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后,周游骑着马,背着大胡子,摆脱天干地支追杀的时候,准会想起大胡子捡到他的那个遥远的清晨。
那时的木兰草原,绿草如茵,沃野千里。草原的西面有一条宽广的大河,河水清澈,有肥美的鱼。
那天清晨周游醒来时,发现自己成了襁褓里的婴儿,他感受到一个孔武有力的臂膀抱起自己,然后被温柔的搂入那人怀里。
那时的周游眼睛睁不太开,看不清大胡子的样子,但大胡子的胸膛很宽,身上很暖也很好闻,有草木的清新气味。
大胡子似乎骑着马,奔驰在草原上,从清晨骑到日暮,一直到草原的风将星光吹洒到周游脸上,才在一座毡房前停下。
后来,周游终于看清了大胡子的样子,一张棱角分明又蓄满胡子的方脸,高眉骨,深邃的眼睛里好像有星星,像极了家族衰败的贵族武士,全身透着股忧郁和神秘的气质。
这样的男人如果生在我原来的世界,应该会是全民偶像,粗狂版的金城武,周游禁不住地这样想到。
大胡子用牛奶和羊奶把周游养大,周游会说话了以后,他便让周游叫他大胡子。
草原西面的大河叫洛河,牧民们都称它为洛水。
河边横着两根竹竿,周游和大胡子在钓鱼。大胡子拿着酒葫芦在喝酒,周游望着湖面发呆,洛河很宽,河上雾气蒙蒙,一眼望不到对岸。
周游问:“大胡子,河的对岸是什么?”
大胡子提起酒葫芦,咕咚——咕咚喝下两大口酒,半晌才喃喃道:“对岸是战争与和平,是毁灭与希望,是昨天与明天......”
周游不置可否,似乎早已习惯了大胡子的神神叨叨,安静的等待着下文。
“对面是蜀妖国,和大周王朝一样,有皇帝,有宗门,有江湖,不过却是妖族主掌的国家。”大胡子缓缓说道。
“妖族主掌的国家?”周游不解的问道。
大胡子轻笑道:“怎么,只准人做皇帝,妖就做不得?那蜀妖国的白帝可是个厉害角色。”
“那妖是什么样的?”
“妖和人一样。”
“那江湖是怎样的?”
“江湖嘛,额......额......这个你以后就会知道。”
周游若有所思。
忽然大胡子面前的竹竿一沉,大胡子再也顾不上喝酒,扔下酒壶,提起竹竿,手腕一抖,一条十多斤的洛河鲤鱼上了岸。
大胡子哈哈大笑道:“今晚有口福了。”
晚上周游将鲤鱼和羊肉炖在一起,配上野葱,撒上盐巴,两人狼吞虎咽起来。
大胡子咂嘴赞道:“你这厨艺,无师自通,倒算得上谪仙之资。”
周游呷了口鱼汤,说道:“要是多块豆腐就完美了,我们这里离镇上远,豆腐不好买。”
周游见大胡子沉默不语,问道:“大胡子,妖吃人吗?”
大胡子一怔,夹起一大块羊肉吃下,道:“人吃妖,妖自然会吃人,不过这个不算。”说着指了指又夹起的一块羊肉。
“那妖族和人族打仗吗?”周游继续问道。
“人族和人族都经常打仗,人族和妖族必然是打过仗的,据说洛河的水以前是红色的,不过现在大家早就不分彼此,相安无事好多年了。大周王朝京都洛阳的白马寺住持,就是妖族。”大胡子一边用青草杆子剔牙,一边喃喃说道。
收拾完碗筷,周游走出毡房,躺在草地上看星星。
他头枕着手心,看着一望无垠的星河横亘在夜空之上,静谧而璀璨。
星河还是一样的星河,但这世界似乎和自己原来的世界有诸多不同。
草原上生活的人们虽孤苦但宁静,周游见过的人不多,镇上采购生活物资能碰上一些人,再就是偶尔能碰到周边的牧民。
周游有时很享受这种宁静,他能接受这样的生活一直继续下去,他以前就是个死宅,靠着电影,游戏就能在家里呆上一个星期不出门。
但当他听说这世界有江湖,便有些心动,他原来的世界没有江湖,他只在小说和电影里看到过江湖。
都说少年梦中仗剑走天涯,他于是便想着将来也能离开草原,去真正的江湖上走一走,看一看。
夜晚的草原气温很低,草叶上凝出露水,夜风有些凉了,周游回到毡房,大胡子早已鼻息如雷,周游一夜无梦。
翌日清晨,旁边牧场的牛叔带着他的儿子牛夯送来满满两桶马奶,他们俩是周游在草原上除了大胡子以外接触最多的人。
草原的小孩都长的格外壮实,牛夯年纪和周游差不多,却比周游高半个头。
牛夯头上梳着齐肩的小辫子,他见人很怕羞,只是不怕周游,没有旁人的时候便主动跟周游说话,两人第一次见面便熟识了。
牛叔和大胡子聊着天,牛夯在毡房外教周游摔跤,周游那是这憨货的对手,一天被摔了三百多个狗吃屎。
周游虽是小孩模样,却是少年心性,全身被摔的酸疼,也不求饶,一直摔到牛夯都力竭了还喊着要一决高下。
牛夯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周游。
“我们草原的男人摔跤,不留手才是尊敬对方,不过你这样,会死的。”
周游愣住没说话,辛亏这时牛叔走出毡房,揪着牛夯的小辫子吼道:“小屁孩,懂什么生啊死的?”
两人打过招呼便回了自己的牧场。
又一日,周游做好早餐,叫大胡子起来吃。大胡子半天没动静,奈何这早餐的香味实在诱人,几经挣扎,还是爬了起来。
大胡子吃着面,发出吸溜吸溜地响,周游问道:“大胡子,你会功夫吗?”
大胡子没说话,一边继续快速吸面一边点了点头。
“那你是高手吗?”
大胡子又点了点头
“有多高,与那蜀妖国白帝相比如何?”
大胡子停下吃面,想了好一会才答道:“那应该是比不过的。”
“那也不怎么样嘛。”
大胡子一阵语塞,好像面吃的太快,噎到了,四处找水喝。
周游递给他一个水壶,他喝完水,平复了好一阵后,问道:“你问这些做甚?”
“我想学些功夫,以后走江湖总归用的上。”周游缓缓答道。
大胡子看着周游的眼睛,见他不似说笑,沉默良久,最后好似下定决心一样说道:“江湖也没什么好的,不过我可以传你一套拳法,但你要记住,不到生死之际,此拳法不可示人。”
周游虽不明所以,仍点头应允。
大胡子领着周游走到毡房外,肃然对周游说道:“我这套拳法,出手如捶,拳劲如雷,名为雷捶拳,一共十三式,每一式对敌之时又可为下一式蓄势,所以一式比一式刚猛霸道,若是能蓄到第十三式则世间无不可捶。”
周游激动不已,满眼期待,心道:“这大胡子果然是高手。”
大胡子架起一个古朴拳架,一个纵身,行云流水的挥出几拳。
周游看着这拳招有些古怪,疑道:“这就完了?”
“这只是第一式,雷捶拳每一式想发挥出威力,对身体的强悍程度,要求都极高,你现在学了也没大用。”大胡子气喘吁吁的说道。
周游照着刚才大胡子的样子,炼起这第一式,突然感觉这拳法好像在哪里见过......对对对,肯定没错,这雷捶拳第一式像极了以前大学军训的军体拳。
周游开始对大胡子的话将信将疑,但聊胜于无,每日还是反复练习这像极了军体拳的雷捶拳第一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