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路疾行，侯通将擂台上所见所闻一一告知云野，云野郑重聆听，时不时点头。
一盏茶的功夫，两人便走到挤满了人的殿前广场。
踏入广场，上百双眼睛齐刷刷地望向自己。
云野才知道侯通所谓的大事不好是什么意思。
门内两名剑痴接连被挫，一直强悍的申元龙出尽洋相，在同处西地的对头刹那坛面前，玉鼎门这次可谓颜面尽失。
广场上虽有百人，却死气沉沉。
每一个玉鼎弟子，尤其是少年的眼中，都是迷茫、无助，甚至有些绝望神色。
此次若被陆羽一穿三，玉鼎门弟子心气必受重挫，如此，定会影响年底在少剑会上的发挥。
不止如此，势必会给这些心系门派的少年留下深深阴影。
弟子们认识面前这个身穿杂务弟子服的少年，知道他曾爆冷击败申元龙，甚至在锻体室内瑰丽一剑，逼得青俊好手全力应付。
弟子们眼中微微燃起希望。
一大群玉青色弟子袍，祈望地看着蓝灰布衣的云野。
玉青色的人海默默分出一条道，灰扑扑的少年慢慢向擂台走去，广场上寂静无声。
擂台上，身穿黑底红纹剑袍，气质内敛的陆羽，看见云野，眉毛稍挑了挑。
擂台下，叶知秋与另外四名刹那坛弟子，见玉鼎门的竟然叫来了一个杂务弟子，俱是满脸不解。
许是输不起了，在此胡闹？刹那门第二名擂手杨险峰压不住自己脾气，冷笑道：“好个玉鼎门，上百正宗弟子不敢接战，推一个杂务弟子出来丢人！”
叶知秋也有自己的看法，冷冷望着伍然说道：“伍掌门，若贵派已无好手可以出战，直接认输便罢了，叫一个杂务弟子来是何意？”
无论哪门哪派，即使是天下第一剑派凌霄剑宫的杂务弟子，武学的造诣也是远远比不上末流门派的正宗弟子。也难怪刹那坛的见到云野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伍然不答话，齐坚说道：“此弟子剑艺精湛，虽事杂务，也可一战。”
叶知秋冷哼一声——这简直就是天大笑话！
不过，玉鼎门既然决定丢人丢到底，他也没必要阻拦。
路过擂台，云野看见人群中别过脸去的申元龙。他牙关紧咬，脸色发白，浑身僵硬，俨然被自己的心魔牢牢禁锢了。
走到擂台边，师父辈所坐高台前，云野单跪拱手，以请罪之姿向伍然等人秉道：“罪徒周天野，拜见掌门及各位师父！”
并非他真的觉得自己有错，是他明白，这次是重新返回门内的好机会。说些好听的话，自己并没有损失。
掌门伍然最为不喜的，便是不守规矩的叛逆者，以及不顾及同门之情的弟子，周天野在玉鼎门中短短时日，已经两度触及伍然逆鳞，虽见面前弟子恭敬诚恳，却还是未完全原谅，声音有些冷漠说道：“天野，之前错责之事，今日先不提了。你仍是我玉鼎门徒，希望你能不负所望，维护我门声誉。”
虽然已经认可了让云野出战，但未曾亲眼目睹过他妖异表现的伍然，觉得还是有些荒谬——他清楚记得这个流民小孩的基础，虽然资质尚可，但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能有多大长进，作为一名真元大成境的修士，他还是知道的。
所以，他并未对周天野抱多少希望。不过是侯通和齐坚一再提及他有过人之处，便病急乱投医地叫来了。
“定全力以赴！”云野眼神如剑。
有那么一瞬间，一直不太了解云野的伍然，在他身上看到了些许锋芒。
云野起身，向伍然求一把好剑。
伍然身上的名剑「藏锋」太重，而且性质奇特，不好掌握，便叫库府总管梁稳，将早已备好的精品剑“流风”借给了云野。
拿着浅色剑鞘、银色剑柄的流风掂了掂，云野发现此剑非常轻巧。
抽出宝剑，剑刃清亮如镜。
顺手挽个剑花，便能觉出流风轻灵锋利，韧度恰到好处。
端的是把好剑！
云野持剑便要上擂台，荆寒走到了他身旁。
他神色镇定，情绪并未因落败受到影响：“天野，我与他剑意相仿佛；但剑势，他在我之上。
“陆羽是个好手，其剑势细密如雨，在少年中，我未见过如此细腻纯熟之手段，你要小心应对。”
云野决然点头，走上擂台。
他知道，为了修炼资源，此战他必须上。
他也知道，在此之后，周天野这个名字再无法沉寂。
—
刹那坛的弟子们都知道，陆羽是个怪人。
刹那门所在的南云州多雨，这个陆家遗孤最爱的便是看雨。
雨若下两个时辰，他能在屋檐下看两个时辰。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并不勤于炼气，对练剑的兴趣也有限，表现出的天赋以及努力程度都是平平而已。
是以入门五年，名声不显。
一年前，他忽然跟身边的人说，他在雨中看到了一套剑法。
一套如天雨恣意连绵的剑法。
身边弟子们全当他是开玩笑。
接着，陆羽在门内比剑中连胜三场。
同门当是巧合罢了。
连胜七场。
同门都说，最近陆羽运气不错。
连胜十场。
同门说，看来陆羽在偷偷用功。
连胜十六，击败少年好手杨险峰。
同门们已经无话可说了。
因为他们也看到了，陆羽在雨中看到的那套剑法。
—
如果是别人，可能无法把击败荆寒的剑客，与面前这个看上去白白净净、有些柔弱的少年联系起来。
可是云野不会，他嗅出了陆羽一丝特别的气质。
那种有些疏离，在人群中虽然沉默却鲜明的气质。
这种气质通常体现在一种人身上。
这种人被称为“天才”。
云野知道，这次他面对的是不能以常理论之的对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