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史那?
“你是说大金牙吗?”
左乎愣听了哈哈大笑:“对,就是他,一个到处打着我父汗弟弟旗子的骗子。”
“看来他的本事也不过如此。”
“突厥王庭里要想飞过一只蚊子,那也要经过我大哥的同意。”左乎愣呵呵笑道:“他以为替那个中原走狗办事,别人都不知晓吗?”
后来我在左乎愣絮絮叨叨的话中明白,他口中的中原走狗便是突厥王从前的大阏氏的嫡子,也是当年送到帝都的突厥世子——乌吉斯海日古。
而他口中的大哥便是突厥王的长子——乌吉斯巴特尔。
如今年轻一辈中,汗位呼声最高的便是巴特尔。
是他,指挥着突厥部队入侵我朝边境,也是他,让左乎愣千里迢迢去帝都……
如此下作手段——
与突厥人的性格倒是十分违和。
“你与我说这么多,可是和那大金牙有一样的目的?”
左乎愣一时间面上冷了下来。
“我们突厥男子,从来只有站着死,没有跪着活。”
“那你——”
“不过是提醒你这个帝都的笨女人,莫要轻信阿史那的鬼话,否则——”
我只是淡淡道:“我只等着哥哥来救我。”
“王长琉刚在打了大半年的仗,兵力损耗大半,如今若是我们和他正面交锋,鹿死谁手也不一定。”左乎愣冷哼道:“你莫要想的太美。”
既然有如此把握,为何还要去京中劫女眷为要挟?
“我既然到了突厥,也没妄想着全身而退。”为自己倒了一杯茶,轻嗅道:“西湖龙井?不是今年的新茶了呢。”
可这旧年的茶,也只能是王庭里最尊贵的人才能享用,我看着有些浑浊的茶汤,道:“若是不打仗,倒是可以开一条直通突厥一代的商路,杭城的龙井直达突厥,也许只要半月即可。”
左乎愣的眼睛忽然一亮,看着我道:“你说什么?”
“前朝兴盛之时,曾与关外各部交好,贸易往来,很是繁荣。”只不过后来内朝靡靡,最终关闭了此路,接着开始了长达五十多年的内战,然后又是胡人入侵,虽最后由我朝开国皇帝一统了四分五裂的中原,然中原人对关外之人的痛恨与厌恶早已根深蒂固,难以消除。
忽然帐外传来啪啪啪的掌声,我回头,就看见一个身着羊皮袍子的男子在众人簇拥下,笑看着我:“看,这京城来的小姐,说出来的话,的确和你们不同。”众人面色讪讪,不自在的低头看地。只有一个布衣打扮的书生,依旧昂首立在那人的身后,因灯光昏暗,一时看不清他的模样,只从他的穿衣打扮中判断,应不是突厥人。
“大哥!你怎么来了?”左乎愣迎了上去。
巴特尔拍了拍左乎愣的肩膀:“若我今日不来,怎么能听到这王家女的高见?”
我一时听不出巴特尔话中之意,只是颔首道:“高见不敢当,不过是前朝典籍。”
“季先生,王姑娘说的——?”
那个书生打扮的人上前一步,来到巴特尔的身边,拱手道:“确是出自前燕朝的《商贸记》。”
书生的声音有些耳熟,像是哪里听过,却一时想不出大概。
“这事,我却是第一次听到。”巴特尔略有所思的看了我一眼,却对那季先生道:“下次先生若再回中原,可要多带些这样的书来。”
“大王子若是有兴趣,我可将此书默写出来。”烛火被帐外的风吹得明灭难辨,话落后,周遭人都安静了下来。我自知有些唐突,却只得硬着头皮道:“《商贸记》记载了百年前前燕与关外各国的商贸往来,若是大王子能再让这条消失百年的商贸之路重新开启……”
巴特尔沉吟了片刻,轻轻叹道:“不愧是王家之女!”
“三日后便是谈判,若你能在谈判前默写成册,且说服我止战,我便饶你一命,如何?”众人皆惊,连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服侍的侍女曾告诉我,突厥王庭如今分为主战派和主和派。巴特尔是主战派的领头人,也是如今控制突厥大部分势力的掌控人。他的口中,说出止战二字,让众多拥护他的人当头一棒。
“好!”我趁他还未反悔之计,立刻道:“明日大王子便可派人来取。”
巴特尔挑眉道:“草原上的男人,一言九鼎,驷马难追。”
是夜,我埋头奋笔疾书,直到鸡鸣在帐外响起,才落笔。
“大王子的大帐我可方便去?”朝局万变,我不放心假手他人。
侍女混混沉沉的被我从睡梦中唤醒,道:“姑娘一夜未眠,可要休息片刻?”
见我坚持,侍女伸了个懒腰,像是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般,起身:“姑娘随我来。”
我们在巴特尔的帐外等了一会,就听到帐内有侍从道:“大王子请王姑娘入账。”
随我一同来的侍女,突然如释重负得偷笑了一下,接着附在我的耳边道:“大王子不近女色,姑娘还是第一个敢进他帐中的女子。”
后来我才知,巴特尔在十三岁以后,就有手下人送女人到他帐中,偏偏巴特尔是一个武痴,对男女之事开窍得极晚,将突厥美人一个个扔出帐外,久而久之,这大王子不近女色的传闻渐渐传开,他的大帐也逐渐不再有女郎光顾。
而我,似乎是他这么多年,第一个请进帐内的女子。
“可是我是为大王子讲书,与那些女子——”
“外人才不管这些,他们只看到了,王姑娘你,一个外族人,进了大王子的帐。且待了整整一日。”这个叫落落的侍女偷笑道:“您看,明明我是一个知情的,听到这些风言风语,也觉得十分有趣。”
突厥人对名节一事素来看的不重,不会觉得有伤风化,但若此事传到——
罢了罢了,此时自身都难保,还去顾及这些有的没的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