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移斗转,白驹过隙,周游也长成了翩翩少年。
大胡子自从昨日在镇上听到大周官兵准备来草原登记户籍以后,便有些心神不宁,坐在草地上喝闷酒。
周游在一旁练拳,这一式拳招周游练了三年,也不知练了多少遍。
起初他每次问大胡子第二式拳招时,大胡子总拿身体素质不够来搪塞他,后来他也懒得问了。他甚至觉得这雷捶拳也许只有这一式,或者大胡子只会这一式。
不过三年练下来,周游的身体着实强壮了不少,个子也赶上了牛夯。
平日里这拳法也不能示人,周游也不知道自己这一式拳招,在江湖上算是什么水平的英雄好汉,便向大胡子问道:“大胡子,你瞧我这一式拳招,在江湖上能算几流的高手?”
大胡子正喝着酒,没好气道:“这世间修行者,虽主修不同,但按实力境界高低可分为九品,一品最高,九品最次,你嘛,这雷捶拳第一式还没练到火候,勉强有个九品中镜的实力吧。”
“那这雷捶拳我打着乍没听到雷响呢”
“所谓下三品炼体,中三品炼气,上三品通玄,等你到了炼气这一层,拳头上裹着灵气就能听着响了。”
周游听得云里雾里,也不多想,继续练着拳。
快到晌午时,大胡子倏然道:“你骑马去镇上多买几个菜回来,我去喊你牛叔和牛夯过来吃个午饭。”还没等周游发出疑问大胡子又补充道:“你不是老想着去江湖走走吗?吃完这顿我便带你去蜀妖国的江湖看看。”
周游既惊又喜,疑惑道:“大胡子你不会是逃犯吧?”
“我只是怕麻烦。”
“要是逃犯,最好还是去自首,争取宽大处理。”
“滚犊子。”
.......
中午,周游将一盘鲜笋炒腊肉,一盘拌黄牛肉,一盘清蒸鳜鱼,一盘香椿炒鸡蛋和一锅子红萝卜炖羊肉通通端到桌板上,看得大胡子,牛叔几人是垂涎欲滴,四人大快朵颐。
很快肴核既尽,杯盘狼藉,大胡子吃饱喝足,揉着肚皮满足道:“你小子以后厌倦了江湖,找个地方开个酒楼客栈也不错。”
“是啊,游少爷这手艺怕是皇宫里的御厨也比不过。”牛叔早已喝红了脸,附和道。
周游笑着不答话。
牛夯蹲在毡房角落里,有些闷闷不乐,周游过去搂着他的肩说道:“放心吧,我肯定还会回来的。”
牛夯擦掉眼泪点了点头。
草原上很难遇到什么人,周游这一走,牛夯又少了一个玩伴。
牛夯性情憨厚朴实,是个值得真心交往的朋友,周游多少也有些伤感。
大胡子把牧场嘱托给牛叔打理,两人休息了一会后,简单收拾了行李,到洛河的渡口租了条小船。
此时已是傍晚时分,湖面波光粼粼,晚霞把河对岸的天空映地火红,有白衣少年立于船头,口里喃喃道:“江湖,我来了。
......
落枫谷是蜀妖国东面的一片峡谷,以满谷枫林而得名。峡谷两旁的山脉绵延百里,高耸险峻,贴着峡谷这一面的多是些悬崖峭壁,峭壁上枯松倒挂,猿猱难度。
很多年前这里人迹罕至,人族和妖族不打仗了以后,这里慢慢出现了一些来往的商队。再后来谷里混迹着一伙马贼,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许多商队宁愿绕行几百里也不愿穿过峡谷。
直到几个月前,一个胡子邋遢的中年男子带着一位白衣少年经过这里,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中年男子竟然成了马贼首领,此后峡谷里便再没死过一个人,来往商队只要缴纳些许银两,便可安全通过。
时维九月,正值深秋,满谷红枫似火,黄叶如蝶,一颗高大的枫树下,中年男子和少年靠树而坐。
“大胡子,这些马贼作恶多端,你为何不杀了他们。”
“这马贼多是些周边村镇的穷苦乡民,我且饶他们一回,不过福祸无门,惟人自召,他们要是再作恶,自然有人杀他们。”
“我怎么感觉你是怕打不过”周游嘟囔道。
“切,要不是忌惮我的修为,你以为这群马贼会被你那一拳吓到?会让我做首领?”大胡子满脸不屑道。
“你不会真想一直在这做马贼吧?”
“嘿嘿......,以后路上开销大,在这里弄点银子花花。”大胡子觍着脸笑道。
周游捡了片枫叶放在鼻尖闻了闻,突然问道:“你真不是我亲爹?”
大胡子放下伸向嘴边的酒葫芦,笑了笑道:“哪有亲爹不认儿子的。”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你的名字倒是我取的。周游周游,吃穿不愁,瞧我这文采......”
“那我爹娘呢?”少年打断道。
“不是说过,等你十四岁成年了再告诉你吗?”大胡子说完提起酒葫芦,仰头喝了一大口酒。
“我今日便刚好满十四岁了。”
大胡子听闻,身躯微微一颤,随即右手一拍头,略带歉意地说道:“竟然忘了,今天是捡到你的日子,一转眼都十四年了,过的可真快啊。”说完将酒葫芦递给周游“你也长大了,也该尝尝酒的滋味了。”
周游接过酒葫芦,喝下一大口酒,瞬间涨红了脸。这酒果然跟以前的世界一样,又涩又辣,喝下去后喉咙和胃里顿时像火烧一般。
待到周游喝下酒后,大胡子站起身,见周游一言不发,知道今日无论如何也再难推脱,叹了口气道:“你爹我没见过,你娘,我见到时,她已经死了。”
饶是早有心理准备,听到这消息时,周游的心中还是泛起一丝苦涩。
周游拿起酒葫芦,又猛地喝下一口酒,忽然觉得这酒好似没有先前那般苦和辣了。
大胡子站起身来,怅然道:“你娘的骨灰被我撒到了洛河里,她应该是为了保护你与人战斗力竭而死,而且能杀死她的人,修为肯定极高。我之所以不告诉你这些,就是希望你不要生活在悲伤和仇恨里,但我最近想明白了,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很多事需要你自己来做决定。”
周游的思想虽不来自于这位素未蒙面的母亲,但身体毕竟是她的亲身儿子,这种感觉很复杂微妙,但有一点是明确的,他觉得应该为这位母亲做些什么,于是周游问道“你可知道杀我娘的人是谁?”
大胡子一怔,周游话语很平静,但他第一次在周游身上感觉到一种凛冽的气场,话语里的杀意令人胆寒。
“我隐居草原多年,不认得你娘,更不知杀她的人是谁,不过你脖子上戴的玉佩应该和你爹娘的身份有关。”
周游从脖间掏出玉佩,轻轻摩挲了几下,玉佩上的图案他看过很多次,有点像只鸟,又有点不像。
大胡子从怀里掏出一本书,丢给周游,说道:“你的眉太直,骨子里倔,这本《雷捶拳谱》你自己参习吧,雷捶拳虽刚猛无匹,但你需知,过刚易折,以后用此拳对敌,不可强行蓄势,不然轻则经脉尽断,重则吐血身亡。”
说完,往枫林里的马贼营寨去了。
周游收起拳谱,发现酒葫芦还在自己手上,连忙大声喊道:“大胡子,你的酒葫芦。”
“送你啦,当做你的生日礼物......”林中大胡子的声音远远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