年二十九岁,不再是二十出头不管不顾的小女孩,一路走来,她有按照自己的规划成长为一个不动声色的大人,这就是她交给自己最好的人生答卷。未来还在遥不可及的将来,可她已经有足够的勇气去直面一切未知的挑战。原来当一个人真正变得强大时,内心是不会有恐惧的。
颁奖典礼结束时,有人叫住了她。那声音很熟悉,她循声回头,看到的是夏妙妍。
她把头发剪短了,看起来比当年成熟了不少。
谢沐瑶一时错愕,忘了该如何礼貌回应。
夏妙妍穿着一身很干练的黑色裤装,站到她身旁。“恭喜!”
“谢谢,好巧啊。”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重逢,她显得有些拘谨。
“我是这次大赛的评审团成员之一,你参赛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你的画很不错。”夏妙妍居然在夸奖她。“等会儿有时间吗?”
她点了点头。
“去我家吃火锅吧,咱们这么久没见,喝点酒聊一聊?”
谢沐瑶看着她,忽然心底的那些怨恨都统统烟消云散,那一刻,有种莫名的舒爽。她笑着点点头,和夏妙妍一起往门外走去。
刚走出门口,就看到有个个子高高的长发女孩一直在门口徘徊,见着她了,立刻露出六颗大白牙,大声喊道:“谢老师!”
谢沐瑶一脸茫然地看着她,只听女孩激动地说:“是我啊,谢老师,我是罗池。”
罗池。谢沐瑶记起来了,一中艺术班的罗池,她的学生罗池!
“罗池!”她笑了笑,“长这么高了,老师都不认得了。”
“我刚在会场一直想跟您打招呼来着,可是咱们位置隔得太远了。谢老师,您真的好棒,不愧是我的榜样!”
“你现在读大二了吧?”
“老师,一直没机会跟您说,我考进央美了。”
“这么厉害!”
“因为老师您,是我人生的引路人啊。您让我明确了自己的想法,搞清楚了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幸运的是,我们都实现了当年对彼此的期待和祝愿。今天我见证了您最辉煌的时刻,也让您看到了我的无限可能,我相信今后我们还会有更加光明的前途,我也相信我会成为像您一样优秀的大人。”
谢沐瑶听她说完这番话,眼睛有些湿润了。“罗池,你还小,将来只会超越老师,老师要以你为傲。”
罗池用力地点了点头,走上前抱了抱她。“谢老师,你是我见过的最棒的老师。”
谢沐瑶拍了拍罗池的肩,目送她离开,心底涌起无限的温柔。
夏妙妍递给谢沐瑶一张纸巾,“很有成就感吧?”
“原来人和人之间是会相互影响的,我们都在变得越来越好,这种感觉太奇妙,也太让人感动了。”
“你还是这么感性,一点都没变。”夏妙妍笑道。
夏妙妍在北京的家是一套三居室,整体是清新田园风,装扮得很温馨,倒是不同于她一贯张扬的姿态。
进门时,谢沐瑶就注意到门口放着一双男士拖鞋,夏妙妍的右手无名指上还戴着一枚钻戒,想必是已经结婚了。
夏妙妍将碗筷递给她,隔着热腾腾的火锅,她的面容看起来也十分温和。“我结婚了。”她主动交代。
“恭喜啊,什么时候的事?”
“去年八月。”她顿了顿,“和程楷。”
谢沐瑶愣了愣。
夏妙妍莞尔,接着说道:“我们是前年开始正式交往,你知道的,他对我很好,我跟他在一起,不是妥协,而是我发现,被爱真的是一件很幸福的事。主动去爱一个人真的太累了,所以我选择了坐享其成。”
她刚说完,桌上的手机就响了,是程楷打来的视频电话。
“妍妍,在家里吗?”
“在啊,老公。”她笑得一脸甜蜜。
“我忙完这边的事,明晚之前一定回家陪你。你要是晚上一个人害怕,就给我打电话。”
“老公,给你看个老熟人。”她把镜头对着了谢沐瑶。
“谢沐瑶?”程楷有些惊讶。
“程副总。”
程楷笑了笑,“叫什么‘程副总’,你早就不是我下属了。你是我老婆的朋友,叫我名字就好。”
谢沐瑶望向了夏妙妍,与她相视而笑。
吃完了饭,夏妙妍从冰箱里拿出两罐啤酒,坐在阳台上和谢沐瑶畅聊。
“在外面这几年,过得好不好?”夏妙妍喝了一口酒。
“挺好的,学到了很多东西。”
“谈恋爱了吗?”
谢沐瑶笑着摇了摇头。
“你这么优秀,身边肯定有不少追求者,怎么不试试?”
“哪有啊,况且我现在没那么多心思想这些。”
“接下来还有什么打算?”
“过两天还是要回学校,准备毕设和答辩,大概六月底会回国,凡可答应帮我办一次展。”
“在上海?”
她点点头。
“到时候记得通知我,我去给你捧场。”
“好。”
谢沐瑶发自内心的赞同她所说的那句话:“被爱真的是一件很幸福的事”。现在站在她面前的夏妙妍,褪去了锐利的棱角,变得柔软而细腻。原来好的爱情是会让人进步和成长的。当年那个受尽了委屈也要逞强的小女孩,终于懂得了站在另一个人身后安心吃糖。我们也终有一天会明白,很多千方百计想要得到的东西往往并不适合自己,退一步或许会迎来海阔天空的结局。
“谢沐瑶,你还怪不怪我?”夏妙妍拿起啤酒罐,与她碰杯。
她笑着摇了摇头。“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好久了,时间过得真快。”
她期待着此时此刻,夏妙妍会主动和她谈起那个人的近况,可她与她说了那么多,却没有一个话题引向他。她心里隐隐有些刺痛,原来见到了这些与他有关的人,也会勾起她对他隐晦而难言的思念。
她无比绝望而又无比清楚地明白,夏妙妍的闭口不谈,或许就是最好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