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对于修者来说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同时也是最为值钱的东西。但是时间就如同刻度一样,他既然选择了被丈量,那么他就有了过往。
五百年的时光,就像故事一样,白驹屡屡被人提起。他是这五百年唯一被认定的天才,而他的到来寄托着天外天的希望。虽然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天才,虽然他的破镜速度历史上无人能敌,但是,他并有提出任何的东西,一个让天外天得到解放的希望。事实上,白驹五百年来还未说过话。
如果说八岁之前的他道心通透,他觉得世间的话都有些什么特殊的含义,就像“一”代表着万物的起点,“三”代表着万事万物,“也”代表着规律,“零”代表着终点,那么现在的他只是习惯了不说话。与其说五百年的修道,他修的更像个神仙,不如说他一直是个神仙。
他不需要说话,他知道。他生而知之,所以他是天才。你的任何问题他都知道答案,一加一等于二,所有的问题就都像这样如此简单。只要不出这片天地,他就知道。但是往往他只是知道一个答案,他却不能解决他为什么知道,他无法理解为什么他会知道,他无法解释为什么答案就该这样。
在天的眼中,地就该在下方。但是在地的眼中,天也在下方。白驹离开了天外天。
离开天外天的第一天,他看见了星空的模样,他感受到太阳的温暖以及月亮的柔美。他知道,星空里会亮的星星就像太阳一样,同时也有不会亮的星星,像脚底下这颗,像月亮那一颗。但是他却从未感受到这样的美好。
离开的第二天,他知道了什么是果香,什么是饭香,什么是菜香肉香。他感受到了味道,酸甜苦辣一些个来自内心和灵魂深处的冲击。他觉得做一个修者,渐渐忘记自己到底是什么。
离开的第三天,他知道了什么是感情。喜怒哀乐,他是一个人对于某件东西最为直白的反应。修者总说要六根清静,但白驹觉得不净反而更好。静了,就是块石头了。
离开的第四天,法力渐渐变得飘散起来,一丝丝的法力从白驹的体内消失,白驹并未恐慌,前方还有很多东西没有见过。
离开的第十天,白驹放弃了修者的行为方式,他想不通八岁的他为何会去到天外天,在凡间他好像丢失了很多东西。他开始学习做一个凡人。
离开的第三十天,白驹有了固定的生活方式。就像日出月落,云卷云舒一般,他的生活就是凡人的生活。烟火袅袅,几亩田地,几亩瓜果,几亩菜园。四周的村落开始注意到这样一个独居的年轻人,他们并不惊奇为何会突兀的有这么一个人,他们只是觉得一个人的白驹有些孤单。一些香火四散在这些小村落里,白驹笑了,他知道了众人的心思。
离开的第三十一天,白驹成了一名私塾老师。他无所不知,却只教一些最简单的,最适用的。他有教无类,聪明的笨的,人类的孩子,大自然的孩子,他知道他们听的懂,就是慢了些。毕竟下个雨还要起一下云彩。
灵气比想象中还要消散的慢点,这是白驹第一次感觉到出人意料。他又笑了,竟然还有他始料未及的事情。
孩子们一个个的长大,他们的孩子继续的来到白驹这里读书。读书,读书,书读多了自然也就有了问题。花的尽头是凋谢,雨的尽头是大地,人的尽头是死亡,那么天地的尽头是什么?总有些孩子奇思妙想,这样的问题白驹不单单听过一次。
不过他也不知道,因为他看不见以后。
日月如梭,光阴似箭。六十年过去了,白驹离开了那块地方,这一次他决定不做教书先生,他想要过一过生活。
他虚构了一个家庭开始以一个稚童的身份开始成长。读书,成年,长大,老死。娶妻生子,悲欢离合。人生百味,他感受到了。世间百态,他看见了。他开始渐渐地懂得,为什么许许多多的人想要知道未来,想要知道自己死后会发生什么,虽然他们完全无法看不见。直到最后一个相识相知的人离去,白驹离开了他所谓的家,他来到高山上,恢复了样貌,端坐在石头上,静静的。
他的仙识开始发散出去,他的眼眸透过层层天幕直至远方。他感受到天地运行的规律,他感受到万事万物的过往与可能,但是最后就如同梦境一般,都被打碎。而宇宙的更远方,是黑暗,是无穷无尽的虚空,或者说是寂灭。
未来不存在,未来是终结。就连这片天地都在走向死亡,希望会在哪。
他看的太远了,远到他都不能相信。但好像有一把无情的手在推着他,让他不断地向那片未来探头。
他为什么是千年一出的天才,他为什么就应该是这些拥有悠长寿命的修者的希望,他为何能够体会到凡俗短暂的快乐却好像放不下什么从而无法拥有。
一丝丝天地至暗之气慢慢的侵入他的体内,他渐渐地觉得自己或许是天地的推手,灵气在体内破灭,黑色的气息从窍穴中喷薄而出。他觉得是该终结一些事情了。
如果说死亡是世界的命运,那么拥有悠长寿命的修者为何能够逃脱。他们汲取天地,却从不反补天地,他们领悟大道,却不断挑战天地的威严,从天才降生的那一刻,就意味着天地暗自埋下了种子。
他变成了寂灭,他去将永恒终结。
天外天的屏障破碎了,极阴极寒之气从四周袭来。如果说寒冬能够埋藏生命,那么寒冬过后的春天就是生命的绽放。白驹就要做这个寒冬,他的心就是天地的道理。
不断的有修者死亡,他们感受到无尽的苦修在一点点被现实摧毁。飞升者被门派的长号惊醒,他们合起手来与白驹相抗。
在白驹的眼中,他们是蛀虫,他们从未给过天地任何的东西,他们比凡俗汲取的更要多,但是修者们何尝会轻易放弃。他们是逆天改命这,他们是生命路上的逆行者,他们面对天地之威爆发出了这一辈子最强的实力。
这一战就像一束光,来的快结束的快。天外天的劫难,末法年代的象征。
但是今天,他又来了。末法,寂灭,依旧在持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