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的地方并不那么好找,最后还是在一个旮旯里黯君搭了把手。
不清楚是什么地方,我拖着人在大马路上跑又不方便,感觉是跑到了地铁站里的杂物间,隐约能听见外面的广播。空间很小但是不乱,勉强有个空地让凛坐下,角落里堆着些打扫用的工具和箱子什么的。
追过来的人没有留意到这里的小隔间。视觉毕竟是因为看到了光,爱卡莱斯用“暗”隐去了那些“光”因此他们就完全忽略了这里。
“我只是来取东西哦~”爱卡莱斯在阴影里轻飘飘地说
“特典比工作更重要么?”我不耐烦地甩过去。
“这是两码事。能让神明在意的事不多,一旦有了自然不会轻易放弃,就是值得花费心思的事。”她笑着,“再说姐姐我有帮你好好照顾小帅哥呢,你这个态度可真是令人伤心。”
“你明明什么都没做。”她既没有保护凛,也没有来给我报信。
“性命无虞要我做什么?”她呵呵笑着,“你连西萨尔都给他了还要我做什么?哎呀……你们真甜~真这么在意可要自己看好哦~我走了。”
她挥挥手,在黑暗中隐去了身形。
凛刚刚一直在调整呼吸,手掌里有微弱的光芒,在缓缓地治愈身上的伤口。我做不了什么,就只能挤在他身旁和他一起坐着,盯着门缝里透过的光发呆,有人经过的时候光会被挡住然后又立即亮起来。这样窘迫的躲藏还是很少有的,我总是觉得没什么需要忌惮的所以我总是横行霸道。本来嘛,我去和那什么的西姆斯正面对线也是绝对没有问题的。但是凛提出了要求,我就不假思索地开始逃跑了。
这不是什么权衡之后得到的优先级,而是那一瞬间觉得凛更重要,而我……非常非常想知道他经历了什么。谁,伤了他哪?
这时他的魔光暗了下去,然后看向我:“你在自责么?”
我抬起头和他对视了,他微微皱着眉头。
“你好像有点情绪低落。”他说。
“有吗……”有吗?我表现得这么明显么?
“你刚刚在厌恶黯君,然后……你现在的话很少。”他说,眼神似乎恢复了些快乐的影子。
“我应该是怎样的?”我不太想承认。
“我以为你会说:你在这等着,本座出去把他们弄死,然后我们去吃饭。”他笑了,是真心的。
我并没有在想这种事,我在为凛赶过来找我的事耿耿于怀。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我岔开了话题。
“很奇怪……”他移开了眼睛,轻轻掀开了自己的外套,外套下面几乎可以说是血肉模糊,看不清胸前是怎样的伤口,但是血浸湿了衬衫,全靠外套遮着,魔法掩盖着。
“什么时候的事……”我暗暗吸了口气。
“凌晨的时候。不过没事,除了疼感觉不到别的。”他把外套又盖上了,我却盯着那里一动不动。
“我真切地感受到了不会死是什么感觉,就是很清楚地知道自己不会死。只是流了血有些疼而已。”他在安慰我,但是……这话好耳熟。
“我突然就想起来你之前一剑下去自己筋脉尽断骨头都碎了的时候还能很随意地说没事是什么心态了。”他笑出了声,但是转而又收敛了,“但是我仍然会因为你受伤而担心。不是会不会死的问题……单单是那份痛苦都足够让人心疼了。你或许,或许会说你不需要……”
“不,我需要的。”我打断他,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我需要的。是我错了,我以后不这样了。所以凛以后……也不要这样了。”
“你说出声了就一定会做到的对吧。”他像是突然想起了这个设定,那股子活泼劲闪现了一下然后又适时地收敛了,“那我也要尽量不让自己受伤。毕竟我不是神明可不能保证100%。”
这是在钻空子么?但是我没有反驳他。
“我还要再休息一会儿。你饿了么?可能要再晚一些了。”他说。
“有点,但是没关系的。”我有点意外他这时候会考虑我的午饭问题。
“你魔力够用么?”我稍微有点在意。
“一时半会儿不够我完全恢复。不过没事,西姆斯不会一直耗在这里,一会儿他们撤了我们就走。”他闭上了眼睛,条理着魔力和呼吸。
“你也是喜欢逞强的人。”我叹了口气。无论凛日常情况下表现得多么随意不拘小节坦诚直率,但本质上还是坚韧强硬的人。
“我的躯壳无法承受很强的魔力,但是我的神魂的魔力足够强,我可以传递给你。”我拉着他的手放到了我胸前,我看着他的眼睛,“力量会很多,你慢慢拿,不然你的躯壳也会承受不了。”
“什么?”他没太懂,我也不想解释,只是在最脆弱的地方打开了一个缺口。
他瞪大眼睛僵了一下,然后试探着摸着。但是似乎过于惊讶而没有问出想问的问题。
“是伤口。”但是我回答了他,“天罚留下的伤口。我的本体不是肉身所以摸起来当然不是软的,不过这个位置……用个比喻的话,你摸到了我的灵魂。”
胸口浮现的是伤口的形状,但是疤痕不是深色的畸形的皮肉,而是金色的,琥珀一样的,硬但不是坚硬的晶石。有着矿石一样天然的切面,如果是磨平的镜面的话可以透过这个洞看到身后的东西。
然而凛似乎还是大脑当机的状态,我发现他居然脸红了。
我手下瞬间发力,捏得他差点叫出来,生生把哀嚎咽下去。
“都同居那么久了你脸红个p啊。我又没脱衣服。不然你想让我再筋脉尽断一次给你输送魔力么?”我面无表情地使劲折着他的手。
“你可以不这样……我慢慢苟也可以的……”他从喉咙里挤着句子,但是不敢使劲把手抽回来。
“有资源就要利用,委屈自己干什么?喜欢默默付出暗中保护么?”我松开他,“这样太累了。”
“A不想拖累B,A不想因为自己而使得B的梦想破灭,A不想让B觉得欠人情,A不想让B担心,于是A一直在默默地妥协,适应,改变。相处原本就是双向的事,原本就该是共同经营的事,所以原本就不是A一个人在妥协适应和改变。”我继续看着他的眼睛,“我不需要凛默默地关心,我也不会照顾凛的自尊心给凛暗中帮助。余要做的事一定会大张旗鼓地做。凛既然把身后把退路交到了我的手上,我自然以灵魂相待。”
“你不会给我带来任何负担,你能带给我的一切美好,值得我去维护和珍惜,以此作为回报。我说得够清楚了么?”我突然觉得胸中舒畅了许多。
“我还是……很难把你当做神明对待。”他突然很为难。他避开了我的眼睛,这么说了之后沉默了好大会儿。
“人生在世,会死,会失去,会痛,会难过……不是你说你没事就真的没事的。”他说,“你若是真的不在意,又怎么会留在这里。”
为什么留在这里……
“那凛觉得凛受伤了我在不在意?你这个思路不对的。并肩而行的两个人,痛苦是无法被一个人独自承担的。”我纠正他,“留下的理由么……大概是有点不甘心吧。为什么我在意的人不能幸福平静直到终老呢?”
“我看不那么开。”凛看过来,还是很苦恼的样子,“我在意的事不多……”
“凛。我是能和你并肩战斗的人,不是需要你保护,被人当做你的软肋的人。就这一点而言你我都如此幸运。”我真心这么觉得。我们从一开始就是同等地位的互相尊重,不是君臣,不是师徒,不站阵营。
他盯着我看了很久:“好,像刚刚说过的那样,尽量不让自己再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