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县长途汽车站候车大厅,一对父子手提着简单的行李正在向小卖部的大姐打听事。
“同志,来两瓶盐汽水。”杨锦亭上前叫道。
一位三十多岁,胖胖的,身穿一件兰碎花连衣裙,坐在那手里正捧着一本《烟雨濛濛》看得津津有味,忽然听到有人买汽水,抬抬眼皮子应道:
“在这吃,还是带上。”说完眼睛又盯在书上。
“同志!就在这喝!”
“一毛八一瓶,两瓶三毛六分,先付钱。”
“这么……”平安一个贵字说出口,就被他爸踩了一脚,阻止他说下去。
“同志,这是一块钱,找我六毛四。”杨锦亭递过一张女拖拉机手。
花裙大姐这才放下手中的书,特地夹上一张书签,才小心翼翼的放到抽屉里,站起身走到柜台前面,一伸手从杨锦亭手中取过女拖拉机手,仔细看了看,又用手指仔细捏了一下。
“大姐,不会有假的,咱们这儿那有假钱,这假钱听说南边才有。”杨锦亭称呼亲近了好多。
“那可不一定,上个月卖票的林大姐就收了一张五圆的假币,奖金都扣了一半。”花裙子大姐心有余悸的说。
“真的吗?太倒霉了。”
“可不是吗?”
“上次我去参加广交会的时候,听朋友说,假币都是对岸蝈闽堂造的,从明珠市流进来,扰乱我们国家的经济的。”杨锦亭慢慢的控制着谈话节奏。
“啊哟!大哥你去过广州啊!听说那里的人穿的很时髦,大哥!你说说都时兴什么衣服啊!”
“大妹子,我跟你说啊!今年兴牛仔裤,蝙蝠衫,穿起来老好看嘞。”
“什么样式的!有样吗?”
“让我找找看。”杨锦亭故意拿起黑手拎包在翻找,边有意无意的问道。
“大妹子,你们车站,怎么没有去绍溪的车班啊!”
“哦!大哥,这里是长途车站,去绍溪的车在北站,离这儿有四五里地呢。
你找车站门口,那些蹬倒骑驴三轮的,花五毛钱就能驮你们过去。大哥找你六毛四。”
“放这吧,这图片放那儿呢?”僻装着继续找。
“大哥,我把汽水瓶盖打开,您先喝口水仔细想想。”花裙大姐讨好的把汽水瓶盖打开,送到父子俩前面。
“吨吨吨!”
“哈!真舒坦,对了,我想起来了,我放这呢。”说着从裤兜取出一张折垫成豆腐干块的纸板,小心翼翼的展开,这是一张从报纸上剪下来的插图。
“大妹子,就这张,明珠明星凌青霞,漂亮吧。”
“……”
“……”
杨平安站在旁边翻翻白眼,这张纸明明是他老爸刚才随手折的,塞裤兜里的,被他老爸拿来忽悠小媳妇,他想啊,如果他妈郑洁在旁边看到他爸在哄小媳妇,不知道咋样。
正想着,感到有人拉了一下他。
“喝完没有?”
“嗯!好了,喝好了。”平安放下瓶子,看他老爸沉重其事的折好插图,放入衬衫口袋里。
“大妹子,这图得回家带给我老婆看,她还没看过呢。”
“儿子,跟大姐姐说再见。”随手抓起六毛四放拎包里。
“大姐姐,再见!”
本来哀怨的目光,猛地一亮,啊哟哎!小哥身高体壮,浓眉大眼的……。
……
走到侯车室门口时,杨平安忍不住问道:
“阿爸!这儿汽水好贵啊!比家里贵八分钱,差不多一倍了,为什么不走两步,去外面买呢?”
“傻儿子,老爸这是在问路呢?你是不是在想,随便找个人问问,那你就错了,出门在外,戒心最重要,万一碰到个骗子,上来一忽悠,受骗上当咋办,现在社会这种人在车站、码头、旅游景点最多,装着很热情贴上来,拉你去旅馆什么的,等你到地了使劲坑你。”
“可,也可以找售票员打听啊。”
“你刚才看见没有,售票口排长队,就算等你排到了再问,绝对是几个冷冰冰的字,‘没有,下一个’。而问售货员,那是他们够闲,在这里买东西的都是不知道价格的外地人,知道内情的本地人不会来的,而且这售货员都是地头蛇,对车站门儿清,不问她问谁。”
“你干嘛……”下半句说不出来了,本想说问就问呗,干嘛要去逗小媳妇。
“啊哟!”杨平安捂着脑门,委屈的看着他老爸。
“想什么呢?你没看到吗,那花裙子捧着个小说看得入神呢,贸贸然的去问,那可要热脸贴冷屁股,还要恼了她,你看她穿花裙子挺时髦的,所以呀要投其所好,引导她的话题,自然你要问的事会告诉你,而答应人家的事一定做到,最后当断则断不能粘糊。”
杨锦亭正在教儿子时,一个瘦小的身影从人行道上向他们撞来。
杨平安上前半步,手一托一送,那人就象从他们旁边快速的跑过一样。
瘦小的男孩右手僵硬,五指撑开,踉踉跄跄向前冲了十几步,才站稳,回头看了一眼杨锦亭父子,然后快步走向偏门,进入一条小巷。
“得手没有!”一个手臂带红袖章的中年胖子问他。
“没有,龙哥,那人是高手,我的手被他点废了,麻木僵直一点力气都没有,呜呜呜……”男孩用左手托着右手哭起来。
“哭啥!别哭了,皮痒了是吧,赶明儿去搞张草席躺车站门口要钱去,去去去。”象赶苍蝇一样赶走他。
“那个中年人这么怎么脸熟,在那里看到过呢?”胖子拐过巷子,进入门口挂着车站联防队的招牌的房间,来到办公桌前,从抽屉里搜出一张素描头像。
“就他!”
然后抓起桌子上的电话。
“喂!县糖酒烟公司吗?我找朱经理,……好的、好的麻烦你了,谢谢……”
…………
“刚才那人是不是偷儿?”
“嗯嗯!那人是个小偷,我点了他右手的脉门,让他起码半个月不能动弹。”
说完摊开左手,赫然手心躺着一张刮胡子的刀片。
杨锦亭低声道:“快走,万一偷儿是一帮人,待会儿可能有麻烦了。”
说着快走几步坐上一辆倒骑驴,从兜里取出早准备好的一张五毛钱,递给蹬三轮的人。
“师傅,俩人去北站。”
蹬三轮的看着前面俩位,明显比平常南方人更高大的父子俩,面有难色的说:
“同志,您俩位这吨位比平常人可重多了,再加点吧。”
“行啊!讲究人,价钿讲在前面,这样吧加你一毛钱如何。”
“八毛,最少八毛,少了要不你找别人去。”蹬三轮的一口下来少了好象不干一样。
“别八毛了,我也不喊六毛,折中七毛如何,如果不同意的话。”杨锦亭作势站起来要走。
“行!就七毛,不过同志遇到过桥上坡,麻烦你俩位下车走两步,行不。”
“行!平安,上车。”
俩人上车出发,混不知道背后一个戴红袖章的胖子对骑车人做了一个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