顷尘兮的确被晚儿吓得不轻。
天蒙蒙亮时,身心俱疲地睡了过去,梦里出现的云卧楼,竟然矗立在黄泉路上,肃穆威严,遥不可攀。
通往云卧楼的路,只有一条狭窄的道儿,路面全是冒着寒光的刀尖。
道路的两侧都是黑幽幽的深涧,不时传出一些撕心裂肺的鬼吼鬼叫。
令人胆战心惊,头皮发麻!
而那冷篱公子,顶着一头怪异的羊羔毛,站在刀尖小道的另一头,朝着她挥手。
他的背后,正是大山一样雄伟的云卧楼,盘旋而上的山路上,挂满了鬼头!
顷尘兮聚神细看,发现其中一颗张着嘴的鬼头上,竟印着她自己的脸!
“啊——”
她被噩梦吓醒,大冷的冬天里,竟汗湿了里衣。
“小姐,你没事吧?是不是做噩梦了?”晚儿端着一小碗米粥,正在喂软软。似乎被顷尘兮吓到了,捏着空勺子忘记舀饭。
软软这小家伙睡了一觉后,倒是精神饱满,没有一点对于陌生环境的不安,正张着小嘴巴,巴巴地等着吃饭饭。
“我没事。”顷尘兮摸一把额头上细细密密的汗珠,再看向晚儿时,眸中多出几分思量。
不管云卧楼的传言,到底是真是假。但这丫头故意吓唬她的行为,实在是令人起疑。
晚儿这么做的目的,无非是让她害怕云卧楼,远离冷篱公子。
可这样一来,于晚儿,或者她背后的指使者,又有什么好处?
她琢磨着,是否晚儿身后的人,不喜她与云卧楼有过深的牵扯。
为什么?
显然不是因为担忧她,毕竟她在皇城内,不管东西南北哪一条街,都有一千种死法等着她,可谓毫无生机。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那人,忌惮云卧楼!
一旦她与云卧楼绑在一起,对那人的计划,百害无一利。
可她一个小小的亡国公主,还是侯府被休弃的下堂妇,要身份没身份,要身子没身子,幕后之人图她什么?
难道她还有什么价值,是她自己都不曾发现的?
顷尘兮皱着眉,坐在石头一样硬的床板上,陷入沉思。
晚儿给软软喂完饭,摸摸另一只碗,有点凉了,赶紧催促道:“小姐,先用朝食吧,再不吃点,一会儿该冻成冰坨子了。”
米粥怎么可能冻成冰——
顷尘兮抬眼一瞥,发现这粥,稀的离奇,装在陶碗里,几乎能映照出人影来。
而她刚刚瞧到软软吃的米粥,分明没有这么稀。
她仔细一看,发现晚儿的碗里,竟然一颗米都没有,只剩清清亮亮的水。
“你把粥都滤给软软了?”她问,内心有不小的触动。
“晚儿穷苦人家出生,一日食一餐就够了。现在空着肚子,待会儿才能吃得更多。”她说道。
顷尘兮把自己的碗,往她面前一推,“我们交换。你吃我的!”
晚儿一把扣住自己的碗,端起来,三口两口就喝了个精光。
“晚儿吃饱了,小姐慢用。”她笑眯眯地说。
顷尘兮惊愕住了,缓了好一会儿,才气馁地问道:“你到底,是谁的人?”
晚儿一愣,有些悻悻地回道:“晚儿自然是……小姐的人啊。”
“那我问你,之前你给我的钱袋子,真的是诡给你的?”她问。
晚儿点点头,“自然是诡儿姐姐给的,那可是八方来财赌坊提供的钱袋,上面还绣有八方来财的字样,晚儿一个穷丫头,从来没有赌过钱,哪里能有那样的袋子,小姐大可以与诡儿姐姐对证。”
晚儿解释得越详细,顷尘兮反而觉得越可疑。
知道腰袋是证据的人,无外乎在场的人,有她,有官差,却怎么也不可能有晚儿。
所以,她是知道腰袋有问题,并且一早准备好妥帖的理由了。
顷尘兮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只想了想,似自言自语一般,“那胡豆巷子里的半仙,当真名副其实?”
“当然了!”晚儿一拍脑门,突然恍悟过来,吓得一把抱起软软,两步冲到顷尘兮身前,一脸无辜地问,“我的小姐啊!你昨儿个在侯府被擒,难道与那半仙有关?天地良心!晚儿绝对没有串通半仙祸害小姐,求小姐一定要明察呀!”
“若不是你先有预谋,官府的人,怎会恰好守在侯府?”顷尘兮无奈一笑。
“我……”晚儿百口莫辩,急得原地转圈。
“我只是不解,我与你无怨无仇,为何要费心思害我?”她问。
“小姐!半仙是我介绍的,我认。但侯府的陷阱绝对不是我设的!小姐若不信,晚儿,晚儿,晚儿……”她瞧一眼墙壁,咬咬牙,赌一把,“与其活着被冤枉,晚儿还不如以死明志,只求小姐记得告诉云卧楼,多允晚儿一点赔偿金给家人治病养老!”
说着,她将软软放在床板上,梗着脖子就要朝墙壁撞去!
顷尘兮吓一跳,赶紧一把扑抱住她,“你干嘛?以死威胁我?”
“不是晚儿做的,晚儿死也不认!晚儿性子拧,最受不得冤枉!”
“你受不得冤枉,我难道就受得了冤枉?”
两个娇弱的女子拧在一起,互不认输,一个拱,一个拽,远远一看,倒像是泼妇打架。
“别嚎了!”
一声大喝打断了拧成麻花的两人。
顷尘兮和晚儿齐齐回头,看见站在牢房外的狱卒,比门板还高的身材,壮硕得像个葫芦,撑得身上原本就不合体的衣裳,快要爆裂开来一样。
是诡,她来了!
顷尘兮和晚儿几乎同时扑到门板上,激动地仰望着外面的诡。
“是我跟官府举报,你们人在侯府。十万银子,我刚领,还没捂热。”诡在怀里摸索起来。
顷尘兮还以为是银子,没想到她掏出来一串钥匙,正抖抖索索的找着开门那一把。
“诡儿姐姐,你来接我们出去?”晚儿兴奋地差点把脑袋塞进门缝里。
诡翻了个白眼给她,“来杀人灭口的,行不行啊?”
顷尘兮觉得诡这个人,真的很让人一言难尽,她淡定地看着诡找钥匙,十分不解,“你为什么告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