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易觉着自己就这么上门求亲,似乎有些突兀,问老根是不是要先请个媒人上门说亲,然后自己再登门。
老根挠挠头,回道:“少东家,这个俺老根可就不知道了,按说是应该请个媒人上门,反正礼多人不怪。”
杨易想想也是,在当地找了个颇有些名气的媒婆,媒婆姓窦,人称窦姑婆。
窦姑婆一听杨易想向王家四房大小姐提亲,暗暗扯扯嘴角。
心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虽说你是四海车马行的少东家,那也只是商户人家,一个臭脚力头头,搭着梯子也够不上王家的门槛。
咳嗽两声说道:“杨少东家一表人才,寻常人家就是打着灯笼也难寻您这样的乘龙快婿,只是这王家门弟太高,这……。”
窦媒婆脸上现出为难之色,只拿眼看着杨易不往下说了。
杨易看了老根一眼,老根马上拿出早备好的100两银子放在窦姑婆身边,说道:“还请窦姑婆在王家面前多说我们少东家的好话。”
窦姑婆看着银子眉开眼笑,马上应道:“这是自然,只是王家毕竟是顶级豪门世家,这满晋朝上下再也挑不出第二家能与王家相提并论的人家,万一事情不成,这……。”
窦姑婆话说到一半,又不往下说了。
窦姑婆心想就您这身份,老身前去说亲没准要被打出来,这点银子恐怕还不够医药费的。
老根又拿出100两银子,放到窦姑婆身边,说道:“窦姑婆只管去说,如果不成,这银子也不让窦姑婆退还,如果成了我们少东家还有谢礼。”
窦姑婆得了保证心里踏实了,心想为了这200两银子拼了,即便是被打出来也值了。
满脸堆笑道:“杨少东家放心,这琅琊郡上下就没有能比得过我窦姑婆这张嘴的,这一年我少说也要说成二十几对,少有我窦姑婆说不下来的亲事,杨少东家瞧好吧。”
说完拿着200两银子,一路带风的走了。
不知道窦姑婆怎么去王家说的,二日后,窦姑婆一脸喜意地告诉杨易,王家让杨易亲自登门,王导王老大人要亲自相看。
窦媒婆很是得意,她没想到事情竟然如此顺利,不仅没被扔出门,王家还同意杨易上门求亲。
心里想着,难不成我这口才又有长进了?真能说成地位悬差如此大的亲事?
琢磨着如果此事成了,她窦媒婆的名气又要上个台阶,以后数银子得数到手软,越想越美。
杨易看着得意的窦姑婆心说,爷早就把底子打好了,靠你能说成这门亲事那才有鬼呢!
王瑜把在江都城外遇险,后被杨易所救的事写信告诉了王家,怎么说他也于王家有恩。
不管亲事成与不成,都不会将自己拒之门外。
这次来琅琊郡,他又请王瑜写了一封家书带回,王瑜信中写的什么他不知道,但也猜得出来,一定全是说他的好话。
这段日子,他可没少溜须这位大舅哥,此行也不是全无把握。
第二日,杨易带着老根和青子二人,随同窦姑婆来到王府。
窦姑婆看着杨易三人只带着一个一尺见方的小包裹,问道:“杨少东家,您就这么登王家的门?”
杨易点点头,回道:“是啊。有什么不妥吗?”
杨易今日可是特意换了身雪青色的锦袍,给老根和青子也置办了两身很体面的装束,主仆三人不说玉树临风,至少也是能出门见人的。
临出门前,还让老根和青子二人反复看了没问题才出的门。
窦姑婆心说,这杨少东家不会是个傻子吧?!就你这门第,上门求亲,为表诚意,你不说多的,少说也要置办上十几台聘礼,就这么两手空空的上门求亲,你就真不怕王家把你们轰出来?
于是好心提醒道:“杨少东家,您就没备下些聘礼?怎么说也要让王家看到咱们求娶的诚意吧?”
杨易回道:“早就备下了。”说完朝着青子身上背着的小包裹看了一下。
青子冲着窦姑婆拍了拍身上背着的小包裹,点头应道:“带着呢,这个可不敢落下。”
窦姑婆见主仆三人一副傻小子进城的模样,闭了闭眼,心想今天自己也不知道哪条腿会被打断,还是两条腿一齐被打断。
咬了咬牙,道:“那就走吧。”
心道:说亲的银子老娘收了,上次老娘运气好,没被扔出王家,原来是改在这次了。
一行四人来到王家,王家门人早就得了吩咐,现在王家上下都知道四海车马行的少东家要上门求亲。
虽说四海车马行现如今在晋国也有一号了,可再怎么说也是门第悬殊太大,都等着看杨易要拿出多少台聘礼上门求亲。
青子递上帖子求见王导王大人,门人伸长了脖子朝四人身后看了看,除了四人再也没见着还有别的什么。
好奇问道:“就你们四个人?”
窦姑婆见门人如此问,哪里会不明白,恨不得找个耗子洞钻进去。
杨易拱手道:“正是,还请通报一声。”
门人似乎不可理解,上下打量了杨易半天,才去里面通报了。
窦姑婆很想哭,暗怪自己贪图杨易的200两银子接了这个活,现如今太丢脸了,心里琢磨着,如果一会儿事情不对,自己立马拔腿就跑。
一会儿,门人回来了,脸上那无法理解的表情还未散去,说主人请杨易四人进去。
杨易一边走,一边打量着王家宅院的样子。
里面的房子层层叠叠,一个院子挨着一个院子,有的院子占地大些,有的小些。都修得很精致,精美的石刻、木雕随处可见。
他们走了大约一刻钟的样子,来到一个还算大些的院子,走了进去。
这处院子叫‘孝贤堂’,是王家处理一般家事的地方。
屋内已经坐满了人,大概得有好几十位,黑鸦鸦的一片。
屋外也静静立着几十号青衣仆人,整个院子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
杨易这些年见了些世面,手下又有万余多人跟随,身上自然带了些气势,对王家摆出的阵仗毫不在意。
青子和老根则有些心慌,窦姑婆更是嘴苦,她没想到一个小小车马行的少东家上门求亲,王家竟然摆出了如此大的阵势。
心里一个劲懊悔,不该接了这单生意,完了,完了,跑都跑不出去了。
堂正中间,坐着两位长者,一位须发皆白,面容苍老,一位鬓角微白,年纪稍显年轻。
来时杨易向王瑜请教过王家的当权人物,猜测这二位,年长的那位一定是王瑜说的大族老王肇,而稍显年轻些的就应该是王初玥的父亲,王家现任族长王导。
杨易神色自若,缓步上前,拱手一揖道:“在下杨易,见过王大人,见过大族老。”
接着又朝四周团团一揖道:“见过各位族老。”
老根三人也跟在杨易身后向堂中众人行礼。
堂中众人神色各异,有事不关已的,有单纯只是瞧热闹的,还有的早前听仆人来禀,说杨易并未带着聘礼前来,心有不忿的,形形色色,不一而足。
大族老王肇也有些神色不好,王家并不贪图那些身外之物,可这事关王家脸面,一个身份低微的商户人家前来求亲,却空手而来,这是来打王家脸来了。
身为王初玥父亲的王导,却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
客气道:“杨少东家请坐。”
杨易与窦姑婆落坐,老根和青子站在杨易身后。
王导说道:“杨少东家从建邺前来,一路辛苦了。”
杨易回道:“在下前来求娶贵府初玥小姐,是心之所使,只有喜悦并无辛苦。”
早就瞧着杨易不顺眼的大族老王肇,冷哼一声道:“玥儿可是我王府的掌上明珠,品貌兼优,求娶之人如过江之鲫,杨少东家,你何德何能,敢求娶玥儿?”
杨易起身一礼道:“回大族老的话,杨某并无特别才干,只有一颗真诚的求娶之心而已。”
大族老王肇又是哼了一声道:“只有一颗真诚的心?杨少东家莫不以为我王府的千金小姐是那么好娶的?想求娶我家玥儿的没有不说自己是真心的!”
王家众族老也在底下窃窃私语。
这时,王导插话道:“杨少东家,请坐,坐下说,坐下说,不用动不动就起立,我王家没那么多规矩,要是一有长者问话,你就起身回话,这一屋子都是你的长辈,恐怕杨少东家要在我王家站到天黑了。”说完呵呵一笑。
杨易恭敬一礼,道:“是。”
大族老王肇不满地瞧了王导一眼,心说难道你还真看上这小子了?真想把闺女嫁给一个地位如此低下的商户?
王导又道:“我家瑜儿,可有书信让你捎回来?”
“有的。”杨易示意青子把王瑜的书信交给王导。
王导看完信,将王瑜的信传给大族老王肇。
不知道王瑜在信中说了些什么,王肇看完信脸上的神色柔和了许多,又将信传给其他的族老们看。
大族老王肇开口道:“杨少东家,我家瑜儿没少在信中夸你,说你是我王家的恩人,只是即便如此,我王家也不能单凭你一句真心求娶就将玥儿嫁给你。”
杨易示意青子把小匣子拿出来,亲自拿到王肇和王导面前,说道:“王大人,大族老,这是在下的聘礼,小子愚鲁,不知这些可否证明在下的求娶诚意。”
王导接过匣子,打开一看,里面厚厚一沓房契、地契,还有商铺,大致估计了一下得有个几十份。
王导把匣子推向王肇,王肇拿出几份看了看,是建邺的房契,再拿出几份是建邺的田亩地契,又从底下抽了几张,全是建邺的商铺。
王肇嘴角抽了抽,心里的怒意消了不少,接着又有些着恼,抬眼看向杨易,问道:“杨少东家,这是来我王家炫富的?”
别人或许不知道这一匣子房契、地契、买卖商铺值多少钱,王肇和王导可是知道的。
最近司马越有些松动,有意让琅琊王司马睿南下建邺的打算。
一旦司马越与刘渊全面开战,以晋朝的实力恐怕难以抵挡,怀帝只剩个空架子,难成大事,到那时只怕就是司马睿的天下了。
一旦政权中心南移,世家豪门、富裕商贾人家纷纷南下,这些房契、地契、买卖商铺增值十倍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就现在这一匣子东西,没有上百万两白银恐怕也拿不下来,这聘礼不可谓不重!
窦姑婆一直战战兢兢听着杨易与王家人说话,随时准备着逃跑,忽听王肇问杨易是不是来王家炫富的,才注意到杨易那个一尺见方的小匣子里面,原来装的都是房契地契和买卖商铺的契约。
她一直颠着屁股都没敢坐牢椅子,闻言长出一口气,终于踏踏实实地把硕大的肥屁股放在椅子上了。
暗骂杨易:“早说你那个匣子里面装的全是这些东西嘛,都快把老娘我吓癔症了。”
杨易暗骂了声老家伙真虚伪,心说你当小爷我真傻啊!你瞧你们王家人刚才那样儿,见小爷我没带个百八十台聘礼,一个个阴着脸,就差没把我撵出去了。
口中却道:“小子鄙薄,人才资质皆不出众,实在不知该如何才能表达在下的求娶诚意,如有冒犯还请海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