顷尘兮除有短暂的眩晕感之外,并无其他不适。
诡甚至都懒得扶她,见灯草收拾好器具后,直接抛下一句:“不想再失去意识,就跟我走。”
“哦。”顷尘兮答。
诡走路脚步带风,她得小跑才能跟上,谁知这一跑,体温升高,呼吸突然急促起来,眼前的大葫芦背影晃晃悠悠,越来越模糊——
哐当一声!
诡回过头来,看见顷尘兮已经直挺挺地晕倒在地上了。
得,苍龙阁又来一娇花。
诡拿鼻子呼哧了一下,不情不愿地退回到顷尘兮跟前,将人抗麻袋似的,一把给搭在肩膀上,大摇大摆地回了苍龙阁二层。
……
“补血四红粥、补血五红汤、补气补血养颜汤、益气补血乌鸡汤、补气养颜阿胶糕、当归红枣枸杞炖乳鸽!今儿,你将就一下,我就只研究出了这么些,赶明儿我再琢磨琢磨。”诡将满满当当的小桌板,推到床前。
顷尘兮盯着这些汤汤水水,突然有种被圈养起来的感觉。
“公子醒了吗?”她问。
诡摇头,“他睡他的,你吃你的!我问过廖见冥,这些都是补血的食材,对你有好处。”
顷尘兮点头,乖乖喝了一口。
她明白,她的血变得很重要,因为公子的命,金贵无比。
如今的她,于云卧楼有功。
“我现在,算是云卧楼的人吗?”她突然发问。
正在整理梳妆台的诡一愣,“你是公子的女人,自然算是云卧楼的人。”
“我不是公子的女人。”她说。
诡翻了个白眼,“那就是客。”
“你也不是公子的女人,你怎么就不是客?我不能成为云卧楼的一份子吗?”她焦急地问。
诡停下手里的活儿,一本正经道:“公子下了死令,云卧楼停止招新。你,没戏。”
“可你招人了啊!”顷尘兮不解。
“我何时招到过人?那只是我最后的倔强,和与生俱来的叛逆,你懂不懂?再说了,晚儿不是挂你名下了嘛。云卧楼都几百年不曾招人了,我们这一批,可全是家生子。”她说,不知为何,突然叹一口气,轻声嘀咕一句,“可惜,繁华落尽一场空,断子绝孙不是梦。”
“什么意思?”顷尘兮追问。
“喝你的汤,再嘚吧嘚,我拿汤糊你一脸。”诡直起腰,开始擦本就一尘不染的窗框。
“吃完这餐,我可以去仙子湖看看吗?”顷尘兮放下勺子,满眼乞求。
诡瞪她一眼,“仙子湖四周,乃至整座山,一个喘气儿的都没有。”
诡说的是如今云卧楼所面临的事实,但顷尘兮理解为,是一种对仙子湖僻静无人的夸张描述。
她不以为意,微微蹙眉,“山上没有,那么山下呢?我能下山找找吗?活生生两个人,怎会说失踪就失踪了?”
“我说,亲爱的公主殿下,你抽的是血,不是脑子,好吗?现在你一个物证齐全的越狱犯,还想下山蹦跶,嫌命长啊?”诡凶巴巴地瞪她一眼。
顷尘兮幽幽吐出一口气,整个人像霜打的茄子一样,焉哒哒地瘫坐在床铺上,“我的软软……软软……软软……”
她仿佛念经似的,光光念一个名字,重重复复的念,也不喝粥了,大有倔强到底的劲儿。
这小公主闹起脾气来,真是温柔的难缠。
诡听得耳朵都要炸了,一把扔下抹布,大吼一声,“你急个鬼!长点脑子好吗?就你那小胳膊小腿儿,就算下了山,怎么找?往哪儿找?别忘了当初你是怎么走投无路才上的云卧楼!”
顷尘兮被诡一吼,整个眼圈都红了起来——
她的确没用,才离开南安侯府多久,就身负命案,如今,还把女儿弄丢了。
她真的很没用,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离开,她却谁也保护不了。
她太弱了……
诡听着抽抽搭搭的声音,定睛一看,得,小公主正吧嗒吧嗒地掉着金豆豆呢!
诡扶额,降低了声音,安慰道:“以你一人之力,成功的可能性的确很低。但若是有云卧楼相助,不到半日,就是掘地三尺,也会找出你女儿。”
“呸呸呸!软软才没有在地底下!”顷尘兮气鼓鼓地瞪着诡,死人才需要掘地三尺呢!
“……”诡捡回抹布,闭着嘴,继续擦窗。
“那云卧楼什么时候出去找人?”她小心翼翼问道。
“等公子醒来,发号司令。否则,谁能叫得动那帮爷啊。”诡语气酸溜溜的,毕竟整座云卧楼,最闲的部门是影卫处,最高薪的部门,也是影卫处。
“可公子什么时候才醒啊……”顷尘兮看着手腕,上面的针孔已经消失不见了。
倘若多输入一点血给公子,公子是不是就能早点醒了?
都怪她没养好身子,血才会不够的吧。
顷尘兮愧疚地想着,然后端起面前的汤,咕噜咕噜,一个劲儿往肚子里灌!
铛——
一声钟响,清脆,悠远,自苍龙阁的塔尖传出。
原来塔尖上还有钟。
顷尘兮抬着头,盯着床顶的纱帐看,仿佛视线可以穿墙,到达塔尖。
“是公子苏醒了。”诡解释了这声钟的寓意。
“那我,是不是可以去求见公子?”顷尘兮问。
“这得看公子的意思,楼上,闲人免进。”诡其实挺佩服顷尘兮的好运,没人嘱咐,还知道待在二楼。倘若她因为好奇,往三楼以上踏出,哪怕一步,如今也早该身首异处了。
顷尘兮食不知味地吞咽着汤,满脑子都是该如何措辞,让公子帮忙,寻一寻女儿软软的事。
咚咚咚——
难得二楼还能响起敲门声。
顷尘兮和诡面面相觑,最后还是诡率先反应过来,走出卧室,去开了门。
不一会儿,一前一后两个身影,走了进来。
走在前面的人,一袭月白色广袖长裙,飘飘然,气质清冷,仿佛随时要羽化升仙一样,脸上还掩着一截白色面纱。
紧跟她身后的,就是诡,不过此刻佝腰缩头的样子,全然没有是平日里的斗鸡气魄,活脱脱变成了一鹌鹑。
“殿下,我们公子有请,还请移步楼上。”她在距床三步远的距离,微微蹲身,行的是昭澜国宫廷礼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