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边的夜晚，四人晚餐其乐融融，主人家招待周道，客人礼貌温和，孩子很开心，蹭饭者也是满口俏皮话。
另一场晚餐就没有这么温和的氛围了。
灰谷，莱布尼兹把门关的只剩一条缝，他谨慎的左右看了看，最后一次确认这里没有别人，他回过身质问奇穆尼，“你怎么直接来灰谷了？不怕再被堵在路上？”
“我觉得还是过来和你当面说一下比较好。”奇穆尼开口，他的目光在莱布尼兹的右眼上面停留了一下，“关于之前的事情……”
“是我信里面口气不好，你别在意，我想了想，看孩子确实不在你的设计使用目的里面。”莱布尼兹叹了口气，近乎投降搬的抬起双手，“那不是你的职责，我只是气昏了头，并且我本以为……”以为你应该会非常喜欢西格玛，然后偏袒一点儿那孩子的。
“那并不在功能设计的范畴以内，而是我的个人性格范畴。保护孩子是本能，也是每个大人的职责。”奇穆尼的语气非常温和，虽然他还是没有表情，但那不能怪他，毕竟金属的秉性就是坚硬。
“如果是这样，你们就应该把西格玛送回伊思凯帕而不是半人族和人类的交火线。我知道你们如果真的想去，是可以的，你们去那里的时候可不是每次北地都出现了值得采访的事情。”莱布尼兹面无表情，他从语气就能看出来是真的发火了，如果眼前的这位不是奇穆尼，这里不是他在灰谷的宿舍，他说不定都要扛着自己的机械炮正面怼脸了。
“妖精在伊思凯帕的塔，出的问题比较深层，由于因斯派尔，最近我们不能在没有新闻的时候再冒然踏足北地。我们是播报新闻，不是制造新闻，我们不希望幻介再做出什么了。”奇穆尼看向莱布尼兹，向他展示自己眼中的坦然，“如果我说，我当时相信伊克斯派克特真的是一个成年人，你会信吗？”
“他是谎言，而你是出版社的社员。”莱布尼兹近乎被气笑了，他一拳砸在桌上，要不是怕损伤奇穆尼那堪称奇迹的右眼，他这一拳绝对会照着对方的脸去的，“他才二十岁，你多大了？看不出来一个孩子？”
“他确实不像二十岁的小精灵。他很成熟，很聪明。我以为没有一个二十岁的小精灵可以临危不惧，突然看到因斯派尔都不哭的。我以为没有一个幼儿能够面对半神谈条件，利用一切从人类法师手下逃生的。他刷新了我对于天才的定义，我承认我没有想到。”奇穆尼垂下双手，他继续直视莱布尼兹，他知道莱布尼兹看得懂他眼中的真诚，“但哪怕我看出了，又能怎么办呢？我虽然是出版社的一员，但也可以正常的打破谎言……甚至是更容易打破谎言。”
莱布尼兹微微一愣，他看向奇穆尼，皱起眉。
“是一个二十岁的小精灵更安全，还是一个二十岁的成年人类更安全？在我们真的没办法直接前往北地的时候，北地离幻介太近了。”奇穆尼看向莱布尼兹，“你知道，我们在半人族境内出现的话，只会让任何同行者更加危险。“猫族先祖”事件之后，我们就被半人族官方密切关注，我作为社员自然可以保全自己，被留下的伊克斯派克特，可不会这样。”
莱布尼兹保持沉默，他看着奇穆尼的眼睛，不说话。
“我如果不是为了给你寄明信片，也不会那么快的收到你的信……想要联系出版社有多困难，你我都明白。我在拿到信之前对此一无所知，不然，我不敢寄信给你。”奇穆尼把该说的都说完了，也沉默下来，他的目光不再直视对方棕色的左眼，转而不自觉的往他右眼的镜片上瞟。
“呼……”莱布尼兹泄气一般的叹了口气，他低下头，看了眼被贴在床头的，随后又猛地把手扶在了奇穆尼的肩膀上，“所以你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到灰谷来了？就不担心再被围堵？万一磕碰到哪里怎么办，现在灰谷的建筑物更新换代的那么快，你就不怕迷路吗？”
奇穆尼知道，莱布尼兹不生气了。于是他终于问出了自己在进门的时候就想问的问题，“先不说我。你的眼睛……在北地还没有这么严重吧？”
北地的莱布尼兹，只带一个单片眼睛，而现在，这个类似宝石工匠眼镜的东西明显比单片镜更加庞大复杂。
莱布尼兹的眼疾加重了。
“唉，灰谷毕竟环境没有北地那么好，这里是不夜城。”莱布尼兹面对奇穆尼倒是很坦然，这可能是因为两个人的右眼都有毛病，“我这只眼睛已经濒临失明了，有时候用眼过度，第二天早上右眼就只有光感，无法成像。但一些工作需要空间感，一只眼睛支撑不起来啊。”
“你不回北地去重构一下右眼，或者至少休养一下吗？”奇穆尼皱起左边的眉毛，如果他有右边的眉毛，那也一定皱起来了。
“我才来灰谷一年多，刚刚大致追上现在机械学的前沿，并且我不太想回去面对那些糟心事儿。”莱布尼兹把奇穆尼拉到桌边坐下，椅子很不给面子的发出了一声变形的轻响，奇穆尼体内的金属部分让他的体重远远超过于他看上去的体重，“再说了，你也没有正常的右眼，生活的可比我好多了。”
“不要找借口逃避问题。米塔尔·莱布尼兹。”奇穆尼的眉头完全皱紧了，他很少这样严肃的称呼莱布尼兹，“我那个年代是条件受限，如果不用机械替换，我一定会死的。机械面对生物的劣势很多，我在那时最好的医院里面忍受了一年的痛苦。现在既然已经有了技术，好好对待自己的身体啊！”
奇穆尼站了起来，他给莱布尼兹指了一下自己的椅子，“还是说，你希望以后每次坐下都担心把座椅压坏？我去采访贫民窟的时候，都不能上二楼。”
奇穆尼的体型和莱布尼兹很接近，个子微微高一点，但他是个人类，这个体型绝对算得上偏瘦，谁也看不出来他的体重至少是莱布尼兹乘以二。
“我是普润斯普的奇迹，很多接受了机械替换的人，都没有我这么幸运。如果我那个年代有你们北地的医学，那么我们都不会选择机械替换。你有这个选择，你的时代给你这个选择。技术的进步不就是给人以更多选项的吗？”
“当然，不要用我老师的话来压我啊。”莱布尼兹做举手投降状，他笑了起来，手上打开了自己之前买回来的盒饭，他把盒饭的盖子撕下来，用叉子把里面的食物大致分成两份，“你总是能说服我。如果不介意吃顿“沙拉”，一起晚饭？”
奇穆尼认真的盯着莱布尼兹的眼睛，确定了对方没有在应付他之后，他舒展眉心，语气越发温和，“我都来了，没道理只能吃这种东西。我记得灰谷宿舍每层都有一间小厨房，这是精灵宿舍，我猜它还没有被矮人变成“小型冶铁室”？”
“哈。”莱布尼兹兴冲冲地跳了起来，奇穆尼的厨艺他是信得过的，他披上外套，拿出钥匙，“我去给你放哨，这个点厨房肯定没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