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顾逢春、荆寒的护送下,云野又回到了自己的寝室。兴许是最近没有新入门的弟子,自己的名牌虽然被摘掉了,但床位却还是空着的。
一入寝室,顾逢春便抽了凳子,叫云野坐下,开始细细询问着这半年发生的事。云野便从“坠落潭中”说起,隐瞒了古狸庵和年糕的存在,细述着自己如何艰难求生……
云野说完了自己的经历,顾逢春就开始大骂起雷音子来,说了些“早看出不是个好东西”、“门中败类”之类的话。
“师父这次,定会严惩这雷音子,逐出师门都有可能!”顾逢春挽起了袖子。
云野笑着摇头:“不会的,可能罚思过一两年。”云野深知伍然其人,看上去公允无私,其实对豪门子弟以及门中翘楚格外照顾,雷音子是与宋思缘在伯仲之间的青俊前茅,伍然怎么可能舍得逐出师门。
顾逢春还是少年见识,连问云野为什么会这样认为,云野自然是笑而不答了。
天色暗了下来,顾逢春在院门口隐蔽处打了张警戒符,气海盈满境以上的来了,贴在桌上的子符就会自燃示警。
接着又关好了门窗,在房里又是一通翻,酱肘子卤牛肉瓜果糕点竟然摆满了一桌。然后神秘兮兮地从桌下提了几瓶酒出来。
“竹叶儿青,杏叶儿黄,最是销魂金沙儿酿~”顾逢春笑嘻嘻地斟上了酒,一老三少又是喝开了。
王泽一杯下肚,露出无比舒畅的表情,咂了咂嘴,脸已经红通通了:“天野回来了,真好,真好!”
荆寒抿了一口,道:“老头子偷偷抹了好几次眼泪。”
王泽叹道:“唉,看不得你们这些娃子死伤了,要死也是我们这些半截身子埋黄土的先死,大好年华的怎么能死了呢?”
“别说这些,老爷子也要长命百岁。”云野和王泽碰了碰杯。
“门里有发生什么事么?”云野问道。
顾逢春想了想:“天野你是半年前落崖的,这半年似乎没发生什么事……哦,招来了两个挺漂亮的师妹……”
“对了,少剑会!”顾逢春一拍脑袋,“荆寒拿了少剑会第五!薛碧浓第七,还有那个叫侯通的小子,第八。
“一门三个前十!我的乖乖,这次我们玉鼎门,那叫一个出尽风头……”
荆寒和薛碧浓能进前十是必然的,不过侯通竟然也能挤入前八,有些出乎云野的意料。
得知玉鼎门这次少剑会爆冷,以及荆寒侯通拿到不错的名词,云野脸上由衷地浮现笑意,一拳敲了敲旁边荆寒的胳膊:“可以啊,荆大侠!”
荆寒没现出得意或者失落神色,只是淡然说道:“这次少剑会,强者明显变多了,可惜败给了那个叫秦时月的,不然还能多跟几个高手切磋切磋……”
荆寒还没说完,云野就打断了:“秦时月?”
荆寒点了点头。
“山河刀盟那个秦龙马的儿子?”
顾逢春奇道:“诶?你怎么知道的?这个秦时月和他老爹,在少剑会上闹出不小的动静!”
“我在铜足镇时,有遇到秦前辈,他正在找他的儿子。他们闹出了什么动静?”
“嗐!可把我乐坏了。”顾逢春显然去了少剑会现场,挽起了袖子,为绘声绘色的描述做准备。
“这个秦时月,原来偷偷加入了舞阳王的‘八斗剑庄’,化名韩仕观,潜心练剑。
“秦时月在少剑会上大出风头,与刹那坛刘忍、游仙剑阁方兴艾,还有凌霄剑宫的范若舟合称为‘少剑四杰’,一路过关斩将……”顾逢春看了眼荆寒,“差点被咱们荆大侠挑落,侥幸赢了,接着便杀入了决赛。
“最后,本是要跟方兴艾争夺少剑会头名的。结果他老爹来了。”
云野吐了吐舌头——他记得秦龙马是个莽汉,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按理说,自己儿子能在少剑会这样的阵仗上取得头名,应该是高兴的事。估计是「酒豪」这两年找儿子找出了一肚子气,堂堂山河八杰之一,一见到秦时月站在擂台上,气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冲上擂台就要去揍自己的儿子。
“原本颇有高手风范的‘韩仕观’看见自己老爹来了,一下慌了手脚,变回了恐爹的秦时月,提着剑跳下擂台就跑。
“舞阳王当时也在场。秦龙马追秦时月,舞阳王就在后面追秦龙马,三人把少剑会搅成了一团闹剧。”
“后来呢?”
“后来,在场的剑宗人士都开始阻拦了,眼见追不上,秦龙马就大喊我没你这个儿子!本来可能拿少剑会头名的,秦时月应该也是一肚子火,一边跑一边喊我没你这个爹!”
顾逢春叹了口气,怔了一会道:“然后秦龙马就不追了,也不骂了。堂堂「酒豪」,虽然是锻体武者,却也颇受剑宗人士尊敬,整了整衣服,拱了拱手,一言不发的走了。舞阳王本来说要找秦龙马的麻烦,见到他那样子,唉,像是一下子老了好几岁似的,也就没说什么了。
“秦时月跑了之后也没返回,少剑会决战也无法举行了,只好草草宣布方兴艾是头名。历届最强的少剑会决战,就这么被秦龙马父子搅和了。”
豪爽的秦龙马对自己有举荐之恩,听说他这番际遇,跟自己儿子决裂,云野心中也是有些郁郁。
“天野,你在林子里躲了半年,有看到狐刀客么?”荆寒问道,他始终没有忘记朱阿九的仇。
想起古狸庵,想起朱阿九,想起梁稳,云野思绪有些混乱。
他已经知道古狸庵是被冤枉的,荆寒恨错了人,但自己却不能说,只好摇了摇头。
“两个月前,又有弟子说看到他了。跟我们那次一样,遇到狐刀客之后,就晕了过去。”荆寒皱眉道,“不过奇怪的是,这次没人失踪,而且弟子身上的财物都好好的。只有一个叫萧阿的弟子,衣服划破了,多处皮外伤,似乎是在林子里被拖来拖去,不过最后还是拖回原地。”
顾逢春皱眉道:“真是奇怪。这个狐刀客是不是有疯魔症?把人迷晕了,又不绑走。”
完整经历了整件事的云野,只能在心中苦笑:要不是古狸庵发现了三个玉鼎门弟子,那个叫萧阿的,早就进了蛛妖的肚子。
想起梁稳和名叫鹧鸪的蛛妖,忽然想到顾逢春,荆寒还是有可能到山林里执行任务,云野不得不将一部分信息共享出来以作警示。
而且,门内的谜团仍旧没有揭开,如果能得到更多帮助,也许能尽快驱散迷雾,于是云野整理了一下思路,郑重说道:
“今天当着掌门师父的面,我因为担心打草惊蛇,所以没将这半年中最重要的见闻说出来。
“在山林里潜藏了半年,我没发现狐刀客的踪迹,却在林子里看到了梁稳。”
“梁稳?”顾逢春捏着下巴,奇道,“管库府的那个?”
云野点点头:“就是他。我接下来说的,你们千万不要传出去,只自己留心就好了。
“梁稳在林子里豢养了一只妖物,经常在林子里以幻术迷烟绑架弟子,然后投喂给那只妖物。”
三人俱是一脸震惊地看着云野,云野继续说道:“梁稳的真元是那只胖狸猫,应该有非常厉害的幻术神通。上次引诱我们进禁地碑之后的仙葫金童,就是梁稳的狸猫变化出来的。
“他就是依靠这种手段绑架弟子,然后将弟子的失踪原因转移到妖物袭击上。
“荆寒,半年前朱阿九失踪的那次,你说你们遭遇了狐刀客,然后不省人事了,其实那是狸猫幻化的,梁稳在附近的林子使用了迷烟,所以你才会失去意识。
荆寒一脸的难以置信:“你怎么知道?!”
“我其实在林中撞见了梁稳的手段,他的狸猫先幻化为古……狐刀客的样子,然后暗中施放迷烟,将三名弟子迷晕之后,便将萧阿拖入了密林。”
王泽老爷子都停下了酒杯,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我当时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便跟了上去。看见了梁稳豢养的那只妖物,他叫它鹧鸪,是一只‘秽肉蛛妖’。
“眼看着蛛妖要开始吞吃萧阿了,我急中生智,大喊了一声,假装玉鼎门的一众弟子来搜人了,才把他们吓跑。”
顾逢春甩了甩头,想让自己保持清醒:“所以是你救了萧阿,将他从林子里拖了出来?”
“正是。”
刚刚听到一半,几次想要插话的王泽,用一种让人汗毛直竖的语调问道:“你刚刚说,梁稳唤那个蛛妖,叫鹧鸪?”
云野点了点头。
王泽吞了吞口水,摇晃的烛光照在他苍老的脸上,莫名有着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我知道一个叫鹧鸪的姑娘,可是鹧鸪,早就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