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接近午时,弟子都已经下了早课,大多在殿前广场附近练功或者修习。
云野捏着涂子敬步入了山门,刚一走过拱桥,便见到殿前广场一人横拦在前。
满脸阴云的雷音子。
云野知道,刚刚快到山门时,涂子敬边用真气振动发信通知了位于养元阁的雷音子。
所以此刻,在这里见到他,云野并不觉得奇怪。
对方毕竟是「玉鼎双璧」之一,毕竟是罕见的「紫电韵」,云野不敢松懈,捏着涂子敬挡在身前:“雷师兄,你气色好像不太好,是身体不舒服么?”
在进入山门时,已经有不少弟子见到了云野和涂子敬。“周天野回山”的消息,已经在殿前广场附近的弟子间流传,好奇的弟子们正在渐渐聚拢。
雷音子,难道这样你还敢动手?云野冷冷看着。
雷音子一脸阴鸷,竟然拔出了手中剑:“何方妖物?敢冒充我玉鼎门亡故弟子?!”
云野露出意外的表情:这雷音子,想象力还真丰富!
“雷师兄,当初就是你把我推下悬崖的,你先别急着灭口啊!”云野躲在涂子敬身后,揶揄道,“我是不是妖物,待会掌门师父自有判断,要你在这信口胡诌?”
此刻,雷音子心中迅速盘算着。
如果让云野进了藏真殿,跟伍然见面,狠狠告自己一状,很可能就无力回天了。
如果在此咬定回山的云野是妖怪,迅速斩杀,大不了就背个误杀之罪。
要做,就做绝!
雷音子杀心一起,剑指一抹,剑刃上已有雷光跳动:“大胆妖物,休得信口雌黄,我玉鼎掌门是你能见的?!
“我现在便灭了你这妖物!”
云野一咬牙,紧紧拉住涂子敬在身前。
雷音子张开电光跳跃的左掌,真气牵引,竟将涂子敬吸开。
一道雷光弹跳,正正击中云野。
云野的身影如水中月影一般扭曲消失,真身借着自己的风韵真气,迅速冲到了雷音子面前。
雷音子一愣:这么快?!
只得抬剑招架。
双剑交击,紫电弹射,震得云野又痛又麻。
云野的剑尖则激射出一阵风刃,划破了雷音子的肩膀。
“风韵?”雷音子意识到自己一推,恐怕是推出了一段奇遇。
疾风起,云野借用风力、超越常理的旋身,剑势大开大合,竟然逼退了「玉鼎双璧」之一的雷音子。
“好,好!果然是妖怪!”雷音子怒不可遏,浑身紫电激发,真元「雷云雀」具现而出,一举将气势压制。
所谓气海不胜真元,便是因为气海盈满境不仅气量不及真元凝结境,也少了威力绝大的真元。
紫光迸发的「雷云雀」极速飞来,云野只得凭借强大的运动神经飞扑躲开,再一抬头,紫电加身的雷音子,如同雷部神将般冲杀而来。
云野咬牙,意识到避无可避,只能硬接雷音子全力一击。
这一接,又不知要如何重伤。
“住手!”云野已经能听到远处伍然的声音,不过显然,雷音子假装听不见,雷霆之剑已然刺出。
云野掏空真脉,将即时真气全数化为烈风,朝着雷音子挥去。
强风稍稍迟滞了缠绕着雷霆的剑势,可惜气量差距明显,根本无法阻挡。
眼见电芒闪耀,云野咬紧牙关。
一声龙吟响起,云野身后爆发出一股雄浑剑意,一条游龙昂然冲出。
兴云布雨的真龙从来不惧雷电,故而真龙剑法隐隐克制紫电韵。
不过替云野拦下这一剑的剑客,修为亦是不及雷音子,虽然格挡住了雷音子的剑,龙威却只是抵消了大半雷霆,未能抵消的紫电直接轰击在了阻拦之人的身上。
云野抬头,看到拦在自己身前的人——竟然是申元龙!
云野忽然记起,那天在柴房门口,被雷缠击中之前,申元龙正狂奔而来,大叫着小心。
“周天野,那天我得知雷音子他们要对你不利,所以想通报你,可惜失败了。
“你没死就好。我虽然还是很讨厌你,不过你曾经挽回了玉鼎门的颜面;而且,我能够拥有重新拿起剑的勇气,正是看到了你战胜陆羽的那一剑。
“虽然我跟你肯定不能成为朋友,不过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你死的。”在雷音子的狠狠瞪视下,申元龙说道。
“收剑!”伍然和齐坚已经到了雷音子身后。
雷音子燃烧着的视线仍紧盯申元龙,恨恨地将剑收归鞘中。
申元龙半跪在地,捂着胸口,掏出了一粒丹药放入口中。云野这才看见,未能全部抵消的紫电,烤焦了他的胸口。
一向淡定威严的伍然见到云野,面露惊色:“这是怎么回事?”
当着众弟子的面,云野把半年前在柴房的事全都说了出来。
听到雷音子用“雷缠”控制自己跳下悬崖,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之后,云野说自己在空中催动真气,凭记忆落入了湖泊之中,才幸免于难,如此修饰,是为了能将双腿的伤势说轻些,否则无法掩盖古狸庵和年糕的存在。
在林中自食其力,艰难生存,云野慢慢将双腿养好,才敢重新上山,指证雷音子。
“周天野,你血口喷人!”雷音子仍然没有放弃挣扎。
听完云野所说,伍然有些后悔。雷音子和涂子敬所为,已经被弟子们知晓,若真如云野所说,这之后的发落,就不得不考虑到弟子们的想法了。
可雷音子的身份,在玉鼎门内举足轻重。
“掌门师父,周天野并非血口喷人。”申元龙跪在地上,虽然胸口已经止血,但气息仍微弱,满额头都是汗,“那日雷师兄与我和涂子敬亲口所说,要悄悄除掉周天野,我借故没去,本想要提前告知他,可惜慢了一步。
“之后雷音子威胁要我不要说出,我因为忌惮他会加害于我,所以一直隐忍不说。”
听到这里,耿直迂腐的齐坚已经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了:“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雷音子显然也有些慌了阵脚:“好啊你们,联合起来污蔑我!好大的胆子!”
感受到周围师兄弟们投来的冷冷目光,雷音子怒道:“我堂堂「玉鼎双璧」,去害一个流民野种做甚?师父明察!这两个小子肯定是受人指使,要加害于我!”
对于门内“本地派”和“外地派”的争斗了然于胸的伍然,心中已经有了一些判断。他想起了半年多前的锻体室事件,属于雷音子阵营的周迁和严晋与周天野爆发了冲突,将周天野贬为杂务弟子之后,为了震慑“本地派”,他将周迁和严晋划入了“修士营”名单,作为一种惩戒。
显然,一直与宋思缘较劲的雷音子,将周天野看成了宋思缘手中棋子,把本地派失势归罪在周天野的身上,以一种过激的手段,吃掉了这颗棋子。
不过这周天野也真是命大。伍然暗自唏嘘,远远看见雷音子和云野动手,伍然已经察觉,坠崖失踪半年的周天野,不仅气海盈满了,似乎还带有特殊气韵。
“戒律弟子!”在弟子围观之下,伍然厉声喝道,“将雷音子和涂子敬带下,等候发落!”
灰败的涂子敬,一直灰败到底了,节律弟子几乎是搀着他下去的。
桀骜的雷音子不许戒律弟子碰自己,恨恨交出了剑,在戒律弟子的“跟随”下,傲然离去。
吩咐将申元龙急送往医室,离开之前,云野与申元龙视线交错,点了点头。
“天野,这半年你受苦了。”云野听出,伍然对自己的态度有所转变,但他知道,绝不是真的因为自己受了苦,而是伍然发现了自己的提升,以及远远看见了「风韵」真气的缘故。
云野心中有些好笑,这个伍然,有时糊涂,有时又太精明,不知该如何形容。
不过,云野也能理解,一派之主,不精明一点是不行的。
“幸得师门庇佑,才不至身死道消!”心中想着三品灵地和各种丹药,云野“动情”说道,“这半年来,天野没有忘记师门恩情,心想总有一天一定要复归山门,我不怕有人再加害我,因为掌门师父肯定会为我主持正义!”
本打算好好培养云野,结果得知这名弟子坠崖身亡,半年后复归,实力明显又有增长,伍然怎可能不重视呢?
已经发现云野的潜力,伍然完全不复之前责罚时的冷漠,拍着少年的肩膀,如慈祥长辈般好好劝慰了一番。意识到重回正宗已经板上钉钉,云野自然心情大畅,周围弟子见到掌门师父如此和蔼可亲,一个个也是感动不已。
吩咐弟子护送云野去休息,伍然与齐坚先行离开了。
在人群中早已按捺不住的一人冲了出来,抱着云野又哭又笑:“周大哥!原来你没死啊周大哥!”
看着侯通满脸鼻涕眼泪的模样,云野哭笑不得。
侯通激动得不行,一通前言不搭后语地说着,云野听明白了。弟子搜山没有找到尸体,侯通坚信自己没有死,经常主动申请山林中的任务,借机前往寻找,可惜每次都是无功而返。
云野心中感叹,这个侯通虽然还是个孩子,心性却是极其诚挚的。看着侯通发自内心欣喜的脸,云野想起了江枫,觉得有这么一个“贤弟”,真不错。
荆寒、顾逢春和王泽也从人群中挤了出来。顾逢春一通大呼小叫,冲上来捏脖子掐脸检验是不是真货,兴奋得脸都涨红了:“都以为你死了,害我们伤心了好一阵!
“今晚,喝酒!喝大酒!”
王泽老爷子赶紧拉了拉忘了周围都是同门的顾逢春,后者拍了拍嘴巴:“说错了,哪儿有酒啊?喝茶,喝茶!”
荆寒上下看了看云野,叹道:“气海盈满境了,这就追上我们了。这还罢了,竟然还是个风韵真气!”
“风韵?!”大大咧咧的顾逢春没有发现,讶然道,“你不是说你测过是白韵么?”
云野笑道:“兴许是测错了吧,反正盈满之后,我一试,才知道是‘风韵’。”
云野当然不会将自己一体双脉的秘密说出来,“火韵”不显,谁都不会知道他是世间唯一的“燎原韵”。
说到一体双脉,云野心中也有猜想。和“体气双绝”一样,云野之所以能同时拥有“风韵”和“火韵”,也许是由于自己的穿越者体质,上一世的“周野”与这一世的“云野”,一人有一套特殊气韵,合在一起,故而有了这“燎原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