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小鱼穿着一身不太合身的书童衣服,原来的一头秀发盘在头上,头巾却不知去向。她全身上下已经湿透,秀丽的鼻尖上雨水和汗水混在一起,一滴滴往下滴落。高小鱼一见到段思平,猛地扑入他的怀中,尽情地哭了起来,就好似要把这几天所受的委屈,全都倾洒在段思平的肩头。段思平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慢慢地他伸手轻轻搂住了高小鱼。哭了一阵以后,高小鱼逐渐平静下来,委委向段思平道出了来龙去脉。
当晚在董族大寨,高小鱼回到屋里之后一个人坐在窗前发呆。明天她就要嫁给董一鸣,她所憧憬的和段思平一起的甜蜜未来即将化为泡影。她也想过逃离董族大寨,但一想到父亲高方苍老的面容,内心又不禁动摇起来。更何况,她知道自己根本走不出去,董天成和高方已经嘱咐过下人们要看好高家小姐,不得有任何闪失。看着铜镜中的自己,高小鱼感到抗争的乏力和命运的无情,但是她对段思平并未有丝毫的怨恨,只是不解为何他就这样不辞而别。她就这样呆坐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听到门外有下人嚷到,“少爷,已经这么晚了,你不能进去。”随即,外屋门上响起了敲门声,伴随着董一鸣的呼喊。“小鱼妹子,快把门打开。”
高小鱼站起身来,走到外屋,将门打开。“你来做什么?”
董一鸣带着一名书童闪进屋内,转身对外面的下人说。“我与高家小姐有要事要商议,尔等不得打扰,回屋歇息就是。”下人们唯唯诺诺,各自散开了。
董一鸣关上门,关切地问到,“小鱼妹子,你没事吧?”
“明天我就要嫁给你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高小鱼冷冷应到。
“小鱼妹子,我不是那个意思。”董一鸣赶快摆手。“我是来,我是来帮你逃出去的。”
“小鱼妹子,我早已听说你和段思平将军出入成双。如果你想去找他,快和书童换了衣衫,我将你送出寨门。现在天色已晚,我爹爹和董伯父都已经睡去,此时出寨万无一失。”
高小鱼听到这番言语,心中又是感激,又是震惊。她一直以为董一鸣是个毫无主见的纨绔子弟,没想到他竟然冒险来成全自己。“要是我走了,那你怎么办?”高小鱼不禁问到。
“这个?我还没有想那么远,无非就是再受一次父亲责备,我早已习以为常了。”董一鸣喃喃地说。“小鱼妹子,事不宜迟,快将衣服换了,我送你出寨门。”
高小鱼猛地回过神来,赶快穿上书童换下的衣服,将长发盘起,扎上头巾。董一鸣呵呵一笑,“倒也有几分相似。”他叮嘱书童留下,带着高小鱼走到外面,告诫下人不得去打扰高家小姐。安排完毕后,他和高小鱼一人一马,径直出了董族大寨,守寨的军士看到董一鸣,也不敢上来盘问。两人出得寨门,飞驰向前,这时月朗星稀,一轮明月将马道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到了洱海边,董一鸣勒住了马。“小鱼妹子,我就送你到这里了。我得赶回大寨,如果有什么状况,还可应对一二。小鱼妹子,你沿着洱海走不到两个时辰,就会看到太和城了。”
高小鱼看着董一鸣,竟然不知道说些什么,最后脱口而出,“一鸣哥哥,你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小鱼妹子,你终于肯叫我一声‘哥哥’了。”董一鸣欢喜地说道。“事不宜迟,你赶快去吧。”
高小鱼点了点头,调转马头,双腿一夹,那马一声轻嘶,串了出去。夜半时分,马道上并无其他车马行人,高小鱼快马加鞭,如飞驰一般。她心中既有要见到段思平的兴奋,也有脱离藩篱的喜悦。跑了不到一个时辰,突然间风起云涌,天色突变,下起了瓢泼大雨。洱海边的大风裹挟着雨点,很快就将高小鱼全身打湿,头巾也被吹得不知去向。高小鱼勉力驱马前行,时不时拂拭脸上的雨水,费力地辨认前方的路途。所幸高小鱼自幼在洱海边长大,对周边的路线也颇为熟悉,最终还是抵达太和城并一路找到段思平家中。
段思平听完高小鱼的叙述,抱紧高小鱼的手一下子松开了,惊诧地问,“什么?小鱼你是偷偷跑出来的?要是被高爷知道了那该如何是好?”
“你这是要劝我回去么?”
“正有此意。明日乃你的成亲之日,你却临阵逃脱,甚为不妥。”
“段思平,你这个缩头乌龟。”高小鱼疯狂地大叫。“我对你的情谊如何,你岂能不知?我费尽周折跑出来,你却要我回去?”
“小鱼!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段思平,你连自己喜欢的女人都不能使其周全,让其欢欣,还配得上英雄二字?”
这一句有如当头棒喝,彻底将段思平砸醒了。他轻轻地握住高小鱼的手,缓缓地说到,“好。我们一起去见高爷和董爷,如果他们不让我们活着在一起,我们就死了在一起。”
高小鱼眼中露出炽热的光芒,坚定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清晨,大雨已经停了。高小鱼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和段思平共骑着一匹高头大马,朝董族大营行进。暴雨后的洱海显得分外静谧,两人策马前行,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携手在洱海边嬉戏的情景。高小鱼轻轻地伏在段思平背上,两人都能感受到彼此的心跳,都已经暗自下了决心,从今往后,两人再也不会分离,无论是生还是死。
到了董族大寨,守寨的卫士通报之后径直将两人带入大堂之内。两人进得大堂,看到董天成和高方正端坐在上方,董伽罗伺立在旁,而董一鸣跪在堂下,正在接受呵斥。
清晨时分,下人见高小鱼迟迟没有起床,报予董天成。董天成令人前往查个究竟,留在高小鱼屋内的书童不敢违抗,开门走了出来。董天成听说正要过门的儿媳妇被掉了包,勃然大怒,质问书童之后,才知道是董一鸣搞的鬼。董天成升起堂来,命人将董一鸣带来,正在质问。董一鸣支支吾吾,不肯说出事实。正在这时,段思平牵着高小鱼走进了大堂。高方一看到高小鱼,喜出望外,“小鱼,你回来了。”高小鱼应了一声。董一鸣闻声转过头来,看到高小鱼,惊诧地说到,“小鱼妹子,你,你怎么回来了?”
“一鸣,你要过门的媳妇回来了,还愣着干什么?”董天成突然吼道。
“父亲。”董一鸣应道,“小鱼妹子尚未下嫁给我。我看她与段将军情深义重,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你给我住口!我们董家怎么会出了你这么一个懦夫。”董天成站起来,指着段思平说到。“段思平,这里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赶快给我滚出去。”
段思平一手按住剑柄,一手拉着高小鱼的手,朗声说到,“董爷,高爷。小鱼姑娘于我有再造之恩,我们已经决定生生死死不分离。有谁想要拆散我俩,尽管放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