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我爹积攒的家底,加上我娘和萍儿平日里做些针线贴补家用,我们家粗茶淡饭的生活倒也安稳。但我们从来都不安于现状,而是深深记得两个字:仇恨。
崔仲谋这个名字连同仇恨一起,根植于我们主仆三人的血液里,浓得化不开。要想复仇,将崔仲谋连根拔起,必须当上足够大的官。可当官又谈何容易啊!别说我们远离长安、居于山野,就算还住在京城,若朝中没人举荐,连官宦的圈子都混不进去,更别提当大官了。以我们孤儿寡母目前的实力来看,要步入仕途,唯有参加科举考试这一条路可走。
就目前科举来看,比较吃香的是明经科与进士科。明经科主要考9部经书,《礼记》、《左传》为大经;《诗经》、《周礼》、《仪礼》为中经;《周易》、《尚书》、《公羊传》、《谷梁传》为小经;另外,《孝经》、《论语》为必考。而进士科更难,原来只考策问五篇,主要是对时下国家的政治、经济、法律、军事、政务、漕运、盐政等方面提出问题并作回答,可后来又加上了贴经(填空)和杂文(诗赋),贴经只贴大经,即《礼记》和《左传》,也会再加上贴《老子》,十个问题中能答上四个即可合格,诗赋各一,录取率只有可怜兮兮的1%-2%,因此学子中广泛流传着“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的说法,如果三十岁考上明经就已经老了,五十岁考上进士还是很年轻的年龄。而且参加进士科、明经科等考试,及第之后不能立即授官,还需要通过吏部的考试,叫选试,选试合格者,才能授予官职。连我朝的大文豪韩愈中进士后,连续三次选试都没有通过,只好去刺史那里做幕僚,可见科举入仕多么难走。
为了把我培养成进士,我娘亲自教我读书认字,打我会坐的时候起,就开始抱着我到书房学习。每早四更天便起床,亥时才能休息,一年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玩几天,其余时间再不得清闲。因为我们没后门、没关系,只能靠硬梆梆的成绩,所以我娘教的极为用心,我也极为懂事,学的十分刻苦,除了应试书目外,还另外加读了许多书。读书读到嘴唇磨出泡,握笔握到手指生出茧,对我来说都是平常事。
读书之余,我唯一的乐趣就是画画。说来也奇怪,我对画画有一种天生的敏感,拿笔画画比写字还顺,虽没有正经拜过师,只在我娘的指点下临摹一些事物,但我一眼就能看出所画之物的特征,然后细致的表现在纸上,画什么像什么,周围的人都管这叫天赋。
我也不管什么天赋不天赋,只要那种感觉上来,就非得画,好像不画不足以抒发情感,非要把我眼中的世界展现在方寸之间,让那些灵动与美好都跃然纸上。
只有在画画的时候,我才能暂时放下那些沉重的仇恨与负担,专注在一件事上;也只有在画画的时候,我才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享受这片刻的纯粹与轻松。
就这样,我画花、画鸟、画山水,画官、画奴、画美人……什么都画。
唯一不能画的,便是佛像。那是我们家跃不过的一道坎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