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仇淑慎躺在床上,石玉为她掖了掖被角,“娘娘,奴婢就在旁屋,您有什么事唤奴婢。”
仇淑慎点点头,她闭了一会眼,心里思绪多到抓不住,“玉儿。”
“哎。”石玉应了一声走了进来,“娘娘,是睡不着了吗?”
仇淑慎认真的望着石玉的脸,时间静静地流逝,她苦笑着摇摇头,“本宫觉得有些奇怪,兰中嬷嬷对咱们再不济,也不应该不告而别啊,待本宫好些,你带她来见见我,好歹主仆一场,本宫也该送她些践行礼物。”
石玉明显有些慌了,她紧攥着袖子,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她磕磕巴巴地开口:“娘娘,兰中嬷嬷跟咱们本来就不是一条心啊,那个…她兴许是看您病重,这才寻的下家吧?”
仇淑慎支起身子握住石玉的手,“玉儿,你跟本宫说实话,兰中她到底去哪了?你知道真相对不对?”
石玉试着挣脱仇淑慎的手,谁知她非但没松劲,反而越握越紧,“…娘娘,娘娘您别问了,兰中走了对我们都好不是吗?”
仇淑慎憋着的气始终没舒出来,她默默地松开了石玉,“她若将端王爷来过斓月殿的事随处乱说,我们该怎么办?”
“不会的!”石玉攥着拳头高声说道,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再次压低声音,“娘娘,她不会随处乱说的。”
仇淑慎又打量了她一会,才算是跳过了这个话题,“行了,你也不用在外面看着了,回去休息吧。”
石玉作揖后,后退了几步才转身离开。
仇淑慎在黑暗中回想着近日来发生的事,最后心神又被腹中可怜的孩子所占据,她蒙着被子哽咽着哭出声来,哭了不知多久才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与此同时,石玉换了件脏袄子就要出门,被惊醒的石宛不乐意地嘟囔道:“阿姐,你最近怎么晚上总出去啊,你是不是也要寻下家了?”
石玉裹紧袄子说道:“我怎会做那种背信弃义之事,阿姐是真有事,你先睡,我待会便回来了。”
石宛缩了缩脖子,“要不是太冷了,我肯定要跟上你看看你到底干嘛去了。”
石玉敷衍地笑了笑,踏入了夜色之中,她先进了冷宫,看着屋内跳动的暖色光亮,深吸一口气敲响了房门,“太妃娘娘。”
“来了?进来吧。”
石玉进了屋,急切地上前唤道:“太妃娘娘,您吩咐奴婢的事,奴婢都做好了,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兰中嬷嬷是皇后娘娘的人,她若凭空消失,皇后娘娘那便定会起疑心。”
高琳揉了揉太阳穴疲惫地笑了笑,“你啊,都做了这么大的事了,怎么还如此慌张?蕊儿,你过来。”
蕊儿轻笑着将手里的发簪递了过去,“这是奴婢在浣衣局整理衣服时捡到的。”
“这是…”石玉认真看着这支五彩珐琅发簪,这等鲜艳的颜色是旁人不能碰的,能戴的人只有洪贵妃和皇后,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抬头对上了高琳平静的眸子。
高琳点点头,嘴角抿起一抹微笑,“这是洪贵妃的东西,你拿回去,放在兰中身上。”
“可是兰中…已经被奴婢扔井里了…”石玉欲言又止,碎片的回忆不受控制地钻进她的脑子里,折磨着她的每一寸神经。
“那就再捞上来,唯有这一个办法,才能救得了你们主子。”高琳淡漠地说道。
石玉捂着头,颤抖着蹲下身子,她吸了吸鼻子,愤恨地扇了自己一耳光,记忆也随之冲破牢笼,映射在她眼前。
“娘娘待您不错,您为何要害她?”
石玉痛苦地紧闭着双眼,可她尖锐的声线依旧在记忆里活得鲜明。
“老奴何曾害过贵人娘娘?玉儿姑娘你可别血口喷人啊!”兰中吓得连连闪躲。
“方才宛儿通知高公公,在这期间你干什么去了?”石玉抹了把眼泪直勾勾地盯着兰中。
兰中后退了几步,她转了转眼珠,脸上重新挂上殷勤的笑脸,“我还能干什么去啊,自然是通知膳房多给咱们主子做些补品啊。”
“你胡说!你分明就是通知皇后娘娘去了,若不是你在其中通风报信,娘娘怎会受这等大罪?什么说了不留,即便怀了也不能留,我就从来没听说过当父亲的宁愿自己断子绝孙也不要孩子的!还有之前仲秋赏月夜,为何会有人去大闹冷宫?为何有人堵在斓月殿门口喊捉奸?这一切都是你的手笔吧?”石玉气得身子止不住地发抖。
兰中扯了扯嘴角,两只大手不断交替着,“那这也和老奴没关系啊,玉儿姑娘老奴憋得不行了…你总不能让老奴尿裤子里吧?”
“这么着急走,是要把方才在门口偷听到的禀告给你主子是不?娘娘受的这些苦,我石玉可都一笔笔的记着呢!”石玉挡在兰中身前低吼道。
就听着床上的石宛煎熬地呻吟出声,石玉猛地惊出了一身冷汗,她直勾勾地盯着兰中,狠下心来将她拖了出去。
“玉儿姑娘?玉儿姑娘你这是要作甚?!”兰中被扯着头发一动不敢动,她只能扯着嗓子大叫,企图唤醒石宛。
石玉咬着牙将心里憋着的火全都释在兰中身上,她拔下发簪刺进了兰中裸露在外的脖颈里,“这是替未出世的小皇子刺的!这是为娘娘在阎王殿走一遭刺的!这是为娘娘的清白刺的!日后,再没人能污蔑我们娘娘了。”
石玉比自己想象的要镇定,她深吸了口气抹了把溅在脸上的热血,她看了眼石宛,听着从床边传来的均匀的呼吸声,她也算是安下心来,将不再动弹的兰中一点点拖了出去,血融化了冰冷的雪,在地面留下一条长长的痕迹,只是雪未停,只过了一个时辰,刚才留下的辙印就被掩盖得严严实实。
“玉儿?”
高琳唤了她几次,石玉低吼了声才从回忆里走出来,她闪躲着目光,局促地应道:“太妃娘娘…”
“拿去吧,事情已经发生了,你若不想嫁祸给别人,只能自己吃苦头。”高琳淡淡地开口,她说着自己反而笑出声来,“再者说那个洪贵妃也全然不是无辜之人,她不还故意欺辱过你妹妹吗?”
石玉结果发簪,死死地扣着尖锐的一端,“奴婢知道了。”她沙哑着嗓子说道,说完恭敬地作揖,后退到门口,却没立刻离去。
“太妃娘娘,您装病之事,娘娘知晓吗?”石玉小声问道。
“淑慎是一张干净的白纸,她啊,还是这么单纯快乐下去的好,你之所以隐瞒兰中的死,不也是因此吗?”高琳笑得温柔。
石玉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使劲地磕了三个响头,“太妃娘娘,您的大恩大德石玉永生难忘,来世奴婢为您做牛做马!再来偿还您的恩情。”
“走吧。”高琳摆摆手,石玉这才起身,静悄悄地回了斓月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