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躺在床上，想起在餐厅发生的一切，觉得生无可恋。生无可恋的意思是说活着没有什么眷恋的吗？假如是那个意思，我得换个词。若男和一个男人在把酒言欢，那么高级的餐厅我是第一次去。尽管花了任超1000多，但我感觉没吃什么。回来的路上下起了雨，隔着车窗，我看见武娇骑着电动车披着雨衣行驶在雨中而把头转了过去。回来后我的耳鸣加重，服下药后舒服许多。本以为借着药力可以很快入睡。武娇发来消息说，今天下雨了。我没有回复。讲到这里，我也有些看不起自己。我对餐厅的那一幕念念不忘，若男和另一个男人把酒言欢。看起来很幸福。假如我也很有钱的话，就不必这么难受了。人嘛，不能认清现状是最悲哀的。而同样悲哀的便是无力更改这样一种处境。钱，假如我有钱，那么我就能做自己想做的事了。对吧。这是很自然的。可是，我想做什么呢。和若男约会恋爱，不不不，不是那么回事。我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比如不去上班，去旅游。但是呢，有时周末感觉无聊的紧，反而觉得上班更实在。至于想去的地方，我想去哪里？实在没有特别想去，非去不可的地方吧。以前是有的，那便是她的故乡。在那趟朝圣之旅结束后，我便没了非去不可的地方。我可以买辆昂贵的跑车，享受若男般的地位。谁也不敢轻视我，都得对我点头哈腰。哎，那好像也就那么回事。人生苦短，可我觉得有时特别漫长。比如我以为应该是一点了，可手机显示零点五分四十八秒。我又翻开武娇的相片看了看，真的很普通。
夜半，我又从梦中惊醒。梦里是我和若男相对而坐，就在我起身准备准备亲吻她时，她变成了武娇。我有些惊慌但还是觉得继续亲吻，但她突然变成了那条蟒蛇。我吓的赶紧跑开，它一直追我把我逼在角落，我飞了起来，它跳起身咬我，我便醒来了。不知为何，可能不仅仅是读书少的缘故吧，最近我经常梦见若男。你觉得我喜欢她吗？我睡不着，但我不怎么担心。因为有若男在，没人敢找我的麻烦。万一若男离开了呢，那确实挺让人心烦的。我又得像以前那样苟延残喘了。有文章说，说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我觉得能够苟且已实属不易，更有苟且不得的时候。就比如此刻在雨中的我的邻居，是的，他们又吵架了。还是为了钱。至少我还可以安慰的躺在被窝里，不用去雨中发泄。
当我走进休息室的时候，若男正趴在桌上睡觉。我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轻轻关上门。然后把所有的工作做完包括本应她负责的教室后我站在大门口的树下抽起烟来。翘课的迟到的学生们陆陆续续从我身边走过，看着她们，我陷入惆怅。缓缓蹲下身子，默默吸食一种广泛的痛楚。不知过了多久我向窗户望去，若男正盯着我看而后向我招手。我便起身走进大楼。
“昨晚闹了一夜。”她脱掉高跟鞋坐到桌上。
“怎么不再睡会。”大概我已经猜到那意味着什么。
“醒来就睡不着了。我做了个奇怪的梦，哈哈。”她用手捂着嘴巴笑了起来。
“什么梦？”
“不能告诉你。”她用手抓了抓头发使它松散起来，“昨晚看到我，怎么不打招呼。”
“奥，我怕打扰你。”
“好吧。”她用手摸了摸鼓的圆圆的脸蛋而后吹了口气，嘴角的头发飞到耳边。“人生是不是总是这么无聊？”
“应该不是吧。比如，你可以做你喜欢的事。”
“可是，我什么也不喜欢。花钱也不能让我感到快乐了。”
“你可以去旅游。”
“去哪里？”
“总有些地方会让人感到快乐吧。”
“我已经长大了。”说话的瞬间，她那双清澈的双眼顶住了我的灵魂。“旅游嘛，适合年轻人。”
我突然觉得在某些地方，她比我更成熟深远。这让我有些害怕，我的一位老师曾对我说，自古贫寒多著书。我理解为贫寒的人身上有不可替代的深远。这也是我能够忍受贫穷的一剂良药。但瞬间，我觉得若男的身上有着比我更为深刻，纯粹的事物。我突然意识到，可能我的贫寒毫无价值。
“你的朋友看起来比较有钱。”她说的很随意。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它发生在大一。那时候流行网恋，一个我很有好感的女孩突然要和我视频，当时我的旁边正坐着我们宿舍的大帅哥阿垚。垚这个字很少见，大部分人都不认识。可能他命中缺土，所以叫垚。但他说就是随口叫的。但好处便是老师提问时很少叫到他，坏处就是老师会叫其他的。有次，他穿着黄毛衣上课。老师说，穿黄衣服旁边的那个同学不要讲话了。过了几天，他戴着黄眼镜。又是同一个老师，他说，带黄眼镜的同学，你来回答这个问题。垚站起来但回答不了。坐下后，老师又说，戴黄眼镜后面的那个同学。这下垚有些忍不住了，起身控诉。不好意思，我把摄像头对准了阿垚。阿垚愣住了，看了看我。一脸疑惑。我长得不帅，却还想给别人留下好印象。此刻的情况极其类似，任超比我有钱多了。但我却不能把摄像头对准他了。
“奥。不过没你有钱。”这算是我的自我安慰，我们都没你有钱。
“哈哈。”她笑了起来，“你有老梦见一个人吗？”
“没有吧。”
“最近好奇怪，我经常梦见一个陌生男人。。。。。对我做同样的事。”
我低下头不敢看她。
“你觉得结婚好还是恋爱好？”她边说边玩起手机。
“都，，挺好的。”
“嘻嘻，那你怎么不恋爱？”
我倒是想，但和谁恋爱呢。谁能看上我呢。我觉得有些对不起武娇，她是唯一一个愿意理我的人。
“没有遇见合适的吧。”我还是自我安慰着，怎样才算合适呢，门当户对？至少总不能一个看不起一个吧。“你呢？”
“我。。。我不想恋爱了。太累了。”她笑了笑“我觉得养狗挺好的。你记得我说的和你一个星座的金毛吗？我觉得它挺好的，乖乖的。”
“奥。”
“可能因为它不会说话但又能感受到人类的情绪吧。无论你怎样对它，它还是那样爱你又不打扰你。”
如此说来，我曾有那条狗的一些特性。不同的是，我想要一个答案。因为我能说话，所以会发问。不像动物，我觉得这就是它们卓绝的地方。它们不在乎答案不在乎结果，它们能够忠于自我。对狗狗研究很深的一位专家曾说过，狗狗只在乎当下。或者说它们没有想象假定未来的能力。人就不一样了，谁能够不涉及未来呢不渴望奇迹呢。
“你觉得我应该结婚吗？”
“假如你遇见钟意的人，为什么不呢？”
“我太有钱了，很难钟意。”她说的很认真。
我的表达或许很有问题，有时我也能感觉到。比如当我说，她说的很认真。也许我应该说她的双眼直勾勾盯着我看，或者窗外吹进一阵风，尽管可能是雨。我是说一个概念，可能很模糊。对对对，就是很模糊。一种基于诠释主体的当下的对世界的反馈，此种反馈涉及公共意识，记忆，经历，以及主体特征的不可确定的概率型的二次反馈藉由词语所表达的通用逻辑关系能推导出的可被认知的感受。
“能选的太多了，所以能难抉择。你觉得怎样的男人可靠？”
可靠，可能她的意思是忠心耿耿。但从历史的角度来看，忠奸难辨。比如杨坚建隋郭威建周，曹操没有称帝，反而刘备称帝。能够誓死跟随不分对错的恐怕只有傻子了。也可能她要的便是愚忠。
“我觉得首先得正直吧。”这是我的真实想法。
“正直？那假如我。。出了问题呢。”
哎，我觉得历史在重演，或者一类人一种命运。她要的恐怕不是爱情而是一种权利。
“我是说，假如呢？”
“我想，不同的人会有不同选择。”
“那你的选择呢？”
“我。。。。”我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吓着。“那得具体情况。。。具体，具体对待。”
其实，我有过选择，但不能告诉你。
“你们男人是不是挺想活在古代，可以一夫多妻呀。”
“还好吧。无论什么时候。。。”我看了若男一眼，“都有人会一夫一妻，也有人会娶了再娶，只是多了离婚手续。”
“是吗？”若男笑了笑，很奇怪，这时候我喜欢用若男这个词而不是她。
“不过呢，人嘛，还是应该懂得珍惜。”说这句话时我觉得有人在打我的脸。可能是我自己，人嘛，总是什么都知道，但总随着性子胡来，而后又靠酒精忏悔。醒来了又仍旧那般。
“你觉得我是个好女孩吗？”她放下手机，眼睛死死盯着我。
“我。。不太了解你。”我本想说是，我应该说是。不知为何，妈的，不知为何，我没有那样说。
“是吧。”她，若男点了点头。“那么你是个好男人吗？”
寄人篱下，我不能由着性子。这样的问题不常见，思考一番，我说“有时但不总是。”
“不一直是吗？”
终于，我体会了多读好书的好处。“从量子力学来讲，不到发生的那一刻，是无法知道结果的。”有时我也很痛恨那些将物理学与哲学连在一起的无知之徒，但这样真的既能冠冕堂皇又能如鱼得水，用起来也不费劲，听起来也高大上。“不过，我没有做过不可原谅的事。”
“不可原谅？出轨吗？”
“出轨也算。”
“呵呵。”她笑了起来，但那笑容似乎在讽刺我。也许是我多心了，看吧，这就是读书少的缘故，只能用也许这样的词表达一种本应确切的概念。
“你一直生活在这里？”
“嗯，对了，你的故乡是哪？”我不是想去她家，只是随口一问。
“阿尔。你肯定没听过。”
“阿尔？”我觉得有人对我讲过这个词，是谁呢？对了，是程。我的大学同学，毕业后我们很少联系，机缘巧合我们暑假在同一个工地上打工。我呢，当时是情场失意又缺钱，他呢，可能和我一样。我所知道的关于量子力学还有哲学等等许多知识都是他告诉我的。那时放工后天气还很热，我们便沿着河堤路散步。对对对，是他。他说他喜欢的人在阿尔。他问我，你喜欢的人在哪里？我说，没有了。后来，开学后，我们便没了联系。因为他喜欢独来独往，我也不喜欢被打扰。那个暑假我在工地上赚了5000块还了一部分信用卡。说起这件事，我就他妈的讨厌备胎这个词。
“嗯，那里很小，但很漂亮。你相信永恒吗？”
“你。。。还好吧。”根据我的经验来看，问这种问题的人都经历过绝望。
“我。。。很好呀。怎么这么问。”
“没。。。没什么。我是无神论者。”
“所以我才问你。”
“永恒？”我曾经相信是有的，但后来觉得没有。“对某些人来说，是有的。”
“那么，对我呢？”
“这个。。。我不太清楚。”
“看来你还是不了解我。其实呢。。”她本打算说什么但手机响了便走向楼梯。
孤独与寂寞，是人类的两大主题。孤独这个如此优美的词为何会和寂寞看起来雷同呢。有人说，书上说，网上也说，可能古人也说过，孤独其实是种享受。可是享受什么呢，享受孤独的话，孤独便是享受的一个不起眼的客体了。此刻，我在图书馆看着一直坐在同一个位置的一个女孩认真的学习。余辉，是的，又是余辉刚好照在书上。或者说，我刚好把书放在余晖下，而我处于阴暗中。透过玻璃可以看到那些学生们三两成伍打打闹闹的经过水池。他们的脸，背影，姿态都显得遥不可及。我不想早点回家，尽管今晚妈妈会在家。我也不是不想见到妈妈，可能是害怕见到妈妈。每次见妈妈，总感觉她又变老了一些。但我又不能阻止这样一种衰老，甚至不能让她过上所谓的幸福生活，不用工作，可以旅游，闲了就和朋友们逛街吃饭到处转转而不是要在养老院当护工，忍受着身体上的疼痛不愿去医院怕拖累我。而当她隔三差五告诉我，可能要涨工资时的喜悦让我更加无地自容。妈妈一个人把我拉扯大供我上学已经很不容易了。现在又要为我的婚礼买单，但我又有什么办法呢。我的工资不高，并且花费在不该花费的女孩身上太多了。但是假如可以重新来过，也许我还会那样做。看吧，这就是我，天生的贱骨头，冥顽不灵不知悔改。也许你想知道那件事的经过，但我不会告诉你。这件事我对谁也没有讲过。尽管很苦，但我全咽在肚子里了。我也不能恨她，谁让我烂泥扶不上墙呢。但我也不愿祝福她，就那样吧。现在我的卡里只有不到5万的积蓄，对于一个30岁的男人来说，是很丢人的。但我又不愿再去工地了，那真的很累。尤其是没有痛苦支撑，是没法坚持的。我要说的是寂寞，桌上放的是纯英文的拜伦的诗集，图书馆里人很少，操场上人很多。学校外面人更多。但老天为我安排的那个人呢？一眼望不到边的世界却想起来狭小到令人窒息。她的双眼闪烁着纯真的岁月的光芒，而时间对我看来仅剩灰烬。我是说，当我置身于阴暗想起未来无力动弹而光明又近在眼前，是寂寞并不是孤独。孤独的时刻，比如茨威格的《人类群星璀璨时》。于我而言，人类最重要的时刻恐怕是莫扎特在死神的床榻上写《安魂曲》。或者高斯的那个故事，我不知道是真是假。当他的夫人快死去时，他对前来几次请求他前去见夫人最后一面的女佣说道，请她再坚持一会。请在坚持一会。或者古尔德，对，我很喜欢古尔德。古尔德是程介绍给我的，程很奇怪，他称那些他喜欢的伟人为同学，他称孔子为学长，贝多芬为小贝同学，古尔德为小古同学。他曾对我说，也是在河边，假如你想把握孤独，那么古尔德是盏明灯。在此之前，我根本不知道古尔德是谁。但真的很奇怪，后来我深深喜欢上古尔德。尤其是他如贝多芬勃拉姆斯般终生未婚，大体上而言，一个盛名在外而没有结婚的人都是有说法的。有时我也不理解，他们为什么不结婚呢。崇拜者遍地都是。我要说什么来着，对，孤独的时刻。里尔克曾以此为名写过一首诗。孤独是什么。我只听过恐怕从未体会过。但说到寂寞，我是有发言权的。回想我的三十年，一万个日出日落，十二万个时辰，恐怕绝大部分都是寂寞和迷茫。我刚想到了什么？让我想想，可能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她斜杠他斜杠它。完美的代名词，天使，女神，圣母，诗神，战神，牧神。有的是时间尚浅未及茶米油盐，有的是岁月厚重飞不起光芒。但不管怎样，心中的那个形象都始终如一如同神庙里的雕像，尽管墙倒栋折但雕像完好无损只是布满灰尘。我想我已经跑题了，我要说的是，一个三十岁的一事无成的又毫无希望的穷男人在心灵和经济上都遭到打劫后如何面对一个变冷变小且加剧收缩的令人无所适从的朝夕难分的拥挤的如同避难所的末日的世界。没有陌生女人的来信，洛丽塔含有剧毒。也没有瞎了眼的人要我，要我和她一生一世白头偕老。妈的，我居然仍旧会用到一生一世这个愚蠢的词汇，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的蠢货。我不是说有什么人要故意伤害我，而是我愿意被伤害。甚至希望伤痛更深些。这样，我便可以死了心毫无畏惧的活着。毫无畏惧嘛，就是毫无希望，爱咋咋地光脚不怕穿鞋的活着便是赚着的那种意思。但是，我不愿就此结束。我不是说她，你不要老把我想的那么猥琐。我是说，生命，对对对，是生命。我不愿就此对待生命如性冷淡的夫妻间。她起身去接开水，我看到她瞟了我一眼。可能是我想多了，妈的，我就爱多想。网上不是经常讽刺那种女孩打个招呼，我连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的人么。曾经有个网友，我忘了她的名字。你怎么可以把我看做薄情寡义的人呢。我说的事是很久以前了。算了，随你的便。她说我肯定有一双忧郁的双眼。有段时间，我也以自己的忧郁为傲。后来我知道忧郁的前提是才华，没有才华，忧郁是病。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我不愿走出去，不愿回家。我多么希望我可以一直想待在这里，这样我就可以一直呆在这里。但我还得走出去，还得坐公交，还得回家，明天还得上班。有时候，我们希望世界永远保持在某一种状态中。比如火车不会停下来，她不会离开，太阳不会升起，永远不要想起。但那恐怕只是一时大意。假如火车永远都不停下来，那么它便成了另一个雷同的世界，会有人在上面卖东西替人看病有人会生孩子有人会找食物。或者我们的世界本来就是一辆火车，它沿着世界的铁轨行进，只是没有人报站。忽然，路灯亮了起来。假如你不急着吃晚饭，我可以多说一些。算了，我还得回家。想想我们都是挺幸福的，妈妈在等我回家，恐怕已经做好了饭菜。那间屋子尽管比我还破旧，但总归是我的，不像我的邻居还要交房租。尽管我的工资不高，但总归是稳定的。尽管我已经三十了，但总还算是个青年吧。生活嘛，不就是苦乐相煎，起起伏伏。但是呢，我没有一个平常心但总会有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