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跟北海王刘乂约定的日子,杨易来到味名居,冯管事已等在门口了。
“少东家。”冯管事恭敬地叫了一声。
杨易冲他点了下头:“来了,进来吧。”
“是。”
冯管事五大三粗地走在杨易身后,不像是管事,倒像是杨易的护卫。
味名居的掌柜早早得了吩咐,正等着杨易呢,见杨易身后还跟着一人,也不多问,引着杨易来到雅间。
雅间内,北海王刘乂已经到了。
“王爷。”杨易拱手致礼。
刘乂看起来精神不大好,眼里布满了血丝,就好像这两日没睡觉一般。
杨易诧异,也不好多问。
刘乂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来了,坐吧。”
刘乂指了指他旁边的座位,见杨易身后还跟着一人,问道:“这位是……?”
“他是我四海商行平阳分站的冯管事,以后与北地胡部交易的事,由他全权负责。”杨易介绍道。
“草民,见过王爷。”冯管事赶紧向刘乂行礼。
刘乂很会来事,深知县官不如现管的道理,温和道:“以后还要仰仗冯先生。”
冯管事平常见这些高官显贵的机会不多,来时还有些忐忑,深恐自己给少东家丢人。
见刘乂和善可亲,心里松了口气。
恭敬回道:“王爷客气了,草民只是少东家手下一名普通管事,不敢辜负了少东家的期望。”
刘乂有些羡慕地看向杨易,人家是怎么调教手下的。
听说这位少东家就是个甩手大爷,诸事都推给手下两名大掌柜,可偏偏生意做得红红火火。
如今就连平阳城中的一个小小管事,拎出来也不容小觑。
刘乂笑道:“杨少东家真是会驭下啊,属下个顶个的能干。”
杨易嘿嘿一笑道:“大家都知道我是个甩手掌柜,他们再不能干些,我就不用做生意了。”
刘乂哈哈大笑。
冯管事听了二人的话有些不好意思,他还没在少东家面前露过脸呢,暗下决心,一定要把差事办好,让少东家瞧瞧自己的本事。
刘乂惦记着生意,他外公单征的部落已经断顿了,再没有粮食全部落的人都得完蛋,很快切入正题。
“杨少东家,上次说的事……?”
杨易看向冯管事:“你来说吧。”
他今天就是来给冯管事作引荐人的。
冯管事见杨易不插手,这才确定,杨易是真的把事情全权交给自己处理了。
心想:人人都说少东家是甩手大爷的性子,今日一见还真是所言非虚。
可马上就知道身上的担子重了,要是少东家事事都管,要他们这些人干嘛!
冯管事回道:“草民现在能调300担粮食给王爷,再过十天应该还能调2、3千担,如果还不够,再过一个月还能再调些来。”
杨易那日听冯管事说能调200担粮食,今天改300担了,想必是这两天没闲着,又联系了商家。
刘乂大喜,这样他外公的部落就不会饿死人了。
“好,好,太好了。”刘乂很激动。
“只是,王爷要得这么急,这价钱……”冯管事不往下说了。
刘乂笑了一下道:“你们是要马匹、皮毛、还是山珍、草药?当然不管要什么,价钱都比市价低二成。”
冯管事对这个价钱并不满意,他还想往下压压价,可想到那日杨易说的话,不知道往下压价会不会不符杨易利益均沾的道理。
正犹豫之际,就听杨易接话道:“行,就这么定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事情紧急,耽搁不得。”
冯管事心中一凛,心道:幸好刚才自己没往下压价,少东家的意思他明白,人命大过天,不得趁火打劫。
刘乂却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没想到杨易答应得这么痛快,实则他压着一成的价,等着杨易还价呢。
可现在又不好再让利,否则显得他太没诚意,心想交付货物的时候,再加上一成的货吧,也算是向杨易示好了。
生意谈妥了,三人没了心事,有吃有聊,颇为融洽。
刘乂也指派了他身边的一名管事,与冯管事接洽,告诉冯管事有事可以去北海王府找他,来味名居也可以,味名居的掌柜也是他的心腹。
吃完饭,三人各自离去。
杨易消停了几日,也不那么爱上街了,他实在受不了街上人看他的眼神。
只是偶尔让裴氏给他上街采买些吃的、用的东西。
这天,他起床后发现驿站的人有些不对,他们把驿站内外弄得缟素一片,稍微鲜亮些的东西都收了起来。‘
杨易叫过一个驿卒:“发生什么事了?”
驿卒低声回道:“皇太后死了。”
“皇太后死了?哪个皇太后死了?”杨易没转过弯来。
“就是皇太弟刘乂的生母,以前的单皇后,现在的皇太后。”驿卒生怕杨易不明白,解释得很清楚。
杨易纳闷,又问道:“没听说皇太后生病啊?她年纪又不大,今年还不到四十岁吧?”
驿卒神神秘秘道:“都说皇太后是自杀身亡,现在京城都传遍了。”说完赶紧跑掉了,生怕杨易再问他别的什么话。
杨易将裴氏叫到房间,让她去趟四海商行打听一下单皇后是怎么死的,另外再帮他准备一份丧仪送到北海王府去。
裴氏应声去了,现在根本就没人管裴氏去哪。
杨易都是想去哪就去哪,他身边伺候起居的婆子还管她干啥!
以杨易的自由度想传什么消息传不出去,只能不错眼珠子地盯着杨易,只要杨易不跑,则万事大吉。
很快四海商行来人了,来的是四海商行的冯管事。
“少东家,查出来了,据说前几日北海王把皇上和皇太后堵在寝殿里了,北海王大怒离去,昨日正好是皇太后的生辰,北海王没去宫中给皇太后贺寿,皇太后想不开,上吊自杀了。”
杨易没想到,查出的原来是件风流韵事。
心想刘聪还真是荒淫得很,放着诺大的后宫还不知足,非要染指自己的继母,真是什么人都敢下嘴。
又一想正好,上次给刘乂扎刺效果不好,有了这么件事横在刘乂和刘聪中间,刘乂还会相信刘聪能将皇位传给他吗?
自己的机会又来了,可想想刘乂那颗不开壶的脑袋,又觉着恐怕他把刘乂都扎漏了,他那脑子都不见得开窍。
冯管事见自己汇报完,少东家的脸上阴晴不定,也不知道他在想啥。
又开口道:“少东家,第一批货物已经交割完毕,刘乂足足交付了3300担粮食的货物,比原来谈好的价,又多付了一成,说是感谢少东家援手。”
杨易点点头,看样子以后只能和刘乂谈生意了。
他那颗榆木脑袋不适合在皇家这种地方混,可正因为此人心善,又有些正气,生意场上却是个绝佳的合作对象。
“这些你自己看着办就好,不用事事跟我汇报,但有一点要注意,跟北地胡人做生意,安全最重要,第一是人的安全,第二是货物的安全,第三才是能赚多少银子。”
杨易虽然是个甩手大爷的性子,可该叮嘱的还是要叮嘱。
冯管事心里翻腾得厉害,他也不是没给别的商家打过工,可从未见哪个商家,把伙计们的性命放在第一位。
心想:怪不得少东家天天啥事不管,也能把生意做得那么大,这样的少东家,是值得让人拚死效命的。
也是从这天起冯管事下定决心跟随杨易,永不背叛。
皇宫里,刘聪将御书房砸了个稀巴烂。
单氏的死让他很没面子,如今宫内宫外,都在传他与继母苟且的事。
他没想到皇太弟刘乂竟然敢下他的面子。
单氏生辰,刘乂因为那天的事没来贺寿,以致单氏羞愧难当,一时想不开上吊自杀了。
刘聪神情狰狞,他也谈不上多喜欢单氏,只是有种占有欲,特别是跟他爹的女人翻云覆雨,让他很刺激,能让他的感观和心理得到极大的满足。
想到刘乂,刘聪的眼神越来越冷,他爹刚死的时候,刘乂还是个少年郎,如今大了,翅膀硬了,敢跟他撂脸子了。
正在这时,御书房门口传来一声:“哟!谁惹陛下生这么大气,这帮死奴才,越发的不经心了。”
随着话音,走进一位浓汝艳抹的妇人,他的皇后呼延氏,大皇子河内王刘粲的母亲。
刘聪眼神冰冷瞧向呼延氏,这位皇后长相普通,要不是家世显赫,当初刘聪还是楚王时,也不会娶她。
自打她生了大皇子刘粲后,刘聪就再没宠幸过她。
呼延氏被刘聪冷厉的眼神吓得心头一跳,想到她来的目的,忍着心里的不适,强笑道:“陛下,别生气了,小心气坏身子。”
刘聪与单氏的事,在宫里是个不是秘密的秘密。
呼延氏嫉妒那个容颜艳丽的女人,要不是她,刘乂怎么可能抢了她儿子太子的身份!
刘聪敛去眼中的厌恶,问道:“你来干什么?有事吗?”
呼延氏硬着头皮回道:“陛下,臣妾是来告状的。”
“告状?告谁的状?”刘聪眼中的嫌恶更甚。
“皇太弟刘乂啊!陛下,皇太弟太不像话了,皇太后的生辰都不来参加,生生把皇太后气得上了吊,这还不该罚吗?”
呼延氏理所当然的答道,她知道此时不给刘乂扎针更待何时!错过了这个村可就没那个店了。
刘聪眼神闪了闪,并未接话。
呼延氏又道:“陛下,臣妾说句大不敬的话,若您百年后,皇太弟继位,就皇太弟这脾性,怕是容不得粲儿他们。”
刘聪依然沉着脸,还是不接话。
可跟刘聪做了多年夫妻的呼延氏如何不知,自己的话说出了刘聪内心的真实想法。
呼延氏接着又道:“陛下,自古父死子继,陛下承高祖之基业,皇太弟不过是陛下的弟弟,怎能承继大统,于理不合啊,陛下!”
刘聪沉默良久,开口道:“行了,你一个妇道人家,也要插手立储大事吗?休要胡言。”
语气虽严厉,却不见怒色。
呼延氏假装惶恐:“臣妾失言了,臣妾也是为粲儿他们忧心,才会如此,还请陛下体谅。”
刘聪不耐地挥挥手:“行了,行了,下去吧,以后不要再胡言乱语。”
“是。”呼延氏虽则不甘,却依言退下了。
呼延氏出了御书房,走到刘聪看不见的地方,回身看向御书房,轻声道:“刘乂,你的好日子到头了,太子之位本就是我儿子的。”
说完转身离去,她才不稀罕这个朝三暮四的男人呢,要不是那张龙椅,谁耐烦巴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