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家的时候时常抚摸绿绮琴,她喜欢指尖滑过琴弦微微的振动感和时而低沉,时而清脆的琴声。她未曾学过,却意外地也能弹些小曲子,手指像是有记忆一般。
她突然有了想要学琴的念头,有几次去风月楼找过云落。可看她一脸喜悦的筹备着未来的日子,秦淮也不好开口用这件小事叨扰她,只能作罢,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不是。
那天正好有集市,秦放这些日子来老是咳嗽的不停,脸色也不大好,秦淮来城里给他抓些药,再顺便捎些菜。
集市其实不过就是一条街,两边都是些担着东西来卖的小商小贩,向来都是溢满吆喝声的。
秦淮提着药帖,一路上左瞧右看也没发现什么值得买的。倒是前头的一摊说书生意引起了她的注意。
说书的摊子四四方方的很小,周围堆满了人,老的,少的,男的,女的,都一脸兴致勃勃,外围的不少人伸长了脖子探进去。
拥挤的人群把摊子周围堵的水泄不通,说书人也淹没其中找不着人影,只有一根长长的杆子从人群中心竖起,杆子顶端挂着面旗,旗有些简陋,灰蓝色的布,上头黑色大字书写着“说书”二字。
秦淮有些好奇,原先可是没有这说书的摊位的,生意为何一下子如此火爆?
她走上前,透过前头攒动的人头,她看见了一个戴帽的精瘦男人。大约也近中年了,脸色有些蜡黄,脸颊瘦的凹了进去,胡子和眉毛都很浓密,胡子长长的,甚至像是时常修理,尾巴尖的像笔。最令人印象深刻的还是他那一双透着光的乌黑眼睛,和抑扬顿挫的声音。
“你们都知道这世间仙凡有别,可否了解这仙和仙之间的区别也着实是大的很啊!”那说书人先提了一句,又戛然而止,摇了摇手中杂色的羽扇,平一指手端起桌上的瓷杯,在鼻子微微的晃了晃,小小地抿了口茶水。
一干人被他吊起胃口。胆大的人忙追问:“那到底有什么区别啊!”
“这位小哥既然问了,那我自然会细细道来。”他脑袋微晃,大拇指和食指合拢捏了捏胡须,“话说,这凡界之上仍有九天。这神仙啊可都住在这九天里,一些由凡界生物修成的散仙和游仙大都活动在第七、八、九天那里最接近凡俗,仙气薄弱。品阶越高的仙所处的天仙气就越纯净,要说这最纯的仙气当然实在这最高天――第一天。第一天上的自然是那天地洪荒初开的第一位神,天君。哦,还有他的子系。”
他说到这又停下喝水。
旁边有人插话:“你要说的新鲜东西就是这个?这我们可都从别人那听了不知多少遍了。大家伙说是吧!”
“是啊。”
“对呀,怎么搞的呀!”
……
那说书人不急不缓地喝了口水,两手伸出,手心朝外拍打空气似的甩了几下:“我要说的自然不全是如此。这天君等洪荒以来诞生的强大的神之所以在这第一天,这纯净无暇的仙气当然是个原因。不过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他一脸的风轻云淡,故设悬念地拉长的尾音,惹得人心痒痒。
“快说啊,究竟是什么原因?”年轻气盛的小伙子耐不下心忙追问。
“这第一天外便是离恨天了,那里都是些游离破碎的七魂三魄,他们的灵不完整了,注定无法投入轮回。魂魄在哪里恒久地游荡,直到耗去最后的气息和灵力最后归于湮灭。据说,只有极强大的魂才能在那里长时间的存在,有传说说那创造混沌的亚父的精魂此刻仍旧在离恨天。当然了,原因是他的精魂也不完整了。不过嘛,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他紧接着又卖了个关子,秦淮听得入了神,这种从未听闻的异闻向来是最吸引人的。
“这更重要的原因嘛,自然是为了这离恨天后头的东西。”
“后头的东西?”
“哎,后头有什么东西啊!”
观众的疑问声四面八方响起。
说书人摇着羽扇,一脸神秘连声音都放低了些:“这离恨天的后天啊,可是魔渊。混沌之初本没有这一界面,连亚父都不曾料想到这世界生灵的恶,他们的嗔痴怨恨竟然凝聚到了一起,逐渐强大起来。到最后竟然连这天地间最厉害的尊神――亚父,都难以匹敌。魔渊里诞生的魔渊兽着实凶猛异常,残害生灵无数,连寻常的仙人在它面前都吹枯拉朽的败下阵来。它捅破了天穹引下滔天洪水,差点将人间湮灭。
亚父为了救世不得不与它打了一场大仗,那时候,亚父号召一众天神,汇集神力,以身为献终将它和魔渊封印,同时劈开了离恨天作为界限。亚父在那一战后,神元日渐枯竭,最后成为带着一抹灵识的精魂游荡在离恨天。
他在陨落前拥立了如今的天君为仙界统领并且在第一天开设宫殿琼宇,其一是为了维持仙界稳定的格局,其二也是为了防止魔渊兽卷土重来。令其监视它的动静。
封印集结了众神之力才将将把那魔渊给控制住,封印之力会随时间流逝而逐渐削弱,大限大概有十万年。不过啊,这十万年的时间转瞬就要到了,天地间将要起异变啊!”
说到这,说书人的话语声停了,脸上的表情难测。
“那可如何防御那凶兽呢?”有疑问声渐起。
“老夫不知啊,这世间事有谁又说得准呢?最坏也不过是三界具毁,六天皆崩,众生皆死。”他捋捋胡子,话语听上去竟有几分调侃之意。
人群里的质疑声响起。
“这故事没头没尾的,多半是假的。”
“什么灭世之灾,骗人的吧!”
“……”
秦淮站在人群之中没有出声。她由那人的灭世之言引起思绪起伏。如果人生只有一刻,一刹又该如何呢?是坦然赴死,还是奋力顽抗?那些美好的时光一去不返,惟有万千的生灵一齐在极强的力量下战栗。这是不幸,还是不幸中的大幸呢?
那说书人在纷杂的话语声里处变不惊,安之如素。
人潮散去,他微摇着羽扇,发出一声长叹。
“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
这世间,孰真孰假,谁是谁非,几人能看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