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康蹲坐在屋檐下,看着被余辉镀上金色的满地梧桐枝叶又被衰老的土墙围起的庭院,司马康不由伤感起来。可能是心中的美梦破灭了,人反而变得实在许多。他倒不是因为云凤而叹息,相反的,他渴望父亲能够回家。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希望避开父亲能够一个人不受管制的生活着。现在,他的想法变了。
“即便她愿意嫁我,我们也不会在一起。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司马康自言自语道。
“后天回到牛场是周三,全员察牛。然后是前列腺素,促绒毛素,雌激素,下午要做同期。晚上量体温,希望发烧的牛少些,否则还得转回病牛圈,还得给它们打吊针。。。难道这就是应当的生活。忙忙碌碌,很少有时间和经历思考人生。所有的事情来的匆忙,走的果敢。还要涂蜡笔,武师休假我得顶班,然后是张师傅。回来后又到了察牛的时间。每周如此,每天如此,那么每年也是如此。”司马康缓缓抽起烟来“师傅们是正式工,张伟呢,会配种技术工资也高。我呢,还有小半年时间才能自由。可是,自由对一个毫无梦想的人有什么用呢。也许,我还有梦想,写几首称得上诗的诗,但那确实可遇不可求。对了,我应当结婚。可是和谁结婚呢?”他忽然想起上个月挤奶厅的大姐把自家的妹妹介绍给自己,“多么。。多么天真的一个女孩对未来还有美好的向往。而我已经算是认命了吧。”他想起女孩对他说的应当有车有房这件事来不由叹息“大势所趋,然而我无能为力。你问我什么是真爱?我想知道永恒的色彩。上苍。。”司马康抬起头看着树冠上的被霞光照亮的天宇“我也曾寻找过,也曾渴望把永恒握在手心。最后我发现我的欲望窒息后,我的呼吸也变得微弱。是风暴还是平静,更难把握更易安睡。我曾误以为失去她便失去了所有,然而岁月仍在流逝。我也以为那就是最炙热的爱恋不会有更美好的事物,然而都被时间抹去连回忆也索然乏味。是妄念吧,都会不留痕迹。是真情吧,都叶落归根。那么我爱的只是一个梦,自己写好台词,渴望演员附神。完全的梦境,潜意识和欲望的撕咬。胜利者便是清醒。那么此刻我便胜利着,既没有失魂落魄痛不欲生,也没有渴望时间永驻。莫非这就是平静?”司马康像前院望了望,妈妈仍在厨房。“要是爸爸回来了,而我也结婚了。那么就算圆满了?圆满?”
“吃饭了,康儿。”王氏冲着后院喊道。
“来了。”司马康缓缓起身走向厨房。
客厅的餐桌上冒着热气的饭菜在昏暗的灯光照耀下,让司马康想起了以前农忙时一家人疲惫不堪的样子来。
“快吃,妈做了你最爱吃的红烧茄子。”王氏把碗筷放好后坐了下来。
“妈,你老了。”司马康看着发髻如霜的母亲不由难过。
“当然了,人都会老的。现在好了,你也有了工作,你爸呢,后年也就能回来了。这一切总算要过去了。”王氏露出灿烂的笑容,不时梳理头发。
“妈,辛苦你了。”司马康自从去牛场工作后算是成熟了许多,因为有言在先所以他不能像以前一样任性,稍有不如意便打退堂鼓。即便是在牛场,同样也有争斗,同样的也有难以坚持的时候。但他如同囚犯一样无法逃避,最后只得等着风波的平息。后来他算是明白了一个道理,许多事情是没有什么对错的,比如早班是6点半,而别人40以后才来,但自己却不行。大部分事情也没什么道理可言。假如你想工作下去,就得学会妥协。这便是他最大的一个变化,以前他觉得凡事都有对错,对就是对,错就是错。经历过几次,他也发现事在人言,即便是失职,也可说成无心之过。无心之过也可以说成渎职。还有一点便是,他终于发现成熟的标志那便是花自己赚的钱。
“是呀,这些年过的确实挺难的,就像刚结婚那会。不过总算是要过去了。”
晚饭过后,王氏早早便睡去了。司马康却失眠了,因为一个月的白班后是一个月的夜班,如此循环。所以他不像以前那样容易入睡,他趴在床上翻起高中时的同学录来,有的留言让他忍不住笑了出来。
“苟富贵,莫相忘?徐耿?徐耿?是个高个子,不怎么说话。王慧心?一个胖嘟嘟的爱笑的女孩,留言是,我们不怎么说话,但是还是很高兴看到你。哈哈。”司马康翻到空白的一页,再次笑了起来。这页他本是留给喜欢的隔壁班的女孩的,女孩和他的同桌是舍友,他便委托同桌送去,结果女孩并没有领情。“应该叫王楠吧,是的。一个安安静静的女孩。”
凌晨一点的时候,下起了雨。雨来得很急,不一会雨声便填满世界的空隙。
司马康仍旧躺在床上,眼睛却直勾勾盯着屋顶。他想起了第一次到牛场也是个雨夜,
“确实如同坐牢。”司马康的嘴巴动了动“且没有狱友。”
雨水顺着屋顶的缝隙滴在地板上,响起了声音。司马康瞥了一眼皮鞋把胳膊塞到脑袋下枕起来,“人,终归是孤独的。无论在围墙外还是高墙内,假如。。。假如他的心没有居住的地方,那么世界就是荒岛。他便是被放逐来的。。。以前”说到以前这个词时他笑了笑“和现在并无二致,为一个女人疯狂和恍然面对世界的孤寂只是调性不同的同一主题的变奏。当当当当,命运。当滴当滴当滴滴当,贝多芬第三钢琴协奏曲。嘟嘟,嘟嘟,嘟嘟,第九交响曲。贝多芬三十岁的时候写出了贝三成为了他自己,雪莱济慈在此之前离世。三十而立,很特别。有什么区别,终日喋喋不休?永日无言?都太堕落了。而为一个女人堕落看起来更干脆,丝毫不拖泥带水,向死亡邀舞。诗歌艺术究竟意欲何为?为什么它要存在?诗神?也许我能够爱一个人,从她的身上获得解脱。可是,人难道不是得首先爱着自己吗?那么,我爱自己吗?我有资格爱自己吗?”他越想越觉困惑缓缓点着烟抽了起来“我是说,在她没有获得幸福,该死的理智,为何想要成为世界的主宰把光明分享给众人,难道别人都是傻子白痴如同病人等着神圣的点睛才能看清世界。不,即便是猪是狗都有它们的快乐。可是,假如所有的快乐不能回到一个点上,该死的,如果永恒只是看起来很美,那么人还有何意义?如果所有美好的事物没有一个方向,时间又是什么?诗歌?艺术?花近高楼伤客心,万方多难此登临。安得广厦千万间?天生我材必有用?它存在,它必然存在,它必然如此存在。否则一切都不存在,世界就是个猪圈,任万物肮脏踩踏。而我不是猪,不是牛,不仅仅是因为我在使用文字,一种广泛的符号。因为我在驾驭它们,是有另一种存在,因我的存在而存在,我驾驭它们,永恒便在其中。一个女人,一个遥远的女人,荒原上的花瓣,灵魂的雨夜,破碎的屋脊,人得在自己的思想中居住。没有爱的能力?爱的太悲观,悲观只是一种错觉,在死亡之上的事物都算不得悲观,而死亡之下的事物又在生命的屋沿上打盹。应当有一种尺度,来自永恒的押韵,万物的尺度。尽管难以表述,但确实存在。是驾驭,不是妥协。是责任,不是避而远子。拔掉杂草,让庄稼成长。清除言语的泥潭露出睡莲。艺术便是另一番清除,铺建,一条通往世界的羊肠小道,终点便是天堂,人间。”司马康听着雨声感到睡意渐来“鞋子和走路时两回事,爱情和人生也是如此。明天早上仍旧下雨,牛圈会积水。它们跑起来会弄脏衣服,有的牛不上颈夹,高彦会帮我赶牛。然后打针,灌药,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