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灯光渐少。到底还是三月,此时好像更加冷了。刚才胡思乱想,早就没心情去给发哥送“装备”了,但无论怎样,现在他应该都已经完事了吧。我缩了缩身子,一头扎进夜色里向住处跑去。
一进门,就撞见发哥脸贴着手机在开黑,他头也不回,惜字如金地插了一句,“东西买了?”
我没有马上回答他,精疲力尽地跌坐在沙发上。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尽量心平气和地告诉他:“刚才买东西的时候,我偶遇了欣媛。”
发哥“啊?”了一声,触电似地扔掉手机,仿佛将要观看一场期待已久的电影。两眼放光地望着我。
在听完一段长长的赘述之后,他竟简单地点评了我刚才在便利店里的遭遇,“很明显,轩子,你如今在欣媛的眼里,就是一个想泡妹子但连一盒‘杜蕾斯’都买不起的穷屌丝。”
我皱了皱眉,极力地再次重申,“当时欢欢并不在场,而且我买了不是自己用……”
发哥低头若有所思,“如果让她看到你还带着一个壮壮的比她丑的女朋友,肯定更加对你刮目相看了。”
我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自认倒霉。
“不过你已经忘了欣媛,这些都不重要了。”发哥拍着我的肩膀,算是安慰。
可能是用力过猛,肚子竟然传来一阵绞痛,我不得不弯下腰,双手摁住小腹。待这阵痛疼袭过全身,我突然意识到可能是欢欢的牛排诅咒正在作祟,我吃的这份牛排理应也是属于欢欢的。
“轩子,你心痛了?!”发哥夸张地睁大眼睛,以为刚才的话伤到了我。
“你家心长这么下面?……”又一阵绞痛,疼得我有点晕眩,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无力辩解之余,心里只有一个懊悔,如果今晚带够了钱,情况肯定不会这么糟糕。
看着我踉跄地往厕所里跑,发哥似乎也明白了什么,继续宽慰我,“轩子,一切都会好的。心痛,泪一流,心就不痛了;肚子痛,屎一拉,肚子就不痛了。……”
关上门,一切都清静了。
提了裤子出来,我看到发哥默默地守在客厅,好像怕我在里面哭晕过去,或者出现其他的意外。
“好点没?”发哥关切地询问。我点点头,神情比之前舒缓了些。
“可是,轩子,我不好了……”仿佛瞬间承受了我上洗手间之前的所有不幸,发哥突然表情无比纠结,“我失恋了……”。
是主动失恋还是被动失恋?亦或是发哥何时又开始的新恋情,我都没有耳闻。这比黄花大闺没碰过男人,就突然说要堕胎还稀奇。
“愿闻其详。”我在沙发上落座,静等发哥讲他的“故事”。
“我真的失恋了……”发哥再次强调,“我这么喜欢她,而且帅得天理难容,令人发指,她却跟我说她有新的男朋友了……重点是她说新男朋友比我帅……”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我在沙发上没有挪动位置,一脸茫然地听着发哥那段刚夭折的爱情。因为我根本不知道发哥说的女主是谁,有没有接见过我们兄弟几个。
不是我记忆力不好,只是近几年出现过的发嫂,手脚并用都数不过来。发哥今晚备套约见的什么“小娴”,类似这种的,更是数不胜数。
在我脑海深处一直留存的是那个男孩,干净的衬衫白得发亮,发梢的一点湿,散发着青春的气息。在楼道的尽头,指着窗外的一朵白云发誓,“我一生只喜欢林云儿”。夏日酷热的阳光把他紧紧地包围,却灼不伤他。因为他的眼神中本就透着一股炙热。
我笑男孩云朵马上就会飘走的,寓意不好。他思索半天,郑重对我说,“我向最好的兄弟发誓,一生只喜欢林云儿,如果喜欢别人,你就把我捶死……”
我听不惯这样的毒誓,赶紧制止,“别别别,我又不是林云儿她爸,捶死你干嘛……以后叫她‘发嫂’总行了吧。”
后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发嫂”来得不这么郑重了,我的记忆也开始有点模糊。
眼前的发哥还在喋喋不休,而且越说越激动,“这样的女朋友要她何用?……”
我心里突然泛起一阵莫名的不忍。有些事情发生得太快了,总让人头晕目眩,发哥是该静下来好好想想自己到底需要的是什么。身为他的好兄弟,我有义务点拨并感化他。
“现在你单身了,不如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反正这里也只有我一个人。”我打断了发哥的话,说完就进了房间,留他在那里一脸的不知所以。
接下来的几天里,发哥一直没有和我联系。我猜他肯定又恢复了夜夜笙歌的迷醉生活。
直到有一天清晨,我在睡意朦胧中被发哥的电话吵醒,“轩子,快下楼搬东西。”
一上午的大汗淋漓,终于把发哥的全部家当塞进了我那本来就不大的房子里,我俩都瘫软在沙发上。我很惊讶于一个男生竟然会有这么多的东西,衣服鞋子化妆品,零零总总拖泥带水的。除此之外,困扰我一上午的是,为什么事隔几天发哥突然又想通了投入我的麾下。
对于前者,发哥不屑一顾并对我嗤之以鼻。对于后者,他却表情严肃,“轩子,自从和欣媛分手以后,你就一直单着,哥知道你还没从那个阴影里走出来……”
发哥的话,听得我云里雾里的,一时无语。
发哥看了我一眼,继续说,“其实抑郁并不可怕,只要你配合治疗,哥也愿意暂时放弃如云的美女,陪你度过难关……”
“你X的,你才抑郁呢!”我这才听明白他一本正经的胡说,抄起触手可及的东西砸向他,可惜没命中要害。
恍然间我才发觉,对于发哥而言,需要被拯救的人可能恰恰就是我。事已至此,看来只能相互拯救了。更主要的是,一早上的体力劳动让我差点没了半条命,就这样暂且默认了吧,我可不想再重复劳动,把我的另外半条命也搭进去。
接下来的日子,我以为又回到了男生宿舍的时代,事实上并非如此。早上我去学校上课,发哥还在做着“白日梦”。晚上回来,他也没有下班或者出还在外面应酬。
发哥偶尔会在起床后把堆满衣服的洗衣篮清空,而我往往是在他没有回来之前,就把已经晒干的衣服收起叠好了。这可能就是发哥搬进来之后,和我最稳定的交流和默契。
缘分是件神奇的东西,有些人遇见了,然后朝不同方向离开,绕了某个圈后,竟然又能有交集。
就像发哥、六子,自从我们相遇之后就没有真正离开过。只有那个我不愿提起的女人,已经断了联系,我想应该是缘分已尽了。
就这样平淡无奇的日子又过了一段时间。有一天从学校回到住处,我发现房门是虚掩着的,心里一阵紧张。
难道是屋里进贼了,还是发哥有事提早回来了,不会是发哥带着哪个女人在屋里办事吧,但仔细听好像也没有什么大的动静。
我小心翼翼地推开门。
“妈!”我反射性的叫声吓了屋里的女人一跳。
“妈呀!”她显然没注意身后有人,我妈的反应也着实吓得我不清。
其实我一直觉得我妈给我租房子是为了“监视”我,当然“监视”这个词好像用得不是很妥当,某种意义上说,应该是为了她更方便地“管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