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和平年代,军团长一职无疑是个美差,其所有公务仅仅是批阅几份训练计划罢了。然而偏偏有些军团长就喜欢“自讨苦吃”,例如卫国军的军团长科林。
他生得高大,一头黑发常常不经打理,胡须也只是略加修剪,加之一双眯缝眼,若无心注意其中烁的坚毅,恐怕都会以为他不过是名邋遢的暴发户。
科林本为霍德华家族长子,在上场两国战争之中失去父亲后,顺理成章地成为家族领袖。在两国和平协议签订之初,迎娶了乌松帝国绿野家族的贵族,却奈何迟迟没有子嗣。
此刻他刚结束冬训计划的拟订,又腾出手翻阅起一本有关大雪原地区的史书,时不时地还敲着木桌上那只茶杯。
虽然他的府邸高大华丽,规模更是令人膛目结舌。然,由于岁月的风侵雨蚀而使得其黯然失色——白石铸成的高墙受到严重的风侵雨蚀,金色的屋顶早已黯淡无光,后花园内杂草丛生,就算是堂前的大门也渐露腐朽的痕迹。
但科林何时在乎过这些东西?刚继承军团长之位时,他正忙于调查父亲的死因,并着手建立了霜雪巡游队;紧接着转手接济了难以为继的疾风骑士团并得到副团长的职位;后来,似乎也没有必要来打理这里,因为又有其它东西值得去研究,例如魔法......那倒真是一个令人着迷的东西,数百年以来,人们却并没有开发出能够用于战斗的魔法,它似乎是一种能量,不过十分微弱罢了,用来冷藏水果,加热咖啡尚且都有些勉强;唯一有军事用途的恐怕只有传送魔法了,然而它又需要在两地事先画好相似的法阵,再同时作法,可稍有不慎便会落得四分五裂的下场。
因此,现在没有多少人会奢望在这玩意儿上有所建树。用来方便生活,也就罢了,况且不少人还懒得去接触,毕竟在雪境,魔法的作用实在有限。然而一些发现让他不由得担心起来——
根据书籍记载,暖风自南方而来,高大的山峰阻挡了暖风,使得霜雪帝国与乌松帝国常年严寒。只是在霜雪帝国之北的肯加帝国却异常温暖,铁树常年开花,不少适应南方气候的动物也能够在其境内生存。倘若按照现有的地理知识,显然这不符常理。
北境的火山几乎都位于乌松帝国,然而熔岩也并没有使那里暖和起来,反倒是宛如平原的肯加帝国......他们的国土又为什么会以平原为主?就像是崇山峻岭中被巨人以蛮力开辟出来的一样。那些自以为是的学者们对此也只能牵强附会。加之一些颇为离奇的记载......也许,那里存在着人们不曾注意到的强大魔法?或许很久以前,那里的人们也能够如亚龙山脉以南的家伙一样肆意挥洒魔法。倘若真是如此,肯加帝国,亦或是不为人所知的某个团体一定还藏有史书之外的秘密,关于魔法在雪境消失的秘密。
好啦,到此为止......是时候干正事了,军团长合上书,从桌上抽出两份巡游队的报告来。
人们称它为“百目”并非空穴来风。科林从小就能够一心多用,同时能将几件事都干得不赖。训练场上人们常说双拳难敌四手,可这句俗话用到科林身上恐怕就不那么合适了。三年前的竞技大会上,他以银刃骑士团副团长的身份登场,在泥浆混战中,面对四名佣兵的围攻,竟从容地将他们一一击倒,仿佛连后脑勺都长着眼睛,眼观八方,使得对手数量上的优势反倒成为了限制他们自己发挥的因素。
自此科林一战成名,不少人慕名前来拜访,最后却失望地发现他着实是一个喜怒无常的家伙,举国上下恐怕唯有如今的参事能与之“媲美”。所谓物以类聚,这位军团长与参事的关系就十分微妙。通常晚餐后,他们会心照不宣地来到城西的街道上。一旦有人问询起来,他们便三缄其辞,仿佛是在密谋。
嗯......经费又不够了?好吧,就当是为查理的备战作出贡献吧;莱加堡的叛乱角斗士还没有抓到?说是弗罗伊万在庇护?怎么可能......
“咚咚。”礼貌性地,来者轻轻敲了敲敞开的房门,她身着一袭巡游队的浅蓝色链甲,黑色的短发显得格外干练。
“怎么,因为一阵侧风?”科林将荒谬的报告放回桌面,用茶杯压住,“你知道,讨厌的风总会把它们吹得七零八落,到时候想要寻找可就得费大把时间了,你说呢?亲爱的布兰达。”他显然是话中有话。
“大人,那里并非他的葬身之地。我看见了。”门前的女性回应道。她本是科林唯一的侍从,近来被打发到霜雪巡游队工作,同时也是被“借给”罗杰搜集信息。她自称拥有洞悉未来与过去的能力,只是除了科林外没人当真而已。
“难不成是堂皇的借口?”科林一拍木桌站了起来,死死盯着自己的侍从,“一个角斗士,他能跑到哪去!”当然,没抓到也无妨,原本这也不是巡游队的差事,况且这种没多少脑筋的角斗士最后要么成为一个佣兵,要么自取灭亡。
布兰达面对主人的迁怒毫无惧色,平静地回应道:“雪恩家族的后花园。”
“啊,又是那讨厌的家伙,”军团长仿佛误解了什么,不过此举是为了听听布兰达的见解,“他迟早会品尝自己种下的恶果,不过不是现在,你说呢?”他的怒容转瞬即逝,让人一时间回不过神来。
“主人,这......以我之见,弗罗伊万恐怕是为了同弗里德勋爵作对。”
“那恐怕是你误解了什么,”科林强调道,却已经坐回原位,拿起份报告挡住自己的脸,“这不是你们的错,我知道,知道!但我希望你们脑子能够更灵光些,就像父亲希望孩子更聪慧——哦,尽管往往事与愿违,事实上,奥......”军团长忽然扔下报告按住自己的太阳穴,双目紧闭。
“所以,您......”即使常年服侍在其左右,布兰达仍然不能捉摸出科林的心思,也许他只是因为犯头疼而苦恼吧,“所以此事......”
“没事,没事,”科林似乎转瞬间摆脱了痛苦,放开手挺直腰板,将茶杯送到嘴边,“有时候,你可以尝试着揣测一下我的心思,侍从。完成你应尽职责的同时,偶尔也去掺和掺和其它事情。”他的语气忽然变得柔和起来,随即轻轻摆了摆手,“下去忙你的吧。”
今天真是恶魔附体了。布兰达小声咕哝着,灰溜溜地快步离开。
无论是谁,见到军团长这副模样都会觉得眼前的是个疯子。事实上科林并不疯癫,平日里虽然古怪但还不至于像今天这样。
每每将注意力收回时,科林便会犯头疼,而且桌上那份有关乌松帝国最近增兵的报告也令他心神不宁,至于有人要刺杀参事的传闻......让它去吧,就连国王也无法避免谋杀的威胁。
也许,停战协议不过是张废纸,但他有什么理由惧怕战争呢?霜雪帝国的火器正慢慢将精锐部队武装起来,罗杰新一轮的开荒计划将令今后几年的粮食生产有一个良好前景。伯鲁安亲王?他对弟弟的继位没有丝毫异议;塔洛亲王?就算烂在异国他乡也不会有人问津;至于蠢蠢欲动的九龙帮,巡游队会搞定的......
那自己究竟在担心什么?也许真的是时候让教士给自己驱邪了,科林自嘲道,只可惜他并非新教徒。
今晚,他与参事又不期而遇。
夏日已然远去,所以夜风显得有些凉,但这丝毫不会影响二人交谈的热情。
几句寒暄后,罗杰首先提出话茬:“行走在夜色当中,不得不去提防黑暗中的那些眼睛,有时候过于闪耀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军团长。”
科林微微颔首,“自然,特别是身居高位者,更应当小心——已经有消息称,你已经被盯上了。”
参事对自己的安危却出人意料地不以为意,他摇摇头说道:“如果是他的旨意,倒也无可奈何,不过看来你没有领会到重点,我的朋友。”
“倘若有人从中做细,我不介意顺手将他们除掉,”军团长耸耸肩,“但要我放弃现在的职位?可让霍德华家族何去何从?”
“明哲保身不失为一种策略......失礼了,我想狮子也不太可能放弃自己的尖牙利爪,”参事自嘲般笑了笑,“但也许,它首先得拥有一个幼狮以防万一?”
“也许吧!这可真是戳到我痛处了。绿野家族那一摊子烂事可真是令人头疼的,反倒是给我在乌松树立了不少敌人。”尽管表面故作轻松,但科林或多或少也嗅到了警告的意味:既然罗杰希望自己解甲归田,换而言之,那就意味着是国王也这么想。
罗杰咧嘴“哼哼”地笑出了声,“咱现在不都在品尝自己种下的苦果吗?我们将不得不再次做出抉择,重新站队,或者退出,亦或两者都是。”
军团长耸耸肩。
诚然,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